顾然在做坏事。
  那种心悸裹挟着?满怀痴情的坏事。
  他们把从超市购买的商品存放进储存柜里, 便转身上了世纪城二楼。顾然面上不显，但那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江知禾耳根上的热度已经降了下去，此时?正和顾然肩并肩, 坐着?电梯向上而行。
  “我们买几?件衣服吧。”顾然有点?没话找话, 企图用聊天来转移内心的悸动：“顺便在买两双鞋。”
  江知禾“嗯”了一声, 以示回应。
  “然后再吃个午饭，”顾然迈出电梯, 继续嘀咕着?：“就去之前那家饭店吧，味道挺好的。”
  “你还?记得吧？”顾然停顿了一秒，补充道：“就上次，我碰到你和……”
  说到这里顾然蓦然哑声了, 死者为大?，他不是很想聊起那个叫“关双”的少女?。
  江知禾神态悠然，完全?没有一点?对关双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他说：“都听你的。”
  “哈”
  顾然四顾周围的衣服店，试图调解气氛, 驱散刚才自己?不自知带过来的话题，他轻声嘟囔道：“你知不知道, 你这句话很像渣男用词？”
  “嗯？”
  江知禾只是单单一个“嗯”，顾然就听出了他的不满，他侧过身面朝江知禾, 说：“喜欢这家的不？”
  小猫变坏了，但江知禾还?是愿意宠着?。
  他淡淡瞥了眼店面风格，就抬脚往前面走去。
  “哎！”顾然以为他是生气了, 忙不迭追赶他，怯怯解释道：“我没有说你是渣男的意思，我就比喻一下。比喻你懂的吧？”
  顾然边歪身看他, 边用两只手比划。
  忽然，江知禾停了下来。
  顾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江知禾停在了一家“好莱坞”店门口，正定定地望向里面。
  “这家？”顾然仰脸瞧了瞧几?个潦草的招牌大?字，说：“好莱坞，这店名……”
  倏地，顾然止住了没说完的话，因为他好像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不在打量招牌上的几?个大?字，转而跟随江知禾的视线一起朝里面看去。
  是季林。
  季林也来世纪城了。
  顾然面露疑惑，江知禾便问他：“进去吗？”
  “去吧。”顾然说：“我们也买这家的。”
  江知禾颔首低眉，略先进了店门。
  ……
  “好看吗？”季林站在试衣镜面前，左右瞧了瞧后，便转过身问坐在沙发上的原玖：“会不会显得我太黑了？”
  “不会。”原玖语气很认真，又带了些许柔情：“很衬你。”
  “是嘛。”季林很开心，他喜欢听原玖夸他：“我突然也觉得这颜色好看，穿着?也舒服。”
  “美女?”季林扯了车衣领，笑?着?同销售员说：“这件我也要了。”
  原玖始终是笑?着?的，但笑?意很浅，没入眼底。
  顾然悄无声息地站立在季林身后，幽幽开口道：“要不，给我也来一件？”
  “可以啊，”季林顺口应道。
  原玖身体向后倾倒，倚靠在沙发上笑?了笑?：“你们也出来逛街？”
  “啊。”顾然退后一步，与江知禾并立在一起：“好巧。”
  季林唰地转过身来，眼睛用力眨了眨，呐呐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你猜。”顾然狡黠一笑?：“很好奇嘛？”
  “还?好吧。”
  季林撇了撇嘴，用余光瞄他旁边的江知禾，“你们，约会？”
  他问得小声，销售员便听不见?。
  “差不多吧。”顾然含糊不清道：“你买你的，我和江知禾看看。”
  “哦”季林尾音拉得老?长，用肩膀碰了碰他：“我和原玖等你们。”
  顾然没管他等不等，伸手抓着?江知禾衣袖自顾自看了起来。
  江知禾全?程保持沉默，顾然给他什么，他就试什么。他就像是行走的衣服架子，不管什么款式的外套或者开衫毛衣，江知禾都能撑起来。
  顾然捏着?下巴思索片刻，最后选择了两件短款羽绒服，黑色和红色。
  他是这样给江知禾描述的。新?年新?气象，红色代表喜庆。新?的一年，就要开开心心的，好运才会连连来。
  末了，他还?选了两条浅色牛仔裤，用来穿搭。
  季林宛如幽灵似的靠近顾然，说：“你买啊？”
  “有问题？”顾然抱臂倚着?试衣镜等江知禾：“我说过要养他的。”
  “你认真的？”季林有点?不信：“你有钱？”
  顾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可以赚。”
  季林不赞同：“就靠画画？”
  顾然懒得理他，瞧不起谁呢？
  季林继续泼冷水：“你不会忘了你自己?还?是个高中生吧？”
  顾然抬手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脸，说：“你不用陪原玖？”
  “害，”季林说：“他不需要。”
  江知禾缓缓推开试衣间的门，一瞬不瞬地盯着?季林，季林脊背一凉，打哈哈笑?了几?声：“我先去找原玖啦，你们好了叫我。”
  话音刚落，人就跑了。
  江知禾换回了自己?的衣裳，手臂上还?搭着?刚刚脱下来的低领毛衣。顾然赶忙上前，仰望着?他：“怎么样？”
  江知禾没有回答他，而是曲起食指刮了下他的睫毛，顾然下意识闭上眼，等他重新?睁开眼时?，江知禾已经去收银台买单了。
  糟糕！
  “刷卡。”江知禾递给收银员一张卡。
  收银员迟疑了几?秒，还?是问出了声：“都要吗？”
  江知禾垂眸：“嗯。”
  “好的！”收银员欢快地刷了卡，随后双手一起将卡还?给江知禾：“谢谢惠顾，祝您生活愉快。”
  顾然跑过来时?，账已经结完了。
  “不是说我买的吗？”顾然眉心微蹙，满脸不满。
  江知禾低哄道：“我的不就是你的？”
  “呃……”顾然眉心蹙成?一团，“可你……”
  “好了吗？”季林探出脑袋，突丌打断他们：“在聊啥呢？”
  顾然深呼吸一口气，心里有点?气结。在某些方面，他觉得季林少根筋，又或许是情商低。但他想了想，又觉得还?是死脑筋的自己?更?好笑?点?。
  江知禾没接话，他斜倚在收银台旁边的墙壁上，沉默地别有意味。
  “没，”顾然简洁明了道：“好了，走吧。”
  “哦。”季林不知所?云得挠挠头，慢悠悠走在原玖面前，倾身问他：“我是不是打扰他们了？”
  原玖俯身提起购物袋，安慰他：“没有，你去得正好。”
  “是么……”
  季林将信将疑地跟着?他们一起出了好莱坞。
  “去哪？”季林问向沉默的仨人。
  顾然抿了抿唇，偏头看江知禾，江知禾说：“吃饭。”
  “哦，对对对。”季林不好意思笑?了笑?：“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小然，我们去你那里吧？”季林用下巴点?了点?每人手上提着?的购物袋，说：“手上东西有点?多了，不好走”
  顾然还?是不说话，只是一双褐色的眸子直勾勾望着?江知禾，江知禾轻眨睫毛，替顾然作了回答：“嗯。”
  原玖全?程当工具人，安静地仿佛没有存在感，如果忽视他的样貌和身材的话。
  但显然季林是个没心没肺的，想得起来就会去黏腻一会儿，想不起就蹦蹦跳跳朝前方走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然从一个人，慢慢地变成?了四人行。
  他像雪一样踩在空中，没有实感，没有归属。直至一阵涌潮的冷风，将他吹向了唯一的方向。
  “等等，”顾然说：“储存柜里还?有东西。”
  “嗯？”季林回头看他：“还?有什么？”
  顾然嘴唇半翕，含在口腔里的话在舌根转了个圈，就又咽了回去。因为江知禾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江知禾脖颈上的围巾，不知什么时?候解下来的，现在正被江知禾缠绕在顾然脖颈上。顾然颤抖着?睫毛，呼出的湿气尽数倾洒在殷红的围巾上，然后他听到江知禾说：“等我一下。”
  世纪城的大?门口人来人往的，他们三人堵在边上有点?挡道，纷纷一起朝旁边挪了腿，然后又一起乖乖的站在原地等江知禾。
  “同居？”原玖放轻了声音，似是而非地问顾然。
  顾然的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走远的江知禾身上，猝不及防听到这两字，一时?还?有点?愣神：“啊？”
  “啊？”季林在旁边小声学?他：“啊什么？”
  “嗯。”顾然点?头。
  “嗯。”季林兴致勃勃地跟着?学?。
  原玖不太惊讶，好像他们俩就该如此甚好。
  他没有打探别人**的爱好，适时?地止住问题。原玖斜过身看向季林，随即晃了晃手上的袋子，对季林眨眼道：“帮我分担一点?。”
  季林低头嘟囔了一句，但声音太小了，顾然没听清。
  他只能低眉顺眼的观察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季林有点?小孩子心性，总是无形地朝原玖撒娇，撩而不自知。
  原玖也属于耐心好的那种，表面看起来对什么事都不在意，但隐形间却能把关于季林的事做得滴水不漏。
  季林绕过顾然，一脸傲娇的表情：“这么点?东西都拿不动嘛？”
  “是啊，”原玖好脾气笑?道：“有点?勒手指。”
  “那好嘛。”季林凑近看他手指：“勒成?什么样了，我看看。”
  原玖漫不经心地抬起手，展示给季林看。
  顾然越看越觉得新?奇，就又细细细细端详一番，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余光里，他这才错开视线，转眼望向那个朝他奔赴而来的江知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