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耳的铃声打断了宿舍里的沉闷。
  何敬平接通手机，才听了几句话，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
  他看向王超：“抱歉，因为我的缘故，给你带来了一些麻烦……”
  他顿了顿，也不挂电话，直接道：“黑桃q俱乐部想找你去打乒甲。”
  王超有些懵。
  “我把今天的录像发给罗九了。”
  何敬平颇为不好意思：“我忘了他是个大嘴巴……他又把录像发给了黑桃q俱乐部的小范，然后小范就直接来了，现在就在基地外面，问你愿不愿意跟他谈谈。”
  ……
  范小凡来得很快，在电话挂断十分钟后就出现在宿舍门口，他穿着全套高级西装，本来应该很有气质，但因为笑得太热烈，所以看起来像个卖保险的。
  他在宿舍半开的门上敲了敲，轻轻推门进来，先是恭恭敬敬给何敬平行礼，随后目光落到王超身上，眼神里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何敬平在场，范小凡自然不敢摆商业精英的派头，他主动对王超伸手，笑容满面的自我介绍：“鄙人范小凡，来自黑桃q俱乐部，请问王超同学有兴趣打职业联赛吗？”
  王超没来得及说话，何敬平已经主动接过谈判权，问道：“你给他开什么价？”
  这是何敬平在表态，摆明了要为王超撑腰，意思是“你别想坑他”。
  范小凡是商人，精通讨价还价和极限拉扯，以及各种心理博弈，但这次他知道王超的技术有多好，更知道何敬平主动开口的意义，所以他直接亮出了底牌：“税后一百万底薪，打一个赛季，要求只有一个，必须全勤出赛，至于基地这边，由我负责全权交涉，绝不给王超同学制造任何麻烦……何指，这样您觉得还算公道吗？”
  何敬平颇有几分意外。
  这样何止公道，简直算得上是待遇严重溢出了，要知道，若干天前，黑桃q来找老罗求取武力，开的是一个赛季六十万，这六十万还有一半是给基地的补偿。
  王超这价格直接比武力翻了三倍。
  “何指，您是咱们鄂北乒坛的老前辈，我也不瞒你，我的黑桃q现在问题很严重，如果再找不到一个强力打手，把成绩拉起来，估计明年就要解散了。”
  范小凡今天选择的谈判策略是走心：“王超同学是您的弟子，也就是小九的师弟，小九大半夜的发录像给我，又催着我过来找人，他的心思您是清楚的，他专门交代我，绝不能怠慢了小师弟，所以您尽管放心，王超同学去了俱乐部，就跟回家一样，能给的我都给，能帮的我都帮，绝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的。”
  何敬平神色略微怪异，因为他知道范小凡误会了，把王超当成了朱门小师弟，否则断没有开这种超高价的道理。
  他当然不会戳穿，因为他知道这肯定是自己的好徒弟罗九故意搞出来的误会。
  而且他看得出来，范小凡今天就是来破釜沉舟的，这代表在今年七月份，黑桃q应该没有找到任何强力援助，所以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今夜了。
  他看向王超。
  王超却问了另一个问题：“我知道市队有晋升省队的名额，省队则有推荐队员去国家队测试的名额，但如果我去了乒甲，还有晋升的渠道吗？”
  今天多次失态的何指导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些大佬的气势，他摆手制止范小凡回答这个问题，然后道：“有我在，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省队。”
  王超也笑：“那如果我想去国家队呢？”
  何敬平依然淡定，道：“直接去一队不可能，但可以先去二队，然后凭实力打上去。”
  王超点点头：“既然如此，我愿意去乒甲。”
  他看得出来，何敬平虽然表面上对范小凡各种嫌弃各种防范，但骨子里应该是希望自己去的，否则也不会大半夜的拉这个皮条。
  至于为什么，大概是情怀吧。
  从范小凡刚才的话里就能听得出来，他跟罗九应该关系不错，再联想到自己看过的罗九比赛视频，罗九当年是打过乒甲的，也就是说，黑桃q八成就是罗九当年待过的俱乐部。
  再联想到罗九和何敬平都是鄂北省人这个身份，王超基本上可以断定，黑桃q这支江城市本土队伍身上应该维系着许多鄂北省乒乓人的情怀。
  王超是想借朱门这张虎皮的，自然要满足一下他们的情怀了。
  更何况，他真的很穷啊……
  他转向范小凡，问道：“除了薪水之外，有奖金吗？”
  范小凡感觉有戏，心情振奋，赶紧道：“有，有，必须有，只要赢了比赛，就有奖金，按贡献度拿钱，最高拿五万，其次拿两万，再次拿一万，就连两个替补都有三千块钱的补助，当做对他们辛苦陪练的犒劳。”
  王超点点头，又道：“那一共有多少场比赛？”
  范小凡虽然不明白王超的意思，却很配合：“乒甲目前是12支队伍，常规赛是双循环赛制，那就是22场比赛，如果能打进前四，还能打季后赛，不过这个我就不指望了，只求今年能摆脱垫底的局面就好。”
  王超点着头盘算：“假定22场比赛全赢，而且我每场都是贡献度最高，那就是110万的总奖金，对吧？”
  范小凡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看来还是年轻啊，有些好高骛远了……他自己技术确实好，但乒甲打的是团体赛啊，难不成他以为他一个人厉害就能carry全队，打个联赛第一不成？”
  王超却接着道：“季后赛暂且不论，单说常规赛，最高奖金110万，加上100万的赛季薪水，总共就是210万。”
  范小凡道：“不能这么算……”
  王超笑着摆手：“您别急，我的意思是，咱们能不能签个对赌协议？”
  范小凡有些懵。
  他还是第一次在找球员签约的时候，遇到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我们签个价值210万的初始合同，规定我必须打满所有的比赛，然后呢，每输一场扣五万，扣完为止。”
  王超说到这里顿了顿，示意范小凡稍安勿躁：“我知道，您现在的疑虑在于，就算比赛赢了，我也不一定是最高贡献度，对吧？这个问题我也没办法解决，但我可以再给自己加一条限制。”
  “如果整个常规赛阶段，我的胜场不超过百分之七十，那我100万的底薪直接减半。”
  “如果我的胜场低于百分之五十，那我的底薪全都不要了。”
  “这样的话，您意下如何？”
  范小凡没吭声，何敬平却实在忍不住了：“王超，你很缺钱吗？”
  “当然缺啊。”王超长叹：“我老妈连正经工作都没有，打零工把我养大的，现在还天天帮人家刷盘子呢，难得现在有了赚钱的机会，您说我该不该趁机多赚点呢？”
  何敬平却听得有些担心了，道：“如果你只是为了赚钱，其实我可以帮你的……这个乒甲，你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先不要考虑钱的事情，先想好你未来的发展……”
  “啪”的一声，却是范小凡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打断了何敬平的话，大声道：“好，就这么签！王超，我不占你的便宜，只要你的胜率超过百分之五十，底薪就照发，一分钱不扣你的，除此之外，我还给你追加一条额外奖励，如果你能拿下全胜，我就再给你一百万，这一百万不走俱乐部账户，我自己出了！”
  王超也是“啪”的一掌拍在桌上：“那就一言为定，这多出来的一百万我拿定了！”
  两人击掌，仿佛斗鸡般彼此怒视，范小凡拿出早已备好的合同，先在合同上面手写补充条款，随后签字盖章，王超也跟着签字，还像模像样的按了一个红手印。
  于是合同成立，王超成为黑桃q俱乐部下赛季的一员，而何敬平呆呆的坐在床头，总觉得这两人是不是当着自己的面，在暗地里达成了什么py交易。
  至于搞得这么热血贲张的吗？
  恰逢江山此刻推门进来，一眼看到摆在桌上一式三份已经签名的合同，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超哥，你赚大发了呀！”
  王超微笑不语。
  他赚了吗？
  当然赚了，毕竟那么多小钱钱呢。
  但更赚的肯定是范小凡。
  现在的黑桃q都要解散了，因为成绩太差，观众根本不愿意买票入场看比赛，没有门票收入就没有盈利，周边更别想卖出去。
  但王超却能让黑桃q的成绩回升，把丢失的观众拉回赛场，把卖不动的周边重新卖出去。
  只需有个百分之七十胜率，就能稳稳进入季后赛，让黑桃q变成热门队伍。
  而如果他真能打出一个赛季全胜，那黑桃q的人气会直接爆棚，甚至可以与同在江城市的那支乒超队伍掰一掰手腕子。
  试问，跟整个俱乐部运作的庞大资金相比，自己那一百万两百万的奖金，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