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7章:毒蝎子
作者:禅心    更新:2022-04-14 13:56
  “锦书,快拦住。”萧婉容也吓得不轻,她欻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去追桂姨娘。
  不管怎么说,是她挑拨着大夫人对桂姨娘下了手,若是桂姨娘真的死了,她良心难安,只怕再睡不上一个安生的觉。
  侯爷也有些受惊,欻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原本要拔腿去追,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生生的顿足了脚步,只双目无神的看着桂姨娘撞上廊柱。
  是的,谁都没能拦住桂姨娘,便是锦书早有防备,动作也没有桂姨娘快,萧婉容就更不用说了,她原本就比桂姨娘慢了一步,便是用尽了全力,也只抓住了桂姨娘一片衣角。
  脑袋和石头相撞的闷响太过惊心,惊得众人都忘了该怎么反应。
  萧婉容眼睁睁看着桂姨娘头上喷泉样外涌的血,吓得心肝都发颤,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用绢帕捂住她的伤口,又在锦书的帮助下抱起桂姨娘的上半身以便让血别流得那么急:“快叫大夫啊,快去。”
  萧婉容是慌了,但心里没乱,她知道若是桂姨娘就这样死了,不但她自己要内疚,侯爷心里更要有个解不开的结,若是事后查不来桂姨娘当真是冤枉的,那侯爷的下半辈子定然都要怀着内疚。
  侯爷看看倒在血泊中的桂姨娘,却是动都没有动一下,他就那样愣在原地,脑袋嗡嗡的想,满耳朵都灌满了桂姨娘声声的控诉——
  “妾身跟了您一辈子,挖心掏肺的哄你开心。你难受了,我出尽洋相的哄你,你生病了,我没日没夜在床头熬着照顾你,恨不得自己替了你。
  到头来,你竟相信我会用厌胜之术诅咒你。我只问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能得到什么好?敬娴能得到什么好?可你不想,五小姐一闹,大夫人一缠,我就成了坏人,我就是要害你们。”
  大夫人也吓了一跳,事情还没分明桂姨娘就死了,侯爷要真发了狠要查,她又该怎么收场?
  可她毕竟见惯了生死,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看萧婉容厉声喊着找大夫,便立马使了眼色让刘妈妈去找:“要医术最好的刘大夫,牵了快马去请,半点都不能耽搁。”
  桂姨娘在萧婉容怀里睁开了眼,一看见萧婉容的脸,就大大的翻了两个白眼,讥讽道:“你救我做什么?千方百计的算,不就是想要妾身这条命吗?现在给你了,你还不快回院中摆了酒席,又唱又跳的笑。”
  萧婉容也不和她计较,帕子被血染了个透她就又让锦书换上一条。看她还有力气说话,心里也松动了些,怕她一心想死不配合止血,又刻意出言激她:“我想要你死你就遂我的意,你怎么就那么好相处呢?
  你若真不想活了,一会儿大夫来了你就挣扎着别让他给你瞧呗。反正我做足了要救你命的架势,往后父亲就是想起来,对我也只是感激。
  你死了,萧敬娴有没有人户我不知道,她要为你守孝最少一个月却是真的,守着孝不能见红,赶不及嫁妆可怨不得别人。若是韦贵人知道你是因为厌胜之术丢的命,还不知道肯不肯要萧敬娴这个儿媳妇呢。”
  桂姨娘死命的拿眼珠子瞪萧婉容,萧婉容也不理她,一边换着绢帕死命压住她的伤口,一边吩咐锦书:“大夫过来还得一阵,你快去领些三七、瓦松、牛角鳃等止血药来。”
  锦书将一叠干净的绢帕放在萧婉容身侧,半点不敢耽误的去了。
  桂姨娘被萧婉容一激,回过了味,一心想活,又怕自己活不成。眼泪就跟下雨一般,更是朝立在屋中央的侯爷遥遥的伸长了手臂,无限眷念、爱慕的喊着:“侯爷、侯爷……”
  萧敬娴终于跑了过来,她一看桂姨娘头顶的血便整颗心都碎了。冲上前去一巴掌甩在萧婉容脸上,然后又发了疯一般的将她往边上退:“你个毒蝎子,我不许你碰我姨娘,不许你碰。”
  萧婉容抱着桂姨娘,一双手又稳稳的按着桂姨娘的伤,要躲就得将经不住折腾的桂姨娘扔到一边。
  她想着原本也是她挑拨的,这一巴掌就当赎罪,于是不躲不闪,结结实实受了萧敬娴这一巴掌。
  可当萧敬娴再撒泼来推她,萧婉容却有些着恼:“我是不是毒蝎子都先不说,你若当真不想让你姨娘活了你就接着来推,看她那受伤的脑袋经不经得住你晃荡。”
  萧敬娴就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想要扬手去扇萧婉容,又怕萧婉容躲开摔到了她姨娘。要推又不敢推,担心着桂姨娘她便是想骂一时都找不到利索的词语。
  只得心疼的蹲在桂姨娘身边,委屈难过得不成样子的哭:“姨娘,你怎么这样傻啊,不是咱们做的,你怕什么……”
  她哭得凄惨,有伸手要去拉桂姨娘。
  可桂姨娘却是固执的看着侯爷,那么坚定又虚弱的求道:“侯爷,侯爷,妾身怕是不成了,求你,求求你来看妾身一眼。”
  侯爷原本在屋中愣神,桂姨娘要了老命的呼喊他也没听见,如今被萧敬娴回来一闹,这才回过来神。
  他三步并着两步走到桂姨娘面前,蹲下身子一脸心疼的拉着桂姨娘的手,好半天才叹着气道:“别说话,我在这里呢,我信你不会诅咒我,我什么都信你。你好生养着,大夫马上就来了。”
  萧婉容抬头去看侯爷,只见他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神也清明得很。要说相信了桂姨娘,那也是未必,可要桂姨娘好生养着却也是真心的。
  再偏头朝大夫人看去,就清晰的看见赶过来表示关心的大夫人嘴角抽了抽,而后眼中有恶毒翻滚,只怕她现在想着若是活着勾了侯爷的心去,还不如干脆就死了呢。
  萧婉容淡淡的收回目光没说话。大夫人没挤到桂姨娘身边,就殷切的拉了萧敬娴的手,伤心的流着泪对她好一顿安慰:“我苦命的儿,你也别太伤心,桂姨娘吉人天相,断不会有事。”
  然后又骂那做厌胜之术的人:“真是杀千刀都不解恨,也不知道我侯府怎么得罪了她,净做这种下三滥的伎俩要冤枉人。若真让我查了出来,看我不着人剥了她的皮。”
  骂着的时候,眼神若有似无的往萧婉容身上瞟。
  心里又痛又乱的萧敬娴见了大夫人这样,更是嘤嘤的哭得凄惨。想着桂姨娘早前和她说的‘五姑娘不甘心,这是要她的命’,心里就更认定了是萧婉容使坏,哭到最后,竟一下扑进了大夫人怀里,凄凄惨惨的求道:“母亲,姨娘实在冤枉,你得为她做主啊。”
  大夫人就抱了萧敬娴在一旁仔细安慰,更是赌咒发誓的向她保证:“你放心,这事我无论如何也要给你个交代。
  若真有人手段高明没让我查出来,我也一定不会苛待了桂姨娘。你瞧她为着这事都委屈得想寻死了,我便再铁石心肠也不忍罚她。”
  厌胜之术虽然让人恶心,可毕竟不是一闹出来就要牵连全族的巫蛊,桂姨娘都这样了,侯爷断然不会再说打杀的话。既然这样,她何不紧着和萧敬娴示好,以便稳稳的将她收为己用。
  萧敬娴果然动容,一口一个母亲,叫得无限感激。
  萧婉容在一旁看着,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她忙着救命,大夫人却忙着栽赃。这做贼的比拿贼的都理直气壮。
  大夫人也实在高明,她自己做下的好事,能让别人查了出来?说什么若是旁人手段高明没让她查出来,这便是没查出来也要将罪名安在萧婉容身上了。
  好一副歹毒心肠。
  大夫来得很快,因着情况特殊,刘大夫是直接骑着马进来的。
  他一进来,都顾不上和侯爷、大夫人见礼,直接就奔道桂姨娘面前替她查看伤势。
  又是把脉,又是看伤口,又是翻眼睑看舌头的折腾了半晌,最后却依旧摇了摇头:“再下无能,只怕就算救回了桂姨娘的命,她也只能瘫在床上,在很少的时间能清醒了。侯爷人脉甚广,不如另请高明。”
  萧婉容脸色一白,萧敬娴更是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大夫人叹了口气,赶忙将萧敬娴交给刘妈妈,然后小心翼翼的去问脸色铁青的侯爷:“不如拿了帖子去请张医正,他一定会有法子。”
  桂姨娘早就又晕了过去,她当时存着必死的心,是拿天灵盖去撞的柱子。萧婉容拉住她的衣角带了一下,力道缓了些这才没撞得脑浆迸裂。
  侯爷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听见大夫人问,猛地扭头去瞪她,好半晌才道:“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家里是怎样逼了她,才让她宁愿去死?找太医院的人,你是嫌陛下还不知道我治家无方?”
  说到后头,侯爷的声音突然拔高,看向大夫人的眼神,更是从未有过的狠戾。
  那双眼睛不但狠,而且明,好像能洞穿人灵魂一般,只看得大夫人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她心里发抖,再看满屋子的血水,以及散落在边上的胎盘、菟丝草,突然就觉得阴森害怕起来。愣在那里都出了神。
  谁都不说话,萧婉容只得叹了口气朝刘大夫道:“家丑不可外扬,刘大夫是咱家惯用的老人了,大家只信得过你。还请你快些施救,别平白耽误了一条人命。”
  侯爷放开了桂姨娘的手,回身坐到红木雕花直背交椅上想着心事,一忽儿看看菟丝草,一忽儿又看看地上的胎盘,目光最后定格在大夫人随意丢弃在黑漆螺钿小条几上的白绸。
  过了好半晌,他才吃力的将那似有千金重的白绸捡起来,一字一句的念着上面的话:萧元逊,元帝四十八年七月十八日酉时三刻七分,妻离子散,胜败名列,死无全尸。
  他越读越慢,越读越慢,到最后竟然读着就流下了泪来。
  然后他突然猛的拍了桌子,朝着刘大夫就下令:“治,给我好好的治,便是暂时醒不了也拿药给我保着,便是不能时常清醒,也总有醒来的一刻,我倒要……”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不说了,只抓紧手里的白绸,又连适才对萧婉容诅咒的那块白绸也一并抓了,而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原本挺拔的脊背如今微微弯曲,许是真的伤了心,此时背影带了说不出来的伶仃瘦弱,让萧婉容只看了一眼,就心疼得不行。
  萧婉容心里一阵一阵的疼,眼泪也是忍不住的要往下流,早知道这样,她宁愿受着桂姨娘和大夫人联手的缠磨,也不使计让大夫人朝桂姨娘下这样的狠手。
  她心痛得不行,大夫人眼中却划过了幽光,侯爷摆明了是要弄个水落石出,这事她总不能自己去背。
  大夫人从侯爷身上收回目光,又拿眼神去看萧婉容,眸中精光一划,好像就得了万无一失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