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到不了(3)
作者:周弯弯    更新:2022-04-01 06:13
  舒宝乐给希照打电话的时候,许采薇正陪着她在婚纱店里量尺寸。陆柏友向她求婚也不过是早上的事情,她还来不及告诉舒宝乐这个消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说。想当然的,舒宝乐会大叫,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惊叹,她只能把电话放的稍微远一些才能不让耳膜受到太大的伤害。
  等舒宝乐的兴奋劲过去一些,希照才开口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北京?”
  舒宝乐停了一会儿,说:“我昨天回北京了。”
  希照捧着电话笑:“你在北京?我现在正在量婚纱的尺寸,你过来吧,帮我参考参考样式。”
  舒宝乐有些吞吞吐吐:“我,我现在过不去。”
  希照察觉出不对劲,低声问:“宝乐,出什么事了吗?你现在在哪里?”
  舒宝乐的声音完全失去了刚才那股兴奋劲:“我在医院。”
  “医院?”希照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谁生病了?”
  舒宝乐又停了一会儿,说:“公公脑子里长了瘤。回北京做手术。”
  希照觉得脑子一懵,离开广州也不过一个多月的事情,孙向霖竟然长了脑瘤子?
  得不到希照的回应,舒宝乐喊了她两声,然后又说:“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来看看公公?虽然他不让我把他得病的事告诉你,但我看得出他很想念你,我每次陪他聊天,他都会问我一些我们上大学时候的事情。希照,我知道你不愿意再见到他们,可是他现在真的很可怜。婆婆也像变了个人,老是自言自语,说是她的错,是她不好,才会弄成现在这样。”
  舒宝乐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希照整个人僵住,看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脑子里一片空白。陆柏友来接她的时候,她还一直在原地站着,许采薇很识趣的离开,剩下陆柏友一个人悄悄走到她身后,环抱住她,轻声问:“怎么又发呆了?”
  是啊,她怎么又发呆了?原以为离开了广州,就再也不会神不附体,就算遇上陆柏友的妈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也可以抗争,可是现在孙向霖生病了,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也有可能会离她而去。她想到妈妈,想到妈妈弥留时的模样,她那样害怕,害怕的连心都在颤抖。
  陆柏友感觉到希照的反常,以为又是陆老太太做了什么事情,忙扭过她的身子,问:“希照,发生什么事了?”
  她停了很久,才慢慢翕动嘴唇:“爸爸脑子里长了瘤。”
  希照去看孙向霖,是在第二天的上午。
  医院的人不多,刚出电梯就看见了梁秘书,他的精神也不太好,正在等希照和陆柏友,并告诉他们首长现在正在做理疗,让他们先到病房等一会儿。
  病房在最里边,很幽静,窗外有很高很大的梧桐树。
  两人等了一会儿,孙向霖就在孙母和孙海博的陪同下回来了,他坐在轮椅上,脸色很差,很累的模样,见到希照的时候,满脸的惊异,转头就喊梁秘书,斥责他把希照叫来了。孙海博连忙插话,说是他做的主,不关梁秘书的事。孙母在一旁也着急,就怕他一生气,加重病情,只说:“孩子就是想来看看你,干吗生这么大的气!”
  希照觉得难过,并不因为孙向霖的斥责,而是她亲眼看到了他的病态。
  最后还是陆柏友出来说了话,把大家都支开,只余下希照和孙向霖在病房里呆着。
  孙向霖还是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希照,并不出声。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吹进来,有些冷,希照拿了毛毯给孙向霖盖上,眼泪却不自觉的落了下来,滴在孙向霖手上,她再也忍不住,扑到他身上,声音发抖,喊了声:“爸爸。”
  希照和陆柏友结婚的事情被暂且搁置了下来,希照想多照顾照顾孙向霖,而陆柏友只希望希照能过的快乐。
  诚如舒宝乐所说的那样,孙母像是变了一个人。见到希照并不再像以前那样歇斯底里,也尽可能多的给她和孙向霖单独相处的机会。偶尔两人还会一同去菜市场买煲汤的材料,倒有点像是寻常的母女俩,孙母不再恨她,她也放下了许多包袱。
  孙海博几乎每天都在医院,希照以为他是休假,还问他假期到什么时候,他光是笑,一副不太在意的口气,说是想休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她不明白,想要再问,他却转移到别的话题。舒宝乐经常带着宝宝来医院,七八个月大的小孩就只会咿咿呀呀,但却把大家都逗的很开心。陆柏友知道孙向霖好下棋,送了他一副羊脂玉做的棋,还时常和他对弈,但通常情况都是陆柏友输,舒宝乐看出门道,嚷嚷着说是陆柏友故意放水给未来岳父。
  孙向霖做手术的前两天,孙海绮到了北京。她剪了短发,很利落,人黑了很多,也瘦了很多,见到希照也很高兴。大家都很有默契,不提关于林卓宇的事情。
  原本说好了在孙向霖做手术的前一天在孙家的老房子里吃一顿团圆饭,但陆柏友因为上海那边有急事离开了北京,好在原本孙家人就多,还加上了梁秘书,也就不觉的冷清。
  一大桌子精致的菜肴全是孙母准备的,希照和舒宝乐还有孙海绮也就只够打下手的份,看着忙碌的孙母,希照心里才觉得其实她也应该是个贤妻良母,只不过命运给她开了个玩笑。
  孙向霖不能喝酒,大家也就都只喝果汁。他端杯,第一个敬的是孙母,可他还没开口说话,孙母就先哭了,大家辛辛苦苦维持的好气氛,一下子被明天手术的阴霾取代,可孙向霖还保持着笑容,伸手拍孙母的肩,说:“肖芳,这么多年,我实在对不起你了。”
  孙母哭的更厉害了,起身跑进房间。在座的其他人也忍不住轻轻啜泣,孙向霖还是在笑,看着梁秘书:“小梁,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十几年了,一家老小的事没少麻烦你,只可惜到了如今,我是再没有能力帮你了。”
  梁秘书连忙起身,向孙向霖敬了礼,声音都在颤抖:“谢谢首长这么多年的关心,我希望今后还能跟在首长身边。”
  孙向霖满意的点头,又将目光落在孙海博和舒宝乐身上,说:“宝乐,海博他是个实在的孩子,嘴巴不甜,但却是真心的待你。去年我本不同意你们这么快结婚,可他跟我说,他必须跟你结婚,我问他为什么,他还半天支支唔唔不说,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怕你又反悔,不跟他结婚了。这孩子,他爱你,所以什么事都依着你,现在宝宝也这么大了,我就希望你们能好好的过这一生。”
  舒宝乐本来就是个爱哭鬼,听了这话眼泪水都把整张脸遮住了,孙海博一直强忍着没哭,只点头,说:“爸爸,我们知道。”
  “还有海绮啊,从小就没有受过什么苦,爸爸只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事情,要懂得放开。”
  孙海绮怕自己会失声,只点头,不敢看孙向霖。
  希照知道下一个是自己,却不给孙向霖说话的机会,抢先说:“爸爸,我和陆柏友结婚,您一定要带着我入场。”
  孙向霖怔怔的看了希照一会儿,放下杯子,笑容还挂在脸上,说:“希照,等做完手术,爸爸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手术被安排在第二天的上午,孙向霖的状态很好,如今这样和谐的画面,他期盼了太久。临进手术室前,梁秘书给他们照了一张全家福,大家都笑的很开心,只因为是真正的一家人。
  手术结束于下午七点,整整九个小时的守候,老天爷终究是朝他们打开了一扇通往幸福的门。
  手术成功,已是最大的鼓舞,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而刚做完手术的孙向霖很虚弱,医生并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只说明天才能来看他。
  梁秘书开着车,坐不下那么多人,希照也并不顺路,于是说自己打车回去。可刚看着孙海博一行人离开,准备拦着的时候,就有一辆黑色的奥迪A6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都贴上了遮光纸,压根看不清里面坐着谁,直到玻璃窗慢慢放下,她才看到里面坐着的陆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