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了一夜的雪，远远望着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分外漂亮。
  左音拎着从食堂打包的两份饭回到了宿舍，一开门就听到了格外灵动的日文。
  袁园正盘腿坐在她的懒人沙发上，腿上放着薯片，手边开着可乐，优哉游哉的看着iPad里播放的日本动漫。
  今天一上午都没有课，张璋约着她的几个小姐妹出去了，徐煦跟她男朋友去做家教了，袁园找不到人带饭，就去戳了左音。
  “你的盖浇饭。”左音说着就将左手的盒饭连同她的饭卡都放到了袁园手边。
  “谢谢。”袁园的声音脆生生的，她举着手里的薯片看向左音，“吃吗？”
  “不了。”左音摇摇头，视线却停留在袁园的iPad上。
  走近了她才发现袁园看的是《哈尔的移动城堡》。
  她也很喜欢这个动漫电影。
  “哈尔的移动城堡，很好看。”袁园热情的介绍着，“要不要一起来看？哈尔可帅了！你看待会儿他这就要变成黑发了！特别好看！”
  左音点点头，先是赞同了袁园的观点，而后又一次婉拒了她：“谢谢，不用了。”
  “来嘛，我一个看也怪冷清的。”袁园倒是不屈不挠，拉过一旁徐煦的电竞椅将左音按了下来，顺手打开了一盒酸奶，“请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喝可乐。”
  左音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拿着袁园递来的黄桃酸奶，将自己的盒饭放到了袁园桌上，“谢谢。”
  “不客气。”袁园说着就将iPad放到了偏向左音一点的中间，“我超喜欢哈尔，有一段时间我买了好多哈尔的吧唧，你看。”
  说着袁园就打开了手边的橱子，白色的挎包上别着一个印着哈尔头像的圆形胸章。
  “你喜欢哪个啊？”袁园好奇的问道。
  左音指了指屏幕上一跳一跳的稻草人，道：“他。”
  相比其他人，左音喜欢的不是苏菲，也不是哈尔，而是菜头。
  就是那个执拗的稻草人。
  孤独的他对这个无意救下自己的女孩萌生了爱意，守护在她身边，而在知道苏菲的心意后放手离开，也算是潇洒。
  “他啊……”袁园有一点不可思议，但是想了一下又笑道，“不过他变回去后真的很好看，看来我们小音喜欢的是温柔男配呀。”
  左音只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画面里苏菲跟哈尔站在一起，熟悉又亲昵的互动着，菜头就站在一旁，脸上是笑的，左音却觉得他现在一定很难过。
  就好像那天看到周琳跟沈卿姿讲话时的那样。
  或许她自己就是菜头也不一定。
  同样的匮于表达，同样的在遇到她之前孤独无依。
  这时，左音跟袁园的手机同时都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了一条班级群里通知：两年一届的全国油画展即将开幕，面向全社会征稿。
  左音看着这几个字，突然想起了前几天沈徕曾对自己说过的期望。
  没想到这个画展这么快就来了。
  “小音，你要去吗？”袁园看着通知，问道。
  “嗯。”左音点点头。
  她是想去的，可是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油画比赛，她一点经验都没有。
  她不知道凭借自己现在的画技能不能评上奖，甚至于能不能进入初赛她都不敢确定。
  “我觉得小音你去的话一定可以得奖的，说不定能得个金奖回来，到时候你就出名了！”
  袁园说的天花乱坠，很是兴奋，可是左音却依旧面无表情的样子，“这种评奖都是全国各界画师参加报名的，我只是一个学生，不要这样说。”
  “哦哦。”袁园立刻敛了方才的张扬，懂事点了点头，“那我们继续吃饭吧。”
  左音点点头，眼睛在看着菜头，脑海里却还心心念念着刚才的那条通知。
  她想要给沈卿姿打个电话问问她是什么意见。
  或者直接去医院找她。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太阳还在，月亮却迫不及待的出现在天空的另一边，麻雀落在积着雪的树枝上，扑闪着翅膀抖落一地雪白。
  沈卿姿看着被灯光照得明亮的病房，白天来看望的人已经都走了，护工也刚刚下班离开。
  房间一下就安静了下来，空荡荡的有些寂寥。
  沈卿姿看着手机日历上的时间，明天的日期上点着一个红点，画了一个生日蛋糕的形状。
  明天就是沈玥的阴历生日，往年这个时候沈卿姿都会独自去看望沈玥。
  今年沈卿姿也不想错过。
  可是今天上午周琳、沈徕几个人却像是预知了沈卿姿的心思一样，连哄带骗加勒令的让她明天老老实实的待在医院里。
  这下怕是靠自己一个人根本偷溜不出去了。
  “唉。”沈卿姿叹了口气，削薄的肩塌下去了几分。
  “当当。”
  这是病房门口传来两声清脆的敲门声。
  沈卿姿同沈徕他们聊了很久，现在已经有些疲惫了。
  她靠在床头并不想接待这个没有预约的客人。
  “老师？”左音见房间内迟迟没有人回应，害怕沈卿姿又睡着了，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
  沈卿姿坐在床上，一眼就看到了左音探进来的半个身子。
  少女一如既往的拘谨，将小心谨慎都写在了脸上。
  沈卿姿方才还写着今日不营业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意，“小音？你怎么来了？”
  左音：“我晚上没有课，就来看看你。”
  这话左音说的心虚，没课是假，翘课是真。
  她不敢直视沈卿姿的眼睛，说着就走到了沈卿姿床边，低头搬了个椅子坐下。
  “吃柚子吗？”沈卿姿看着坐到自己身边的左音，指了指徐骥今天上午送来的果篮。
  “好啊。”左音点点头。
  她刚从冷风中进到暖屋子里，并不是很想吃东西。但因为是沈卿姿给的，她就没有拒绝。
  沈卿姿闻声便掀开了身上的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
  左音见状忙道：“我来吧，老师。”
  沈卿姿却没有接受左音的好意，熟练的抽出放在柜子里的水果刀，道：“也让我下下地吧，今天一天都在床上，都要躺的四肢退化了。”
  “好。”左音觉得沈卿姿说的也有道理，便没有再阻止，而是站到一旁打下手。
  锋利的水果刀泛着寒光，在沈卿姿的手里精准的削掉了柚子顶端的皮，露出汁水饱满的果肉。
  只见沈卿姿一手扶着滚圆的柚子，一手插入中心向下划着，明明看起来很吃力的一个活，在她的手里去看着轻巧极了。
  要不是她还穿着病号服，左音都要忘记她现在是个病号了。
  “尝尝，这可是徐老师带来的。”
  沈卿姿话音未落，左音的手里就多了一份掰成块的柚子。
  “谢谢。”左音后知后觉的道了一声谢，便将柚子放进了嘴里。
  柚子汁在舌尖迸开，微凉中交织着酸涩，明明不带甜味，却莫名让左音觉得甜。
  “不好吃。”沈卿姿眉头皱了起来，“徐老师被坑了。”
  “还行。”左音说着将另一块沈卿姿递来的柚子放进了嘴里。
  “还是吃雨晴带来的吧。”沈卿姿说着就从一旁的小冰箱里拿出了一个便当盒。透明的盒子里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块块红色的柚子，看着就格外诱人。
  “她的柚子比徐老师的好吃多了。”
  左音看着沈卿姿递过来的柚子，有些受宠若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病号呢。
  左音：“那个……老师。”
  沈卿姿一如过往的温柔让左音觉得与她之间的不愉快仿佛已然消散。
  左音想了想，还是想把这报名参赛的事情说给沈卿姿，让她帮自己参谋参谋，自己才放心。
  “怎么了？”沈卿姿抬起了头，塞着柚子的一侧小脸鼓鼓囊囊的，就像是一只小仓鼠。
  左音看着沈卿姿这样的反差，心上被什么东西砰的击中了。
  她楞了一下，才道：“国家油画展要征集作品了，我想参加。”
  “这是好事啊，去吧。”沈卿姿如预料中的同意了。
  左音轻舔了一下唇角，将自己的心思小心翼翼的掩藏起来，道：“之后还需要老师多多指导。”
  “当然了。”沈卿姿仿佛想也没想的，左音话音刚落她就同意。
  左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那漆黑的瞳仁里点着万千星辰。
  而那星辰之中，站着沈卿姿。
  左音：“谢谢老师。”
  “没什么的。”沈卿姿觉得左音有些太过客气了，摆摆手给她递去了一块柚子。
  其实沈卿姿也察觉到自己最近做的这些都极其不符合她的原则。
  她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左音，刻意的想要将那天的不愉快忘记，抛弃原则的将这个对自己的有着非分之想的人留在身边。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做过。
  柚子的汁水在沈卿姿的口腔中迸开，甜蜜中裹着点点酸意。
  沈卿姿看着一旁的左音，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启薄唇道：“小音，既然老师帮你了，那么你可不可以也帮老师一个忙？”
  “好。”左音当然是一口答应。
  “明天帮我从医院溜出去，陪我给小玥扫墓。”沈卿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