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笑一声后，柳洛将头轻轻地枕在白念瘦弱的肩膀上，手指无意识地缠绕把玩着白念的一缕秀发，微垂眼敛，凝视着地面，似在沉思，又似陷入了回忆中。
  这般静默良久，白念终是没有忍住，询问出声：“那之后怎样了，你最后动手杀了那名江洋大盗吗？”
  柳洛闻言，把玩秀发的手一顿，停顿片刻，抬手，揉了揉怀里小姑娘，不语，终是不愿再提，对白念一笑，起身，隔着云被抱着小姑娘，带着白念走向塌边，和小姑娘一起和衣躺下，轻拍云被，哄着白念入睡。
  不知是窗外的月光太柔和，还是柳洛的动作太温柔，那一夜，白念借着月光，看着柳洛被窗外照射下来的月白所柔和了的眉眼，温柔的眼神，无声地消散了白念第一次杀人的恐惧。
  在柳洛一次次地轻拍下，白念的心，也一点点安定下来，借着柔和的月光，静静地注视着柳洛。
  看着白念直直盯着自己的小模样，柳洛以为白念是对于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恐惧还未消散，抬手轻抚白念红红的眼眶，手指下移，指腹轻柔地擦拭掉小姑娘眼下的泪痕。
  带着些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白念脸颊柔嫩白皙的肌肤，安慰小姑娘道：“小白，你做得很好，我很庆幸我有了你。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就是上天派到我身边，给予我的幸运。”
  白念侧躺于榻上，听着柳洛柔柔中带着些清冷的嗓音传来，隔着枕头，有些微的不真切，却又带着些震动。
  微闭眼眸，感受着柳洛些微粗糙的指腹来回滑动于自己脸颊上的剐蹭感，将脸颊更加紧贴柳洛干燥温暖的手掌中，轻蹭两下。
  崩溃的情绪平稳下来，沉溺在柳洛的安抚下，缓缓睡去。
  第二天醒来，白念看着空无一人的塌边，失落起身，穿上绣鞋，走到屏风外，只见靠窗的案几边，柳洛手执一青花陶瓷杯盏，微抿一口，望着楼下白日略微冷清的花街。
  听见动静，放下茶盏，执其一旁的折扇，展开折扇轻摇，向屏风处刚走出来的白念看去，缓缓开口：“醒了。”
  白念闻声，略带诧异和惊喜地抬头，看见端坐于案几旁的青衣公子，逆着光，白念虽看不清面容，但听着熟悉的温和嗓音，快步靠近，看见自以为早已离去的公子端坐于此，终究没有守住自己的心，慢慢沦陷。
  之后几日，柳洛不管忙与不忙，总会抽空去一趟花楼，温和耐心地开解着白念，照顾着白念的情绪，甚至时不时会带一些精致可爱的小玩意过去，以此逗小姑娘的欢心。
  至此，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终究在这般温柔攻势下，没有守住自己的心，步步沦陷。
  即使害怕，即使不想，还是死心塌地的成为了平南王世子柳洛手中的一把暗藏杀机的利刃。
  为了能够更好的暗杀那些皇上下旨处理的官员，白念在把自己卖进花楼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了，一直以来都是借着花楼的由头掩人耳目，以此实施暗杀之事。
  正如此次事件，绑架刘大人的妻女，威胁刘大人带人来花楼寻欢作乐，在此人口繁杂的地方，悄无声息的解决掉目标人物。
  ……
  “之后的事儿，你们大都已经查到了。”
  白念出神地望着被风吹起阵阵涟漪的水面，似是轻轻一叹，“你们想知道的，我大底已告知于你们。剩下的，我也不知道更多了。”
  语毕，靠着围栏，将自己的身影隐在夕阳的余晖之中，如同老僧入定般，不再发声。
  宫识鸢听完，唏嘘不已，果真如付斟时所说，如听一段话本。
  白念逃难被救，爱上救了自己的公子，无以为报，终成公子手中的一把利刃，这不就是话本中常见的英雄救美，最终美与英雄却无法修成正果的戏码吗。
  看着白念隐在落日余晖中的面容，隔着茶水升腾起的白气，白念的面容更加模糊，背后一轮红日西坠，渐渐靠近地平线，落入水中，映衬得水面半边瑟瑟半边红。
  而耳边除了水烧开之后气泡翻滚地咕咚声，以及付斟时烹茶洗杯时茶具碰撞发出的些微清脆响声外，只剩微风吹动水榭四周帷幔的沙沙声，萧瑟异常，给宫识鸢一种白念爱而不得的孤寂萧瑟，即将乘风归去的脆弱感。
  宫识鸢内心无限感慨，不过又是一痴心错付的女子罢了。
  这样一对比，宫识鸢又一次感慨，自己何其幸运，能遇上这般包容理解宠溺自己的付斟时，和付斟时两情相悦。
  这般一想，即使最后自己和付斟时无法成婚，可自己也已经幸福于这世间大多数女子。
  如白念这般，爱而不得，甚至无法宣之于口的苦苦单恋，终究只能一人品尝一路走的所有心酸苦涩罢了，而在这个时代又有多少人都如白念这般，只能苦苦单恋，甚至无法将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
  自己何其幸运，遇上付斟时，和他两情相悦。
  这一刻，宫识鸢不在纠结于是否能成功嫁给付斟时，只想好好珍惜每一天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想到这儿，宫识鸢偏头看去，一抬眸，付斟时似有所感，与宫识鸢目光交汇，对宫识鸢微微一笑，向宫识鸢递去一七分满的凤凰水仙，待宫识鸢接过，低头品茶的间隙，顺手替宫识鸢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
  不远处白念静默地看着宫识鸢和付斟时的温馨互动，只绝有些刺眼，突兀开口，“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那么接下来提督大人准备如何处置我呢？”
  付斟时不紧不慢地烧水，烫茶具，煮茶，洗茶，行云流水地进行着完整地烹茶，放一杯至白念所对方向的石桌上，薄唇微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