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升官迁授
作者:吴边宏小姐    更新:2022-04-18 10:24
  通州知州魏渊,字伯阳,机缘巧合得天子赏识,超擢为从三品刑部侍郎,迁授京内,位列朝官。
  这突如其来的亨通富贵,却叫魏渊彷徨不安。
  王城京都,风云诡谲人心叵测,他本一腔热血无所畏惧,唯独放不下的,是他那有异食癖的女儿……他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女儿。为了女儿,便是违背圣意离了这官途他也是做得出的。
  其长子魏延,字文长,老成稳重,且心思细腻,自然晓得父亲的顾虑。他敬重父亲,也珍视自己那一母同胞的妹妹。但关于前程未来、家族荣耀,他自然也有一番计较与考量。
  这日帮着父亲送走几位前来庆贺的亲戚,转头看见父亲神色黯然又往书房的方向去了,他终于打定主意跟了过去。
  魏渊一路心事重重,不知长子默默在其后跟随多时。直至进书房反身欲关书房的门,他才发现一脸凝重的长子。
  他不无惊奇地唤了一声“延儿”,问:“有事?”
  “父亲……”魏延身形高挑,气质清雅,此时着一身靛青色下摆绣有文竹图案的广袖礼服,衬得一向不苟言笑的他越发端重。
  “进来说罢!”魏渊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回身往屋内案几走了去,落座,并不掩藏自己的愁容。
  魏延关了书房的门,走至父亲跟前,先是向他揖了揖,旋即开门见山,恳切道:“父亲自打接到吏部迁授文书那日起便寝食难安……时至今日,也当有个决断了。”
  魏渊打量地看着儿子,倒也想听听他的看法。
  “父亲,”魏延上前一步,再不掩藏自己的心思,“父亲此番能去京中任职,是多少地方官员终其一生也未必可得的?父亲不该犹豫。咱们魏家男儿,世代有为官者,这能入京者,父亲您却是第一人。父亲难道不想从您这里开始,承前启后,光耀门楣?”
  光耀门楣,魏渊何尝不想?他想,他太想了!可是……
  “父亲,”魏延接着道,“孩儿知道,您不放心妹妹。可便是在通州,您日日夜夜,又何曾放下过对妹妹的忧心?妹妹留在通州也好,随父亲入京也罢,我们对她的担心,对她的责任,对她的爱护,一分也不会变少啊。”
  “你当知道,京都不比通州,储君未立,朝臣复杂。刑部侍郎一职虽算不得位高权重,但我一旦去了,就难想置身事外。”魏渊捋了捋青黑的胡须,说着不禁是一声叹息,“你妹妹身上有那样的怪毛病,一旦随我入京,万一被人知晓了,引起祸端,我想遮掩定要比在通州难上百倍千倍!但若将她留在通州,我更是放心不下的。”
  “自然是要将她带在身边看顾的!”在这个问题上,魏延毫不含糊。他站起身来,指天发誓道:“父亲,去了京都,我定会照看好妹妹,不让她有任何闪失!”
  “为父知你心意,怕只怕深陷泥潭,届时你我二人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魏渊话音未落,书房的门被一把推开了。
  来人一身男儿装扮,月白色紧腰窄袖常服,发髻高悬不经修饰,本也是洒脱自如的,可眉目之间女儿家那特有的俊秀之气却是无论如何也难遮掩。这便是魏渊嫡亲的女儿,魏延一母同胞的妹妹魏撄宁。
  魏撄宁此时一脸憔悴与倦容。尤其是那一双原本该是熠熠生辉的瑞凤眼,这会儿看上去似又比昨天凹下去许多,乍看之下,几乎有几分骇人。
  “父亲……兄长也在。”瞧见兄长魏延在,魏撄宁稍微收了脚下的大步流星,乖巧地向父兄二人施了礼。
  她从小被娇惯坏了。幼时失恃,父亲护她,继母宠她,弟弟妹妹们自然也都让着她,唯独同她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长最爱管教于她。打小,她也就忌惮这个兄长几分。
  “怎么?”而见她这般气色,可谓形容枯槁,魏渊不禁惊惶发问,“也是个言而无信的?”
  魏撄宁司空见惯地点了点头。
  她似有些乏力不支,瞅见旁边一张椅子便坐了上去。
  “无耻。”魏渊腹诽一句,很有些气恼。“我们为他做那许多,揪出害他真凶不说,还查得他真实身份,让他归宗皇族,怎么到头来……竟也是个出尔反尔的?”
  他不敢有过多埋怨之辞,毕竟这只鬼非一般的鬼。论辈分,当今天子也得唤他一声皇叔呢。
  但魏渊实在焦灼难耐。
  女儿自八岁那年患了一场大病,就声称自己能见鬼。见鬼也便罢了,还必须以实现鬼的心愿为筹码,交换那缕精魂为食。
  一开始他是不信的。大夫看了无数,方士也请了不少,都没改变事实。他只好改变自己,利用知府的身份帮助女儿替鬼申冤,只求女儿能够饱腹。
  七年来,帮的尽是可怜鬼,做的也尽是良心事。他不明白,现如今的鬼,怎么就不守信用呢?说好的心愿完成,就自愿被女儿吃掉的啊!
  可怜的女儿,两个月内连着被三只鬼放了鸽子,再这样下去,被活活饿死也未可知!
  “想是通州已然没有好鬼了。”魏撄宁歪着头看魏渊,半是认真半是打趣,“幸而父亲升了大官,咱也可换个去处了。京都人多事多,鬼自然也多,必饿不着我。”
  说罢她又深看了一眼兄长魏延。
  魏延心下顿时了然,忙对魏渊道:“父亲,孩儿以为妹妹所言不无道理。妹妹患病已是七年有余,通州附近的苦主冤魂她吃了不足一百也有几十,更莫说那些个不守信的……加之父亲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冤假错案少之又少,如今能去往京都,对妹妹而言倒也是好的。”
  “对父亲又何尝不是好事儿?”魏撄宁起身,接了魏延的话道,“这么些年来,分明是因祸得福啊!帮着死去的人完成生前未竟之事是善举,为含冤死去的人洗清冤屈是功德,让那些还活着的恶人得到惩罚更是伸张了正义。岂不快哉?”
  魏渊听了直摇头。他绝不认为女儿能见鬼是一件好事,更遑论以鬼为食!
  “父亲……”魏撄宁敛去笑意走至他跟前,双手搀在了他的臂弯里,“父亲若当我是魏家的有用之身,当庆之,幸之才是啊!何苦这般杞人忧天?”
  魏渊听罢苦笑了笑,“为父此番迁授,倒也是你的功劳。”
  “可不是嘛!”魏撄宁狡黠是笑,“若非是我,父亲哪里会翻出三十年前的惊天大案?我啊,分明是咱们魏家的福星。”
  福星?魏渊哭笑不得。他哪里需要什么福星?若是老天开眼,能叫他的女儿和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他可不惜一切代价。而当务之急,是要让女儿饱腹才是。
  “既是如此,那不日我们便动身罢!去京途中,只怕少不了耽搁。”他终于做下了决定。
  “是,父亲!”魏延听言高兴不已,“我这便吩咐下去,准备赴京。”
  临走之时,他给魏撄宁递了个眼色。魏撄宁会意,作别父亲便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