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君子不博
作者:役智    更新:2022-04-12 19:24
  太阳当空照,子贡家的后院,宰予和子贡相对而坐。
  按理说他们这个时间应该在学社听讲,然而今天却是个例外。
  自从夫子决定出仕后,就开始频繁地被国君召见。
  虽然现在距离夏至还有一段时间,夫子也还没有正式被授予小宗伯的官职,但在国君和阳虎的授意下,他已经开始提前熟悉相关工作了。
  今天一大早,夫子就又被叫去了公宫。
  他老人家应该也考虑到最近学生们学习辛苦,所以索性就给大家放了一天假。
  宰予感觉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带着珍藏的六博棋盘来子贡家串门。
  宰予说要玩六博,子贡刚开始是拒绝的。
  因为夫子曾说过:君子不博。
  他老人家认为,如果痴迷六博这样互相厮杀博弈的游戏,会让人产生好勇斗狠的心理,从而走上邪路。还容易让人沉溺游戏,玩物丧志,所以君子是不应该痴迷于六博的。
  但宰予却告诉子贡,夫子还说过: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意思是,人如果整天只想着吃饱了饭,其他地方什么心思也不用,这真的是太难了!不是有掷骰子、下棋之类互相博弈的游戏吗?哪怕做做这些,也比什么都不干强啊!
  子贡觉得宰予说得对,于是俩人就愉快地玩起了六博。
  谁知道他俩一玩就是一个早上,除了吃饭的时间之外,其他时候几乎都在棋盘上对弈。
  二人面前的棋盘上根据曲道摆放着白子六枚黑子四枚,一旁还有个装着六根博箸的签筒。
  其中白子是属于子贡的,而黑子则是宰予的。
  根据六博的规则,对垒双方刚刚开局都拥有六枚棋子。
  但这场棋下到中局,子贡不止一颗子都没被吃掉,还手握三颗完成升级的‘枭’棋。
  而宰予不止被吃掉两颗‘散’棋,连‘枭’棋都只有一颗,明显处于劣势。
  此时正轮到子贡行棋,只见他拿起签筒,一边摇晃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六,给我六!我要六点!”
  咔哒!
  一根博箸从签筒中抖出,掉在地上。
  俩人一齐伸头看去,子贡的脸色微微一变,而宰予则忍不住露出轻蔑笑容。
  “一点,弟中之弟。”
  子贡倒也不恼,他笑了一声,拿起‘枭’棋向前跨越水道,向着宰予的地盘发起进攻。
  子贡优哉游哉道:“子我,你还在嘴硬,这局你输定了。总的棋子数,我六你四。‘枭’棋数量,我三你一。
  积分上,我手握四分,只要再取两分就能胜利,而你则是一分未得。
  这局从棋子到积分,优势全都在我,你拿什么和我斗!”
  宰予不屑的从鼻腔中挤出一口气。
  “哼!真正的博圣懂得纵览全局,虚假的赌徒只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你在我眼中,不过土鸡瓦狗之辈,插标卖首之徒尔!”
  宰予一把从子贡手中夺过签筒,大喊一声。
  “受死!”
  话音刚落,宰予便紧闭双眼眉头紧锁,双手捧着签筒疯狂的摇晃了起来,剧烈的动作颠的连冠帽都落在了地上。
  子贡一手撑地,一手指着棋盘,狂妄的喊道。
  “你能秒我?一颗‘枭’棋你能秒杀我?你能秒我,我当场把这个棋盘吃掉!”
  咔哒!
  博箸落地,赫然是一个大大的六点!
  子贡心脏猛地一紧,险些失态。
  “六点,这……”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算你小子运气好。不过就算你掷出六点又能怎么样呢?”
  “怎么样?”
  宰予抬起袖子,拿着自己的‘枭’棋穿越水道,连走六步,一连吃掉了子贡三枚‘散’棋。
  “吃一枚‘散’棋两分,连续吃棋三分,三枚棋子一共八分。六分我就获胜了,多出来的两分算我送你的。”
  子贡重新观察棋盘,这才发现自己算漏了一路棋。
  “这……这不算,我没看见……”
  宰予抬起袖子掩在嘴边,斜眼看向子贡呵呵一笑。
  “想耍赖是不是?”
  子贡红着脸争辩道:“这……这怎么能是耍赖呢?我只是突然记起了夫子的教诲,君子不博啊!”
  子贡说着说着,突然站起身来,脚步微微向后挪动。
  随后,他拔腿就跑。
  但宰予早就料到他会玩这一套,他眼疾手快的揪住子贡的衣领,随后小腿一伸绊倒了他。
  宰予本来打算用送葬者的绝活‘墓碑钉头’终结子贡。
  但奈何子贡的反抗意志无比强烈,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使用关节技先将子贡拖入地面。
  他用腿压在子贡的胸口,一只手拿着棋盘,另一只手则要去掰开子贡的嘴巴。
  宰予狂妄的叫嚣着:“把嘴张开,我今天非得把棋盘塞你嘴里。和我曲阜赌怪作对,还想有好果子吃?”
  颜回本来在前院整理竹简,忽然听到后院传来一阵吵闹声,便放下手头工作前去察看。
  结果他一到场,便看见满地散乱的棋子,还有子贡与宰予联袂出演的MMA无限制综合格斗。
  颜回被吓得不轻,他指着他们俩颤颤巍巍的说道:“子我,子贡,你们、你们怎么能……怎么能玩六博呢?”
  颜回说完这话,扭头就跑。
  子贡见了大叫一声不好,他一脚蹬开宰予,面目狰狞的大喊道。
  “子渊!你要是敢找夫子打我们小报告,我和你没完!”
  宰予的头脑则相当清醒,他骂道:“放狠话有屁用,你看他开溜的路线,那明显就是往学社那边去的!
  趁着夫子还没从公宫回来,咱们赶紧把这小子逮回来,要不然就全完了!”
  子贡这才如梦方醒,二人也来不及整理衣衫,只能简简单单地拍拍身上的灰尘,便赶忙迈开步子朝着颜回大步追去。
  就这样,二人在后面一路追,颜回在前面一路跑。
  子贡一边跑还一边骂宰予。
  “都怪你!把子渊喂得太饱了。前些日子他虚的走两步就要大喘气,你看他现在跑的,比原野上的杂毛兔子还快呢!”
  宰予这时候也没心情和子贡斗嘴了,他只想着能尽快揪住颜回。
  要是被夫子知道他俩放假的时候天天玩六博,那可真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二人如闪电般掠过曲阜的大街小巷,终于在学社前的大街上揪住了颜回。
  颜回被抓住了还不死心,他朝着学社一阵大喊:“夫子!子我和子贡他们……唔唔……”
  宰予捂着颜回的嘴,手指竖在唇间:“嘘。夫子最近很累,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他老人家了。”
  子贡则在附近寻找有没有稻草之类能堵住嘴巴的道具。
  一边找,还一边念叨着:“子我说得对。咱们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就别打扰他老人家了。”
  二人带着颜回正准备回家,岂料身后突然传出一声问话。
  “子我,子贡!你们怎么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