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作孽不可活
作者:山外闲云    更新:2022-04-17 19:47
  “救命……”
  “救命啊!”
  李三通惨叫着,求饶着,模糊的脸渐渐消失。
  直至纸扎小鬼被烧成灰烬,落在地上。
  惨叫声戛然而止。
  李三通的脸也彻底消失。
  屋子里一片死寂。
  唯有油灯火苗,在微风中左右摇曳。
  呼!
  灼烧的灰烬被吹出门外,四散而去。
  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什么痕迹也未留下。
  “二叔!”
  李元恍然大悟。
  原来,是二叔在害他。
  先前的阴煞气也是二叔所为。
  怪不得这家伙知道那么多事呢。
  还假装设坛驱邪,其实是加害于他。
  唉,何苦呢!
  李元摇摇头,深感失望。
  不难猜测,二叔是受了二婶的怂恿,心生贪念,非要把他这座大院子弄到手,所以暗施邪法,害他性命。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恶人。
  是又蠢又坏,自私自利的小人,害人害己!
  李元揉揉额头,不敢再睡。
  盘坐入定,继续观想《三目菩萨图》。
  刚才虽灭了小鬼,可他的神魂也受了损伤。
  需养精蓄锐,慢慢恢复。
  一夜过去。
  清晨。
  李元下床,热了热昨日剩的米粥,喝了三大碗。
  饱足后,来到宽敞的院中继续练刀,耍拳。
  这个世界远比他预料的危险。
  为求自保,更需加倍努力练功,免得碰上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无端横死。
  晌午。
  正练拳时,门忽然被推开。
  两个身穿衙服,腰挂佩刀的官差闯了进来。
  “谁是李元?”
  二人进门便问。
  李元收拳挺胸而立,面露狐疑。
  “我是!”
  他很费解,不知官差为何突然上门。
  这段时日他连家门都没出,不可能犯什么事。
  难道和二叔有关?
  他猜对了。
  果然,官差轻咳一声,直截了当道:“你二叔一家出事了!”
  “全死了!”
  ……
  沿着长长的青石街道往西。
  走二里,拐角巷道第五个门,即是二叔家。
  李元随着官差,匆匆而行。
  一路自是心情忐忑。
  猜也猜得到,二叔一家的死与他不无关系。
  昨晚二叔以纸扎小鬼暗害他,被他用钉魂符重伤神魂。
  今日,二叔一家就全死了。
  说没关系,怎么可能!
  “啧啧,太吓人了,好好一家人就这么惨死了!”
  “可怜啊,孩子才三岁!”
  “你们说怪不怪,李三通好好的怎么就发疯了,还拿刀砍死妻儿,自己也上吊了!”
  “八成是中邪!”
  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口中议论纷纷。
  都在说二叔一家的死,何其惨烈,何其邪门。
  院子里,七八个身穿衙服的捕快正清查现场,寻找破案的蛛丝马迹。
  在平阳县这小地方,发生命案非同小可。
  何况是灭门惨案。
  衙门从上到下都极为重视,不敢马虎。
  “燕捕头,死者的侄子来了。”
  官差将李元带进堂屋,禀告道。
  屋内,一个身穿紫黑服,腰系金绸带的衙差正查验尸体,微微点了下头。
  此人气宇轩昂,龙骧虎步,浑身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平阳县赫赫有名的燕捕头,本名燕赤霞。
  提起“燕赤霞”,李元最先想到的是一脸大胡子的影视剧形象。
  眼前的燕赤霞却是个年纪轻轻,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反差太大了。
  或许,只是同名。
  李元进屋,目光微微一扫,看见床上躺着三具尸体。
  一男一女,是二叔和二婶。
  还有一个小孩童,才三四岁,是他堂弟。
  二婶和堂弟身上全是刀伤,无疑是被乱刀砍死的。
  二叔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是上吊自尽所留的痕迹。
  床边还立着一柄沾满鲜血的柴刀,以及一根半挂在房梁上的绳子。
  皆是重要证物!
  “你是李三通的侄子?”
  燕赤霞问道。
  李元点头,“是。”
  他不确定衙门掌握了多少线索,会不会查到他头上。
  万一背上人命官司,可麻烦大了。
  “平时关系如何?”
  燕赤霞又问,眼神渐渐变得逼迫。
  李元镇定自若,目光与燕赤霞对视,“我爹娘与二叔早已分家,自爹娘死后,我和二叔很少来往,谈不上有什么情分。”
  回答很正常。
  亲戚之间么,除了那层血缘关系,其实什么都没有,很容易疏远。
  过了一辈,谁也不认识谁了。
  “昨晚你在何处,做什么事?”
  燕赤霞继续问道。
  眼神缓和许多。
  李元不假思索道:“在家,睡觉。”
  “亥时入睡,卯时起床。”
  “晌午衙差大哥上门,才知二叔家遭了惨事。”
  毫无破绽。
  燕赤霞微微一笑,又按部就班问了几个问题。
  问题都很普通,比如“最近是否和二叔家有来往”,“二叔的性格脾气如何”等等。
  李元松口气,一一回答。
  看来,衙门并非怀疑他,只是例行查问而已。
  不止是他,巷道里的几户街坊也都被叫来查问,证言一一记录在册。
  半个时辰后。
  综合了证物,证词和验尸结果,燕赤霞已然有了判断。
  “自作孽,不可活啊!”
  “此案凶手已了,可以禀告县令大人,进行结案了!”
  李元微微一怔。
  立即发问道:“燕捕头,我二叔一家怎么死的?”
  “凶手是谁?”
  这话,必须问。
  不问反而有破绽。
  自己家亲戚死了,正常人都会想知道怎么回事,凶手是谁。
  “跟我来!”
  燕捕头拍了拍李元的肩,走进里屋。
  屋内杂乱不堪,一片狼藉。
  墙面上满是裂痕,横七竖八,明显是被乱刀劈出来的。
  旁边,一张柳木八仙桌断成两截,各种法器和符纸撒落在地,破烂不堪,墙角的条几,木柜也都被砸翻。
  地上,一张老旧的八卦盘摔得四分五裂,一柄木剑断成了三段,一些画好的黄符也被撕得粉碎。
  整个屋子像经历了一场风暴。
  燕赤霞叹口气,指着地面上一片狼藉的黄符和法器,道:“你二叔学了点皮毛道术,胡乱滥用,才招致恶果。”
  “看,这些黄符都是招弄小鬼的邪符,为正统道术所禁。”
  “这木剑也是邪器,伤人伤己。”
  燕赤霞不仅武艺高强,对道术也颇有研究,一一解释。
  “你二叔昨夜应该是弄什么小鬼邪术,结果被反噬。”
  “神魂受创,意识不清,就变成六亲不认的疯子。”
  “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是被他用柴刀砍死的。”
  “后来,自己也悬梁自尽了,可悲!”
  燕捕头经验老道,根据现场所查和街坊口述,推演出了事情经过,大差不差。
  李元听了,心中感慨万千。
  二叔二婶为一己之私,害人害己。
  终究逃不过“报应”二字。
  唯一可怜无辜的是小孩。
  才三岁,就被爹娘的恶行所连累!
  见李元低着头,沉默不语,燕赤霞以为他在伤心,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
  “兄弟节哀!”
  “尽早让你二叔一家入土为安吧!”
  说罢走出屋子,吩咐捕快们带上证物,记好案卷,回衙门例行结案。
  此事了了。
  ……
  待衙差们离去,李元收敛神色。
  准备料理二叔一家的后事。
  一来装样子给别人看,免得惹人怀疑。
  二来也是尽最后一点情分,好歹血缘上是他二叔。
  李元将三具尸体,一一从床上搬下。
  掀起被血浸透的被褥,忽然发现了一包鼓鼓的东西。
  何物?
  打开一瞧,里面是白花花的银锭子。
  粗略一数有一百多两。
  好家伙,二叔家攒的钱还不少呢。
  一百多两不是小数目,足够在平阳县买一处小院子了。
  也好。
  有这些钱,办一场丧葬不是问题。
  于是李元拿了银子,先去棺材铺订了三副棺材,买些丧礼所用的花圈,纸人,黄纸等等。
  按平阳县的习俗,丧礼要办三日。
  一番折腾且不必细说。
  三日后,丧事办完,将二叔一家埋在了城外的乱葬岗,立了墓碑。
  最后一算,棺材花了三十两,杂七杂八的丧葬费花了四十两。
  还剩七十两银子。
  李元欣然收之,算是操劳三日的辛苦费。
  加上这座小院子,将来收拾收拾,卖出去也得几百两银子。
  收获不小啊!
  此事也告一段落。
  人死如灯灭,恩怨了清。
  随风去,随水流。
  只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害人终究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