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出租屋，马光明翻开手机一看，见郑亚军发来了短信，只有短短的六个字：没有客户退款。
  也就意味着，黄向前黄大局长想要的一期的房子，是没戏了。
  马光明赶紧回拨了一个电话给郑亚军，接通后说道：“这件事跟黄向前说了没？”
  “上午的时候，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一期没有多余的房子，让他等二期。”郑亚军回道。
  马光明赶紧问：“那他怎么说？”
  郑亚军哼了一声：“他一句话也没回，但我们的人下午去报二期规划修改的手续，这都是之前沟通好的，结果，没批，说是要继续研究研究，什么研究，就是摆了我们一道，给我们颜色看呢。”
  马光明心想，终于要给小鞋穿了！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马光明说道：“别理他，二期其他事情先继续往前推着，规划修改这块先停停，过段时间或许有变化？”
  郑亚军说道：“你指望黄向前能回心转意？你不了解这些官，仗着手上有点小权，恨不得所有人都来求着他，今天你不给他面子，他会过几天后就给你面子？他要是真这么良善，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
  马光明不能说太多，接下来的事情，他不想任何人掺和进来，也不想任何人知道。
  因为他尽管知道一些信息，但却摸不透此刻阳江官场上的事情，他手头上的证据也就是一张图一段录音，都不是铁证，就算抖上去，一旦官官相护，对此事不予深究，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想那渝州的雷书记被人拍了视频，铁证如山，结果也没能扳倒他，只是让他挨了一顿训斥，然后高官继续做，大马继续骑。
  如果再晚个几年，马光明倒是很有信心，铁腕打虎拍蝇，单就手头上这些东西，就足够黄向前喝一壶的了！
  “先就这样，目前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马光明说道，挂掉电话，然后踱步走到阳台上。
  正月的风还是很冷，凛凛刺骨，但春天就要来了！
  春天到了，黑夜越来越短，白昼越来越长，地球上的一年四季，周而复始，亘古不变。
  马光明作息时间保持得很好，生物钟非常准时，已经不需要闹钟，每天早上五点半前后醒来，快速起床方便、洗漱，简单弄点早餐。
  若是时间来得及，再读一会儿英语。高中以后的英语，逐渐地开始侧重于词汇量的积累，每天多读十几分钟，日积月累下来，收获还是很大。
  正准备出门，却听到有人在敲门。
  马光明以为是隔壁的邻有什么事情，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姜娜娜，一身雪白的羽绒衫，淡青色有些泛白的牛仔裤，搭配得很好。
  “还不让我进去？冻死了！”姜娜娜一见马光明，一边跺着脚一边说道。
  马光明赶紧让她进来：“你怎么回事？”
  姜娜娜将羽绒衫的帽子拿下，笑道：“阳江这地方真不好，夏天热得要命，冬天冷得要命，春天忽冷忽热得要命。”
  “谁说阳江这地方不好？阳江跟昆明差不多！”马光明笑道。
  “怎么可能？昆明人家那是春城，四季如春！”姜娜娜不屑一顾。
  马光明说道：“对啊，昆明四季如春，我们阳江春如四季，是不是差不多？”
  姜娜娜大概是被冻傻了，没领会过来：“什么春如四季？”
  马光明笑道：“阳江的春天，早上晚上是冬天，上午是春天，中午是夏天，下午是秋天，这不是春如四季？”
  姜娜娜才明白过来，笑得花枝乱颤：“我发现你不去编段子，简直可惜了。”
  零几年的时候，随着手机的普及，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短信联系，从而催生了一个职业——短信写手，而且还诞生过专门的短信制作公司。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第三百六十一行就要诞生了！
  但时代发展的迅猛程度远超人们的想象，这个行业仅仅存在了几年，便如流星一般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甚至连光芒都没来得及绽放。
  “都忘了正经事！”姜娜娜将羽绒衫拉链落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大袋子，“给你买的牛肉干，那边的土特产，味道很怪，但很不错。”
  马光明没有多说什么，接了过来，明显感受到袋子上还有着姜娜娜的体温。
  “破费了！”
  “没几个钱。”
  “上次在万紫千红，你还帮我买了单。”
  “也没几个钱。”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末了，马光明看看时间：“真不能再聊下去了，我快要迟到了。”
  姜娜娜顿了顿，突然笑得无比灿烂：“马光明，我喜欢你。”
  马光明没想到她这会儿冒出这句话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喜欢我吗？”姜娜娜追问道。
  “喜欢。”马光明如实说道，他的确喜欢姜娜娜，不仅是因为她的确容貌出众，也不仅是因为她有一双大长腿，而是非常喜欢这样的性格，直爽，高冷，还有些江湖义气。
  唯一没有作为考量指标的是，她的阔绰身家。
  “这就够了！”姜娜娜高兴起来。
  马光明觉得有些口干：“但是……”
  “没有但是，我又不是要你给个什么承诺，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恰好也喜欢我，再好不过；不喜欢我，也不打紧。”姜娜娜停住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
  马光明点点头，他明白姜娜娜的意思，这个姑娘，的确是特立独行，即便他是有着更为成熟的心理，有着更为丰富的阅历，也很少看到哪个女孩有她这样的。
  姜娜娜也抬手看看时间：“好了，不耽误你时间了，牛肉干是真空包装的，可以不放冰箱里。”
  这话等于没说，在没有暖气的这里，室内外的温度跟冰箱里也差不了多少。
  送走姜娜娜，马光明赶紧将书包拿好，一溜烟地跑下楼去。
  一路小跑着来到学校门口，看到前面一簇人众星捧月地围着一个人，人群中宛如鹤立鸡群一般的，正是钱正铎，这家伙果然转学到阳江一中来了。
  安州所在的区域，都是县中模式，以至于安州中学的教学质量，未必就能压制住下属各县区的第一高中。钱正铎从安州中学转学到阳江一中，是属于平调，不存在降维一说。
  但是，让马光明有些难以理解的是，高中阶段一般人是不会轻易调动学校的，毕竟时间宝贵，转换到一个地方，要有一个熟悉环境熟悉老师的过程，一旦熟悉过程太长，反而容易误事。
  钱正铎何以要在高二秋学期结束之后，半途在春学期转学呢？阳江一中虽然不输安州中学，但也不见得就强过安州中学。
  马光明没有时间多想，赶紧冲进教室，几乎是踩着铃声过线。
  下午一节体育课，马光明再次看到了钱正铎。
  钱正铎也看到了马光明，冲着他一扬眉毛，两根手指举到太阳穴处，然后潇洒地往前一甩，来了一个米式军礼。
  马光明冲他点头微笑示意。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到了自由活动阶段。
  钱正铎过来找到马光明：“听说你是高一一百米短跑的冠军？”
  “侥幸得手而已。”马光明保持着谦虚谨慎的态度。
  “我在安州中学是百米冠军，我们来赛一场？”钱正铎发出了挑战，玩游戏的时候，他输给马光明，现在倒要看看，在现实生活中，能不能扳回一局。
  “乐意奉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马光明无可无不可。
  这边要比赛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操场，很多人都过来围观。
  那边钱正铎的一个跟班从老师哪里借来了秒表。
  马光明有些佩服，这家伙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领导力，刚来阳江一中没几天，居然已经有了小跟班！
  一个高二的男生充当裁判：各就各位，预备——跑！
  两个人如箭离弦，向前蹿去。
  马光明按照自己的摆臂节奏跨着步，很快就将速度提到极致。
  但余光可以瞥见，钱正铎的速度也不慢，几乎与自己并驾齐驱。
  七十米后，钱正铎已经领先了半个身位，安州中学百米冠军，的确不是吹的。
  马光明咬牙发力，将速度努力再提一点。
  但于事无补，钱正铎还是抢在他面前跑过了终点线！
  马光明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的确是输了。
  “果然还是你厉害！”马光明心服口服。
  “你高一，我高二，只是勉强赢了，你也算不得输。”钱正铎正色说道。
  马光明虽然摸不透这家伙的来路，但像谢炎这样的县长公子都要围着他转悠，来到学校几天就有了一群追随者，凡此种种，都说明这家伙肯定来历不凡。
  更为奇怪的是，即便如此，钱正铎也没有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尽管有些小傲娇，但并不盛气凌人。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我从来不会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马光明笑了笑。
  一场跑步而已，他也做不到世界冠军，自然有比不过的人。
  无论在哪个方面，谁又敢保证自己是天下第一？
  即便做到了天下第一，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是天下第一？
  钱正铎笑道：“你这人，有趣，我喜欢。”
  “别！突然被一个大男人表白，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马光明摆摆手。
  钱正铎哈哈大笑起来，有力拍了拍马光明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