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下)
作者:席祯    更新:2022-04-15 02:19
  u8更新最快阅读网  她不明白,弘历为何要送她来别院,许是他真的对她失去耐性了吧。既是皇阿玛指的婚,休又休不得,也真难为他了……
  离宫前,她见了小弟傅恒一面,只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出宫休养去。并没告知他有关自己艰涩辛苦的婚姻之路,不想也没打算让娘家人帮她承担这种难言的苦楚。
  好在弘历私底下对她疏离,明面上,特别是在她的娘家人面前,还是撑足了场面的。不仅没有借故打击娘家人在朝堂上的势力,也没让任何人瞧出个中端倪。除了他和她、再多个得宠正浓的魏佳氏,其他人,还道他对她,依然如同新婚燕尔时的那般恩爱眷宠呢。
  罢了,就让他们那么以为吧,至少,娘家人就不会为她这个不孝的女儿牵肠挂肚了……
  马车隆隆间,她来到了这座位于房山深处的亲王别院。是当初弘历被封宝亲王时,皇阿玛赐予的。
  这么多年来,她也就随弘历来过一次,那还是她怀着永琏的时候。
  时隔多年,事过境迁,想不到这宅子却依然如故。好似每年都有人在翻新、粉刷它。
  “福晋,您可来了!前儿个爷派人来通知老奴,说是福晋要来别院小住几日,老奴就日日盼上了!”
  刚下马车,就从别院门口迎上一位珺娴确实还有些记忆的老管事。
  随着管事进了别院,入住那座曾和弘历共同住过、笑过、开怀过的主院,看着院内布置地如同她一直以来就住在这里似的,珺娴的眼眶有些潮湿。
  “麻烦你们了!”对于老管事的热心和周全,她真诚致谢。
  如今的心,好像任何人都能激起她的感动,又好像,任何事都已激不起她的在乎……
  ……………………
  一晃眼,她在别院已经住了半个月。这期间。宫里没有传来任何口讯,当初的“小住几日”就这么成了一直漫无尽头地住下去……
  直至某一天,她被他忘却在逝去的岁月里。彼此间,除了玉牒上还有道名分牵着绊着,其他,就再无瓜葛了……
  又过了数日,时逢盛春,别院后山的春笋满山遍地。
  她心血来潮。换上粗布罗裙,带着丫鬟、挎着篮子、扛着锄头,上山挖春笋去了。
  从午膳过后,一直忙到日头偏西。才噙着满足的笑,和丫鬟一起提着满满一竹篮的春笋,返回了别院,打算晚上来顿春笋全宴。
  “想不到福晋的兴致这么好,竟然上山挖笋去了。”
  珺娴刚踏入正院,竹篮尚未卸下,嘴角的笑意尚未收敛,弘历含笑的嗓音就在正前方响起。
  她愣愣地回转身,望着眼前这个一晃月余不见的男人。惊诧他今日出现在此的原因:是忽然记起还没处置她胆大妄为地教唆兰曦外出、如今想起来责罚了?还是,不希望看她如此悠哉游哉的别院生活,想来带她继续回去过那些深埋于后宫之内的阴郁日子……
  无论是哪个,都不是她乐意的。却也不是她能抗拒的。
  “怎么?一个月不见爷,福晋似是没话和爷说?”弘历看着面前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色上,都浑然和宫里时完全不同的富察.珺娴,忽然有种曾经的珺娴又回来了的感觉。
  不由得心头愉悦。挥手示意下人退开,顺道嘱咐他们将那篮春笋拿去厨房,“整顿春笋宴出来,晚膳,爷和福晋一起用。”
  “是。”丫鬟喜笑颜开地提着篮子退下,临走之前,睇了个鼓励的眼神给福晋,希望她能抓住这次机会。
  珺娴心下好笑。面上却不显,只低着头跟着弘历进了主院,尴尬的只想先换身得体的衣裳。
  在下人面前,穿着这样的粗布罗裙她并不觉得有什么,许是人人都这样穿着的缘故吧。
  可一站到衣着光鲜、面容俊朗的弘历跟前,珺娴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了。
  “爷先用茶。容珺娴进去换身衣衫。”她垂着眼睑低声请示。半晌没得到弘历的回应,疑惑地抬头,却见弘历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遂有些犹豫地挪了挪步子,稍稍走近了几步,复又扬声道:“王爷,请容妾身先入室更衣。”
  忽地,她被带入了他温暖的怀抱,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挣了几下不仅没松,反倒更紧,索性也随他就这么抱着,两只手搁在他的背上,不知该不该反搂他……
  思索间,弘历幽幽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让你受委屈了。”他在这半月,动用一切力量彻查了当年永琏溺水、她被人冤枉的真相,竟然真是自己冤枉了她、错待了她,让她默默承受了他这么多年平白无故的错待,当他获知真相的时刻,恨不得一掌毙了自己。
  幸得大哥点醒,一切为时未晚,他来得及挽回她,补偿她。来得及将她的心重新锁回自己的怀抱。
  “对不起……”他思及过去日日夜夜对她的怨恨,忍不住轻喃道。
  此言一出,不知怎的,珺娴的眼泪就再也抑制不住地沁出了眼眶。下意识地反手搂住弘历,靠在他肩头,从初时的嘤嘤抽泣,到后来的失声痛哭,她彻彻底底用眼泪宣泄了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莫名委屈……
  这一日的晚膳直到亥时才开席。
  下人们见主子、主母都窝在屋里不出来,也不好意思进去提醒。特别是珺娴的丫鬟更是忠心耿耿地收在门口,就算其他管事有心想敲门启奏什么事,也被丫鬟狠狠一瞪,退出了主院。没办法,这个时候,福晋最大,只得等王爷自己出来了。
  弘历替珺娴抹去眼泪,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不由得打趣道:“都二十出头了,哭起来还像个未及笈的小丫头似的,羞也不羞?”
  珺娴闻言,红着脖颈瞪了他一眼,本想回击,蓦地想到他可是她的夫君她的爷,她怎可对他如此恶劣。
  理智一回来,她就连忙垂下眼睑站直身子,不敢再做这些出格的事。
  弘历揽着她,边往卧室里走,边轻叹道:“还不肯原谅爷吗?”
  珺娴摇摇头,她怎么敢。
  “那就……”弘历扶起她的头,低笑着印下自己的唇,当他再度撅住她的唇,辗转着感受她的温柔馨香时,突然,皇阿玛曾经说过的那席话就这么回响在他耳畔:当你意识到,抱在怀里的女人是你满心欢喜又恋恋不舍的,无论做什么、说什么,无论去哪里、回哪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惦念她……那么,你就会明白,朕为何只要你皇额娘一人……
  皇阿玛那番话,他一直都没怎么明白,如今却是有些懂了……
  原来,想要一个人,不只是口里说说就行的。得要眼里、心里都是她,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人,那么,她才是你今生今世无法舍弃的半圆。合二为一、终生纠缠,方才圆满……
  ……………………
  雍正十三年八月,先帝和先帝后将大清江山托付于弘历后,就相继离世。此消息一诏告天下,举国悲痛。她们做子女、臣媳的,也是心甘情愿地守孝于灵堂。
  特别是头七,她们几个妯娌一日都没落下,悲痛地跪在灵堂前,为已故的先帝、先帝后烧灵纸祈愿。
  弘历在第三日起就因思念先帝、先帝后过度而卧榻不起,期间概不见人,连其他几位叔伯也称病没来灵堂。
  珺娴虽然觉得有些困惑,却因着实悲痛,也没去多想。
  这日,正是头七刚过,疲累过度的她,终于支撑不住昏厥了。
  醒来时已是子夜,扶着头,想起来拿杯水喝,不想,背上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不用想也知道是弘历。
  “皇上身体无恙吧?”珺娴想起他的身体,担忧地问道。
  弘历含笑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朕无恙。倒是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有了身孕也不知道休息吗?”
  “有……有了身孕?”珺娴愣愣地重复了方才听到的字眼,她,真的又怀上了他的嫡子了吗?
  “怎么?你还不知道??太医说都两个月了呢,想来啊,就是那次咱们俩……”
  “皇上!”珺娴见他咧着嘴几乎就要将他们两人之间的情事说尽了,顿时羞红了脸,伸手便覆住了他的嘴。
  “害羞了?”弘历眼含柔意地睇着她,直至看到她脸颊红到似要滴出血来,方才放过她,揽着她靠在床头,打了个哈欠说道:“嫡子啊,呵呵,若是皇阿玛皇额娘知道,必定开心死了……”
  珺娴心下感慨万千,“是啊,若是……皇阿玛皇额娘还在就好了……”一想到他们,她又觉得自己很不孝。
  弘历一听,顿了顿,憋着劲暗笑了几声,方才将可爱到爆的皇后压到了身下,“皇后啊,原本朕还想过了年带你下江南去玩的,不过如今嘛,肚子里的小家伙还是要顾及,索性等你出了月子,咱们再去,如何?”
  “真……真的?”
  “朕岂会骗你?”
  “唔,皇上……皇上……弘历!如今还在孝期……”
  该死的!弘历无奈地仰天倒在床上,瞪着床顶的纱帐偷骂了几句正在杭州惬意生活的“先帝先帝后”,直至体内的**稍稍平复了一些,这才怀抱着他的皇后满足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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