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去你的我妈是琳赛汪达
作者:九把刀    更新:2021-11-05 19:58
  〖上帝到哪儿去了?我告诉你们。我们杀死了他。
  ——尼采《欢悦的智慧》〗
  【1】
  “天堂已满,地狱不收。”
  这一句话怵目惊心地贴在这城市每一根电线杆上。
  “告诉你!从二十年以前银座地区这七条街就是我们山荒组的地盘!”
  “小朋友,历史不是这么算的,历史得从我们恶鬼组成立那一天开始算。”
  “你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讲不讲道理!”
  “呿,告诉你我们背后还有血山组撑着,人多就是道理!枪多就是道理!”
  “比人多,比枪多!我们荒山组也不见得怕了你!亮枪!”
  看了看表,山荒组跟恶鬼组在集町商社里,已经谈判了快半个小时。
  拍桌子,大吼大叫,亮出腰际的枪,将蓝波刀插在桌上,全部都在虚张声势……他们身上携带的武器全都杀不死对方,因为大家早就都死了。
  虽然日本已经独立出两个死人国,但东京还是活人的地盘,可是由活人组成的帮派,在东京照样无法生存,连基本的械斗都撑不过五分钟就全灭。死的流氓就吃香多了,一般老百姓远远看了就要知道闪,谁都惹不起不怕死的下流瘪三。
  活人死了,“仁义”也一并变成了历史名词,死人无赖早就在这个岛国里称王,瓜分势力,瓜分利益,瓜分怎么分配还活着的人的生活控制权……活人警察根本拿他们没办法,东京政府只好成立专由死人组成的警备部队加以制衡。
  不管是世界各地的哪里,操,只要是黑社会都差不了多少。
  比起来,过去活人的帮派算很有节制了。
  我听师父说,在半个世纪以前大家都很怕死,再怎么斗都有规则可循,毕竟大家当初混黑社会的目的不是为了打打杀杀,而是想弄钱弄女人弄辆闪闪发光的好车。
  但现在,大家全死不了,真要一拼,场面肯定很夸张。
  此刻我正蹲坐在高楼上,轻松居高而下,用高倍率望远镜窥看这一切。
  算算时间,师父也差不多该准备好了。
  ……真好笑,这个老把戏屡试不爽。
  如果他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还活着的话,那些从中央空调送进去的瓦斯就不可能弥漫了整间房却没人发现。又,若不是我们还要搜集那些烂死人头,只要朝灌满瓦斯的房间多开几枪,立刻一次解决。
  “师父,接下来就看你表演了。”
  我眯起眼,将靠窗的那个臭死人塞进十字瞄准器的正中央。
  扣下扳机,狙击枪的大号子弹冲射破玻璃,将那个臭死人的脑袋整个轰掉!
  火花飞溅,早已弥漫了整间房的瓦斯轰隆一声爆炸!
  超有魄力的爆炸冲击啊,我远远躲在上面耳膜都快裂开来了。
  火焰乱窜,冒烟的泥块从楼上摔到楼下,七、八具还在鬼叫的尸体被冲击力道射出屋子,有的撞上对街的招牌,有的表演后空翻转体两圈半然后笔直插到街上的柏油路。
  真可惜,我在上面无法听清楚那些死人惊恐的叫声!那可不是肉体疼痛所发出来的鬼哭神号,哈,而是他们恐惧到了极点所迸发的本能啊!
  ——这时,师父应该已经冲进爆炸现场里收割死人头了吧。
  十几台停在谈判地点外面的黑色轿车,被从天而降的石块跟尸体砸烂,车子里不约而同冲出双方人马,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下,只好神经兮兮地朝对方开枪。
  在余爆声跟枪声中,双方都有人中弹,但都没人倒下。
  “技术真差。”
  我喃喃自语,俐落地扣下扳机,将一个死人的双脚打爆。
  我要做的部分很简单,就是在制高点上架好狙击枪,持续将视线内可以看见的脚全都轰烂,让那些臭死人跑也跑不掉。
  可能的话也一并把他们的手给射爆,别让他们有机会拿稳武器。
  最后将车子的轮胎一个一个击破,毁了他们的逃命工具。
  “怎么回事!到底是从哪放的枪!”
  “操我怎么知道!我的脚断了!狗娘养的最好是可以接起来再用……”
  “老大在上面被干掉了,要撤还是要干?”
  “干!当然要干!就这样回去一定会黑掉!”
  “叫帮手!把人统统叫过来!”
  “我好像听到对面说要叫人?怎办!要撤吗!”
  “撤个屁!他们有人我们也有!打电话!打电话!”
  失去判断力的臭死人开始打电话叫帮手,这样正好,越多人越混乱,师父跟我本来就不是来炸帮派老大的……而是想割掉在这里为非作歹的每一个死人的头!
  我很愉快地开枪,一边想像师父踩着还在冒烟的尸体砍下脑袋的景象。
  等到那些笨死人的子弹都用得差不多,摸出刀子准备互砍尸体的时候,终于高高在上的我也被发现了。无所谓啊其实。
  “混帐,原来我们被暗算了!”一个死人对着我大叫。
  我立刻赏给他一颗贯穿膝盖的子弹.他不痛,可跪下了。
  接下来他们全都躲在车子后、我枪打不到的地方,对着我这里开枪。
  啧啧,从下面往上面开枪,用的又是误差值超大的手枪,怎么打得中我?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最精采的来了。
  门撞破,热气跟灰烟滚滚窜出,师父背着一个军用防火袋从大楼里冲了出来!
  “吼吼吼吼吼!”
  师父大跨步跳上一辆车,又一辆,再朝荒山组的死人堆里冲下。
  左手武士刀,将一个混混连手带头斩下。
  右手快速抡斧,斜斜把一个从正面开枪的混混劈掉。
  左手,右手。
  武士刀,斧头。
  人头,人头!
  “这家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一个死人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硬生生被砍断的武士刀。
  再一眨眼,师父快速绝伦地用武士刀斩断了他的脖子。顺势,右手斧头从胯下逆劈向上,将一个矮小的死人的身体直接砸成两半。
  左手,右手。
  武士刀,斧头。
  人头,人头!
  浓稠的黑色血水在死人空掉的脖子上榨开,断手断头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师父淋得全身黑血,连长发都湿成了一束一束。
  比起我在上面放冷枪,师父那种豪迈的杀法才是真男人啊!
  绝对没有人可以像师父一样,一手拿着武士刀,一手拿着斧头,两手并用简直就是魔神下凡。不到半分钟,荒山组这边的人头都被师父砍下!
  一个死人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哭丧地嚷嚷:“怎么办?我们没头了!”
  另一个死人头则破口大骂:“什么没头?是身体不见了!”
  暂时没空管那些笨蛋死人头,师父吐着热气,从这边又冲到那边。
  超过两米二的巨大身影像一枚黑色炮弹。
  一边跑,一边咆哮!
  “那个人好像不对劲!”
  “是猎人!开枪!”
  “开枪!开枪!”
  恶鬼组几个枪里还有子弹的死人,慌慌张张朝师父扣扳机,但没有组织,枪法又烂,不是没打到,就是全给师父身上笨重得要死的防弹衣给挡下。
  接下来,恶鬼组碰着了真正的恶鬼。
  我放下狙击枪,吹着泡泡糖欣赏师父大屠杀的模样。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死人可以靠近师父的身体,也没有一个人认真想干掉师父——正常人,不管是死是活看见师父都只想着逃。
  即使不痛,也不能再死一次,又如何呢?死人在师父面前根本占不了便宜。
  明明就不会痛,那些臭死人照样喊得呼天抢地,当人的习惯还是改不掉。
  气势的差异在对决上构成了关键性的胜败,师父一面倒地“宰杀”那些死人,我则开枪将拔腿就跑的死人击倒……不是我臭盖,我可是例不虚发的神枪手。
  不到一分钟,恶鬼组的成员统统支首分离。
  十几颗脑袋落在地上,你看我,我看你。
  大杀一顿的师父大口喘气,将武士刀跟斧头靠地,慢慢坐下休息。
  这位值得尊敬的、两米二的大魔神闭上眼睛,驼着背,弯着腰,低着头,刚刚狂舞的双手因过度使力而微微颤抖。
  即使远远藉着望远镜看他,也能感觉到筋疲力尽的困顿之气将师父紧紧包着。
  可惜,也不可惜,师父能休息的时间不会太久。
  我看着望远镜的深处,黑帮的车子极好辨认。
  “师父,援兵来了,大概还有一分钟就会到。”我对着无线电说。
  “……”师父还是闭着眼睛。
  “敌人各四台车,我会先拦下他们一波,接下来就看师父的了。”
  “……”师父一点反应也没有,相当认真地休息。
  接下来发生的事不必我赘述了。
  不过就是我开了几枪,扔了几颗手榴弹,然后师父冲过去杀他们双方一大顿。
  夕阳时分,我们在刚刚制造出来的城市废墟里捡死人头,一共五十八点五颗,全部都在叽叽喳喳讲话,十分滑稽。
  按照往例,不管那些死人头怎么哀爸哀母,我们将那些死人头包在廉价的透明塑胶袋里,掴好扔在卡车后面,再用黑色的大帆布盖起来,免得路人侧目。
  我开车,浑身乏力的师父呼呼大睡。
  【2】
  是时候说点关于师父的事。
  在我从血淋淋的xx道里钻出头来、开口喊妈妈之前,师父就在世界各地乱割死人的头。
  ……当时他仗着年轻气盛,单枪匹马也没问题。
  不过我也没有真的叫过妈妈,因为我的妈妈在生下我不久后,就把我丢在孤儿院自生自灭。
  据说我小的时候缺乏母爱,胡乱认了一只母狗当妈妈,整天痴缠着它、学它便溺、学它吠、学它吃扔在地上的东西,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很惨。尤其很多孤儿院的玩伴都把这件事当玩笑嘲弄我,更令我无法忍受。
  直到我八岁,我将那一只母狗吊死在孤儿院门口,才让嘲笑我的声音停止。
  为什么我会知道自己的身世,这就得归功于有一天我看到报纸上一个死人女明星的照片。她长得真像我,我一眼就知道她是我的亲生母亲,不可能错,尤其比对她当年割腕自杀的时间跟我被扔进孤儿院的时间,对起来刚刚好。
  是的,我妈妈是一个匈牙利的大明星,很漂亮,发过三张销量还可以的唱片、主演过二十几部电影,大受欢迎。后来我懂事了,自己在网路上查资料,才看见我妈妈曾在媒体上说,她想在最美丽的时候结束生命,这样才能保住永恒的美丽——有些人到老才死,要用那副又老又丑的臭皮囊度过百年、千年,甚至地球终结的那天,她光想就全身起鸡皮疙瘩……虽然她再也办不到了。
  很多大明星都因为相同的愚蠢理由自杀了,我妈并不特别。我只觉得我妈白痴,但不会因此恨她。
  但我妈因为不明就里的因素遗弃了我,连一次都没有到孤儿院看过我,也没写过一封信给我,没打电话给我,更没有透过任何方式……任何方式!让我知道我就是她的儿子,这就让我不大能理解了。
  如果那个时候她肯好好养我,我就不会变成孤儿,我就不会缺乏母爱,我就不会错认一条母狗当妈被笑得半死,我就不会活在没有前途的日子里。
  跟现在的命运完全相反的,我从小就会是一个大明星的儿子,备受宠爱,随时都有巧克力可以吃,上贵族学校,穿着领子打蝴蝶结的衣服,下车时有管家帮我开门、并提醒我上足球课的时候别踢得太激烈免得受伤,跟朋友谈天说地的内容都会是一些超高级的东西。
  但去他的!
  我现在的人生,连想像谈天说地里“那一些超高级的东西”是什么都办不到!
  在我十六岁那年,我的怨恨越积越深,越想越痛苦。
  除了将孤儿院所有的窗户都用球棒砸破,我想不到别的方式可以逼自己冷静。
  去他的之后我就被叫到院长办公室罚站,让那个老女人叹气吐在我的脸上。
  “孩子,你为什么整天愁眉苦脸?”孤儿院院长叹气,摸摸我的头。
  “我非得杀了我妈妈。”我气到全身发抖:“我非得杀了我妈妈不可。”
  “孩子,就算你想杀了你妈妈,恐怕也……孩子,你的身世不明啊。”
  “我妈妈就是琳赛汪达!”我爆发。
  “琳赛汪达?”院长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失智老人。
  “别骗我了!我知道我妈妈就是琳赛汪达!琳赛汪达!”
  “可怜的孩子……”
  可怜个屁!
  我失控地揍了院长一拳,然后大吼大叫冲回自己的房间。
  我超愤怒的,即使我弄清楚了真相,我妈妈就是大名鼎鼎的琳赛汪达,也决心要杀了她泄恨,却连这一点卑微的反扑也办不到,因为她早就死了!
  “这下,我一定要将她扔进焚化炉,把她灰飞烟灭!”我抱着头大叫。
  命运使然,隔天我就看到报纸新闻说,一个礼拜后我妈妈跟好几个已经死掉了的大明星都会齐聚德国慕尼黑,参加天主降光明教派一年一度的圣启大会,因为“超神迹”赛门布拉克会出现在会场,赐福给参与盛会的每一个死人。
  别无选择,我抢劫了几个路人,好不容易凑足了旅费,日夜兼程到了慕尼黑。
  由于参加圣启大会的死人太多,主办单位租用了国家体育馆当会场。
  那天众星云集,全德国的大小媒体都到了,镁光灯从头到尾闪个不停,我假装自己是个死人混在让我作呕的上万尸体里,好不容易,才用望远镜看到我妈妈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
  “琳赛汪达,你这个不负责任的贱人!”我咬牙切齿。
  正当我盘算着等一下散会后怎么接近她、绑架她、烧死她的时候,体育馆上空突然落下几十颗手榴弹……
  去他的真是一场精采绝伦的大爆炸!!!
  尸块,椅子,讲台,鬼叫的头颅,分不清是谁的xx子,飞来飞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概每个死人都这么尖叫了。
  当坐在底下的大家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时候,我反而相当冷静。
  我看见会场的圆顶上空攀着一个恶汉,扛着机关枪朝底下乱七八糟扫射,然后悬着、荡着绳索迅速往下落,一下子脚就踏实了地。
  爆炸声间间断断持续,机关枪扫声没停,彻底压制了现场。
  我注意到那名恶汉的机关枪攻击几乎集中在贵宾席跟主讲者的方向,强大的火力让那些只有棍子跟手枪的警卫根本难以接近——就算是不痛不痒的死人,也想保持自己身体的完整啊!
  “太棒了,怎么有这种超人啊!”我傻了眼。
  不管这个恶形恶状的男子汉究竟想干嘛,他顺手将我妈妈随便爆掉的狠劲,都令我感动得五体投地。
  我心念一动,心想这个男子不管在里面怎么大开杀戒,最后一定得逃,我的直觉告诉我,像他这种屌人一定没想过怎么离开这里。
  是,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我当机立断挤出会场,趁乱抢了一辆警车,在十二个出口外选了其中一个,等待那名恶汉现身。
  ——十二分之一的机会,真让我蒙中了!
  “快上车!”我开门,大叫。
  “吼吼吼吼吼!”师父拿着机关枪对着我大吼。
  “我是活的!”我立刻张嘴咬下手上一块肉,鲜血喷出。
  就这样,我们成功逃了。
  后来据师父说,他因为过度愤怒太早扔手榴弹了,只看见一个人在大家的掌声中走上讲台,却没看清楚他是不是就是他想干掉的对象。
  万分可惜,没能炸死即将在稍后出场的赛门布拉克。
  ——那可是师父最接近成功灰飞烟灭赛门布拉克的一次机会。
  【3】
  我很尊敬师父。
  不是因为师父破坏死人尸体的强大力量,而是他努力锻炼自己,不让这股凶残力量油尽灯枯的决心。
  他老了,今年已经七十九岁,却选择不屈不挠地活下去。
  如果师父随便结束自己的性命,进入“不死不活”的世界,他照样可以“屠杀”死人,而且绝对更凶更猛。但他极度痛恨那些臭死人,绝对不想自己成为他们其中之一,无论如何也想用活人的姿态跟那些臭死人战斗下去。
  不过幸亏也因为师父老了,灰飞烟灭赛门布拉克的壮志未酬,否则依他沉默寡言、难以相处的恶霸个性,一定不会允许我巴着他。
  “要是你不幸死了,我第一时间就烧了你。”师父恶狠狠地说。
  “没问题,我也不喜欢当个行尸走肉。”我信誓旦旦地保证。
  如同蝙蝠侠需要罗宾,体力越来越差的师父也需要我帮他控制场面,在他忙着割头的时候帮他解决漏网之鱼、观察敌人支援、规划逃亡路线、补充火力、疗伤、帮师父找妓女等等。
  为了让自己可以帮得上更多的忙,我展开了射击特训。
  当年搞我妈妈琳赛汪达的男人一定是个枪击好手,我在这方面拥有杰出天分,只要狙击枪校准正确,就算是三百公尺外正在交配的蝴蝶我都可以一枪打爆,就算三百公尺外正在交配的野猫我也可以一枪爆掉公猫的屌,就算是三百公尺外正在交配的男女我也可以一枪爆掉男人肿大的xxxx……所以我也常干这种缺德的事当练习。
  话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猎杀死人的活人,扣掉一些心理变态的个人犯罪者,大多数的“猎人”都是一团一团的,很有组织,火力强大,才有本事实践他们“不允许死人继续活着”的宗教理念,像我们这样的独行侠少之又少。
  但师父的名号,可是威名远播。
  半个世纪前,他是日本格斗摔角史上最杰出的天才。
  半个世纪后,他是令全世界死人闻风丧胆的大怪物。
  “师父,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呢?”有天,我忍不住问道。
  “为了确实收拾赛门布拉克。”师父用日本腔调的怪英文说。
  果然如此。
  人类怎么死也死不了,距今也有五十年,在猎人的圈圈里渐渐出现一个无法证实的传说——历史上第一个活死人,赛门布拉克,如果他遭到“灰飞烟灭”,那么全世界的活死人都将同时安息——再也不会骚扰这个世界。
  赛门布拉克的行踪,一直被信奉他的天主降光明教派严密保护着。
  想暗杀赛门布拉克的猎人团一直很多,要不找不到赛门布拉克,要不就是被天主降光明教派拥有的“国家级武力”给挡了下来。师父那一次罕见地接近得手,震撼了黑白两道,但也让往后的刺杀行动变得更加艰难。
  我跟师父一起行动,追踪所有关于赛门布拉克真真假假的消息,辗转世界各国,一路练习消灭死人,好保持“随时都有事情做”的感觉。
  丰功伟业说起来吓死你!
  在迪罗特的首都布拉格,炸掉全欧洲最大的死人整形医院,我们干的!
  在隆布朗特共和国的首都马赛,让地下铁出轨,砍了三百多名死人旅客,我们干的!
  在法国的新首都巴黎二号,潜入隆布朗特共和国的外交使馆大杀一顿,我们干的!
  在日内瓦第一死国的首都坦特贝拉,毁掉由死人主办的第一届室内奥运会,我们干的!
  在梵蒂冈宣布成立赛门布拉克神迹研究院的那一天,将各国礼车队尽数爆掉的那一场华丽尸块烟火,也是我们干的!
  早在两个礼拜前,我们听闻天主降光明教派下个月,将藉着“永垂不朽的NBA传奇杯篮球表演赛”在日本开打的机会,在东京巨蛋进行万人宣教。
  篮球表演赛的活动空前盛大,超神迹赛门布拉克也可能跟着一起来,受邀表演赛的开球仪式。
  “师父,这一次也干了吧!”我热血沸腾。
  “……”师父捏紧拳头。
  于是我们就先搭飞机到台湾,再雇船偷渡到日本。
  早一步到东京,当然要先歼灭几个死人黑帮当作练习。
  三天前我们在池袋略施诡计宰了一票死人暴走族,今天我们在银座阉了两个自以为屌的暴力团。比起以前的大场面,这两次在东京干的都只是暖身运动。
  老实说我对死人并没有太大的意见,毕竟我跟师父不一样,我一出生,这个世界就长得这副模样,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不就是人类拥有无限期的“生命”吗?只不过前几十年人类拥有感觉,然后某一天断气了就永远失去感觉罢了。
  大家都一样,去他的我也一定是。
  但我的人生除了把我妈妈再杀一次外,胸无大志,将来要做什么也说不上来。
  既然我师父无意间帮我了却了心愿,那么,我厚着脸皮“分享”师父豪壮的志向,应该也不打紧吧?
  【4】
  完全按照规划,我将卡车开到东京市郊的树林里。
  师父兀自呼呼大睡,我先下车,将上衣脱掉,抄起铲子在林子里挖洞。
  挖洞的时候,我将盖在卡车后面的大帆布掀开,让那些被塑胶袋弄得很闷、却闷不死的死人头,仔细看看我在做什么。
  “他在挖洞?是挖洞吗?”
  “你挡住我的视线了!快点把你的死人头移开!”
  “……挖洞干嘛?天啊不会吧!”
  “挖洞?他真的在挖洞?看到的人快点说一下!”
  “我说小哥,打个商量怎么样!别把我们埋进洞里……”
  “别把我们埋进洞里!这么缺德的事,会有报应的!”
  报应?
  据说在我出生以前,有一个叫佛教的教还是世界上三大宗教之一,他们主张“因果报应”跟“生命轮回”,在亚洲很盛行。
  可人死不了之后,第一个垮台的旧宗教就是佛教,因为“生命轮回”已经被三十亿的臭死人证实完全不存在。佛教垮了,“因果报应”的理论也跟着变成了口号。
  “听好了,我会挖一个很深很深的洞,把你们埋进去,再用土扎扎实实地填起来,没有人会听到你们在地底下鬼吼鬼叫。”
  我挥汗如雨,笑嘻嘻地掘着坑。
  “接下来发生的事先告诉你们吧。你们不会腐烂,但你们的眼睛鼻子舌头还是会被不挑食的蚂蚁吃掉,头盖骨会被树根慢慢穿掉,蚯蚓会爬进你的鼻孔里钻来钻去。”
  我的铲子在汗水中跳舞。
  “是,你们是不会痛,但你们还是坚忍不拔地活着,最基本的恐惧感会逼迫你们去体会这一切。”
  我满身都是土屑跟泥巴,扛着铲子喘气。
  “对了,这个恐惧的期限是!没有期限。”我大笑。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那些死人头大哭大叫求求我不如一把火将他们灰飞烟灭了,也不想被我埋在洞里。有人愿意付一亿,有人出到五亿,有人喊到十亿。
  我非常享受被哀求的感觉,更喜欢板着一张脸孔拒绝他们。
  他们一下子求饶,一下子诅咒我,搞得我挖洞的情绪非常高亢。
  洞挖好了,我把师父叫醒。
  “师父,师父,你最喜欢的部分到了。”我摇摇他沾满灰沙的巨大身躯。
  “……”师父打了一个很臭的呵欠,揉着眼睛起来。
  累了一天的师父当作是做收心操,跟我一起将那些死人头一颗一颗丢进洞里,然后将土一铲一铲扔在那些愤怒的死人头上面。
  直到土覆盖平整后,我趴下来,将耳朵牢牢贴在地上。
  极细微的,那些死人还在绝望深处里咆哮着。
  这个变态的处理死人方法当然是我独家想出来的。
  在有我帮手之前,师父凌虐死人哪有这么费事,只不过是将那些死人的头砍下,然后一个一个踏碎让他们永远无法复原罢了,如果太累,师父会浇上汽油,硬是把他们烧进名额爆满的地狱。
  虐待死人头这种事,我最行了,我的变态很快就传染给师父,他放手让我去干这些事,有时候还会跟我一起回到当初挖洞的地方,再把洞重新掘开来,看看那些死人头过得怎样——然后再把洞填满。
  超好玩的!
  ※※※
  我一边发动引擎,一边挖掉沾在耳朵里的沙子。
  “对了师父,我又想到一个好点子。”
  “……”
  “下次我们可以把一堆死人头泡在废弃的游泳池里,然后丢一大堆食人鱼下去啃他们,哈哈,要他们看着同伴一点一点被吃掉,绝对超恐怖的啊!”
  “……”
  【5】
  我们在河边痛快洗了个澡,将战斗的痕迹抹去。
  我开车进城,找了一间由活人经营的小旅馆休息。
  接下来几天我们好好在旅馆里养精蓄锐,白天师父持续他永无止尽的体能训练,而我则搜集下一次作战的情报、在网路上跟黑市交易需要的火力。
  为了打发时间,有时晚上就打电话召妓。
  性这种事,死人干不了,师父跟我搞起来就起劲了。
  我搞起来像疯子,师父搞起来就像在杀人。
  完全没事干的时候,我就在网路上胡乱寻找可能是我爸爸的人。
  各届奥运的不定向飞靶射击金牌得主,近三十年来最出色的几名射箭高手,各国职业篮球里百步穿杨的三分线射手,大联盟防御率低于二的优质投手,每一个都有是我亲生父亲的嫌疑。
  我一个一个比对他们的年龄跟长相,幻想他们跟我妈妈做爱时射xx精的模样。
  不容易啊。
  这份名单我前后凑了好几个月,光是第一波还没结束的名单里,就有一百二十五个人涉嫌搞过我妈妈,让我十分苦恼,我无法决定我要当谁的孩子。
  如果我妈妈琳赛汪达还有剩一颗死人头就好办了,我可以整天虐待她直到她吐露全部的真相。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得靠自己的力量。
  现在地球的人口已经来到七十亿,里面有三十亿个死人,四十亿个活人。
  乍看之下我们活人以四比三占有优势,但去他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我查了一下维基百科,活人的国家维持在一百九十七个,死人国则一路暴增到五十六个,今天早上看新闻,去去去,昨天晚上竟然从英国北部又独立出一个新的,叫什么名字还没决定,看有多随便。
  全面性的战争几乎已经看不到了。
  毕竟活人老打不赢死人嘛,且白痴都知道,不管仗怎么打,战争的结果就是无条件扩张死人的版图啊。
  打久了,拿炮的活人都改用割地弃权的方式跟拿枪的死人交涉。
  在某些由活人掌权的国家,政府为了拉拢死人或防止死人作乱,死人甚至也被施舍投票权,甚至还当选议员或市长什么的,真的是超爆笑。
  撇开师父对死人的成见,死人其实是相当环保的新种人类,他们不需要吃喝,不吹冷暖气,也不吐出二氧化碳——去他的超减碳,缓和地球的温室效应就靠那些死人了。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死人会复活?
  尽管半个世纪过去了,愚蠢的人类还在争论不休。
  由于科学在这件事——人类历史上所遭遇到最重大的事件,无法提出像样的解释,科学的势力渐渐边缘化。顺理成章啊,取而代之的当然是宗教的版图急遽扩张……愿意脸不红气不喘向群众扯谎的人,永远都不会欠缺的。
  我提过佛教第一个被自己的理论给放倒,基督教则是第二波被自己的神迹说给消灭。不意外,既然每个人都可以复活,耶稣基督看起来也还好嘛!
  过去的三大宗教只有伊斯兰教还苟延残喘着,可信的人同样越来越少,现在大家都往这个世纪才被发明出来的新兴宗教靠拢。
  例如,主张其实“大宇宙主宰”就是塔克拉马星人,而人类正是受到塔克拉马星人飞碟散出来的“永生电波”才得以不死的“塔克拉马星教派”。他们预测再过五十年,某一天数百万台飞碟会来到地球,射下传输光束,将人类移动到另一个永生不死的星球。
  这种干脆将妄想跟科学结合起来鬼扯一通的新兴宗教还有很多。
  比如“火星科技复兴教派”强烈主张人类应接受火星人的冥感教导,全力发展太空移民,因为人类的体质已经可以适应各式各样恶劣的外在条件,就算是上百年的长途旅行也不打紧了。
  印象深刻,十年前有个组织还干脆跳出来,声称人类今日之所以死不了,都是因为他们研究中的“零时物质”失去控制,一下子从组织的基地中扩散到全世界。而“零时物质”在扩散的过程中受到不明的原因产生突变,将人类身上的时间机制做了微妙的改变,在人死亡的瞬间,时间机制也一并停止……嗯嗯……嗯嗯……
  去他的“零时物质”是什么东西啊!!
  继续猥亵基督教教义的教派也不少,有个教派很扯,他们说上帝在与魔鬼的万年战争中终于同归于尽了,上帝死在西太平洋底下(去他的为什么是西太平洋啊!),魔鬼被一举击飞到月球,搞得全世界的活人在死后无处可去,只好赖活人间——解决方式就是大家一起到西太平洋底下打捞上帝的遗体,用集体崇拜的力量促使上帝复活。再问问大梦初醒的上帝现在该怎么办。
  目前势力最庞大的,就是拥有赛门布拉克这个“超神迹”的天主降光明教派。
  他们放话说曾经预言赛门布拉克这第一个活死人的降世,因此大受欢迎,主要的论点是“在世永生”——不用等待最后审判,停止轮回转世,人类被赐予无限长的生命,是为了无限期荣耀大光芒上帝用的,而总有一天大光芒上帝将会向世人展现七大灾难、七大奇迹,之后有十分之一的臭死人会分享到大光芒上帝的力量!
  哪十分之一?
  去他的当然是最虔诚巴结他的那十分之一啊!
  大方向定是定了,但细节的内涵教义常常顺应状况变来变去,因为那个华裔胖主教“谦虚”地宣称来自“大光芒上帝”的指示变幻莫测,他唯有透过赛门布拉克进行超感应,才能勉强与大光芒上帝取得联系。
  不管哪一个新兴宗教所提出“人类接下来该怎么办”的答案,都越喊越大声,但听在我这个活人耳朵里,那些理由都越来越贫弱。
  我没有信教,我唯一信的是师父。
  师父心情好的时候会教我一些摔角的技巧,我们就用臭死人当作练习对象。
  我远远没师父魁梧,但只要是跟犯罪有关的东西我都有点天分,几年后摔角的技巧我全都上手了,也试探性干掉过几个落单的死人小孩,可是也被他们打得很惨,我想我还是比较适合在安全的地方放冷枪、在安全的地方引爆炸弹。
  亡命天涯对死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还活着的我超爱这种刺激感。
  在到处猎杀死人的旅行中维持活着,是相当奢侈的一件事。
  我很珍惜。
  有东西吃的时候我一定大口吃大口吞,有酒喝我就一瓶接着一瓶,撞见漂亮的女人我就省下追求的过程,直接把她勒昏就拖进车子里强暴。
  对啦对啦,我是个人渣。
  所以我常常爆掉一些臭死人,当作是对这个世界的道歉啊!
  【6】
  为了确认赛门布拉克到底会不会到日本,我将电视二十四小时开着。
  关岛解放死人共和国的国父潘乃德总统,在刚刚接见天主降光明教派的华裔肥教主时,公开发表了全世界瞩目的一场演讲。
  “永生人的价值,就是人类价值的无限延伸。
  “人类社会的不断进步,就在于知识与经验的传承,在过去,教育是不可或缺的环节,是培养人类竞争力无可奈何的机制。
  “是的,无可奈何。因为人终将一死。
  “我们绝对无法否认,过去数千年来人类痛失无数英才,倘若达文西未曾死过,我们今天的世界肯定不一样。倘若爱因斯坦未曾逝去,我们今天的世界肯定是另一番面貌。倘若梵谷终于等到了他被这个世界认同的时代,他今日的创作又会呈现出哪一种惊人的神采?
  “现在,每一个伟大的学者专家都将无限期地存在下去,艺术家都能持续创作一百年、一千年,写歌写一千年,唱歌唱一千年,演戏演一千年,导戏导一千年,小说连载一千年,漫画连载一千年。
  “除了从无到有的教育,人类的智慧更在每一个学者专家艺术家的脑袋中无限期积累下去,进步,将不再是循序渐进的,将会是大跳跃的,大突破的,人类的历史将随着永生人的出现更加辉煌!”
  全场死人起立鼓掌。
  那个痴肥的华裔胖教主更紧紧拥抱了那个国父,将气氛炒到更高点。
  “……原来,现在臭死人有另一个超好听的新名字,叫永生人啊。”
  我喃喃自语,不屑地转台。
  为了制衡嚣张的臭死人,全世界的活人都卯起来生小孩,但自杀的比率也一直屡创新高啊,一增一减下,我们活人越来越少,处境越来越不利。
  现在连永生人这种响叮当的名字都出现了,自杀率又会往上飘升了吧。
  我觉得自己的心情应该变差但其实没有,却想装出一点忧心忡忡的样子,于是走到师父房门外,告诉师父我想出去外面走一走,顺便买几罐啤酒。
  “……”我只听见一大串像是不如杀了我吧的女人鬼叫声。
  师父忙着在房间里干女人,没空答理我。
  想想,也好,待会到外面买啤酒,顺便找个女人弄弄吧。
  【7】
  比起死气沉沉的欧洲,深夜的东京还是很有看头。
  大量流浪汉横七竖八睡在街头,对任何人来说,他们是死是活从没什么分别。
  营业到天亮的居酒屋这时正是人声鼎沸的高点,我喜欢那种纯粹由活人叫嚷出来的糜烂气氛,整条街都是,我刻意挨近走了一段路。
  无关景气,色情产业总是生意兴隆。
  上门寻欢的有活人也有死人,接客的也有活人跟死人。
  我对没办法勃起的死男人戴着假xxxx、硬要玩活女人让她们受罪这种事,无法忍受,但对拥有恋尸癖的活男人兴高采烈点死女人来搞,就多多少少可以想像——亵渎死者这种事我可是佼佼者。
  皮条客大剌刺在街上拉客,我从其中一个手上拿了几张照片看。
  漂亮是漂亮,年轻是年轻,奶大奶小都有。
  问晅是……
  “都是活的吗?”我皱眉,用从师父那里学来的生疏的日语问。
  叼着菸,皮条客颇有深意地打量我这个外国人。
  嫖死人在这个注重伦理的国家“目前”还是违法,要是被检举,罪判得不轻。
  不过这条烂法律随时都可能被修改,反正这个世界越来越烂。
  “要死的也有喔。”
  皮条客左顾右盼,从怀里掏出一份型录给我。
  这份黑色型录上的照片,琳琅满目都是死人。
  死法不同,尸体保存状态不同,也不见得每个死者都动过尸体美容手术……要知道,会找死者做的寻欢客都有点与众不同,有些人就是喜欢自然一点。种种状态,价钱也不一样。
  “我要这个。”我点了一个被继父活活饿死的少女。
  “下面还有很多喔,也可以下去再挑。”皮条客随口说道。
  “不用,我就要这个。”我坚持。这种死法实在不多见!
  “品味很好,这个要二十万日币,手续费五万另收。”
  我数了一叠不断贬值的日币给他。
  皮条客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压低声音跟店里交代我的要求。
  过了两分钟,皮条客还在沟通,语气焦切。
  我开始害怕我要的那个少女被订走了。
  正当我考虑放弃、要改订另一个被暴走族乱刀砍死的胖女人时,皮条客挂上电话,用如释重负的语气对着我说:“跟我走。”
  皮条客带我到一条小巷子里,打开一扇密门叫我沿着萤光指标往下走。
  “两个小时。”他拍拍我的肩膀,用蹩脚的英文说:“Twohoursfuck。”
  “OKOK。”我竖起大拇指。
  适应着昏暗的灯光,我走到冷气开到让人寒毛直竖的地下室。
  为了遮掩奇怪的气味,空气里充满了浓郁的脂粉味跟香水味,几个暂时没人要的死者排排坐在吧台看电视,死状五花八门,一下子就让我燃起坚挺的性欲。
  环绕着中间的吧台,至少有十间小炮房。
  一个服务生接手领着我,打开其中一间房要我进去。
  房间里早有瘦得只剩一副皮包骨的少女,赤裸裸打开腿在等着我。
  领了我的小费跟中指,服务生微笑关上门。
  “你好。”少女微微点头,她的尸体微微发黑,真是极品。
  我迫不及待脱下衣服裤子,跨上床。
  少女面无表情拿起一大罐润滑剂塞在阴部,挤了挤,再将凹掉的润滑剂放在地板上。坦白说那个动作真是粗鲁到了极点,却让我更加兴奋。
  就开始做了。
  “我问你,你死了,又不用吃喝,搞了也没感觉,干嘛还做这个?”
  我咬着她干瘪的胸部。
  我故意咬得很大力,反正她不知道。
  “你管我这么多。”她瞪着天花板,像是回答过无数次。
  嘻嘻,什么管这么多,问答游戏才正要开始哩。
  “你继父性侵犯过你吧?是吧?”我抓开她两条腿,用力挺进。
  “……”
  “一定是了,怎么可能没有呢?新闻上看多了,啧啧。”
  “你可以专心做就好了吗?”少女板起脸孔。
  不行。
  不然我去搞活的就好了,干嘛奸尸呢?
  “不过就算他不侵犯你,你也会勾引你继父吧?”我锲而不舍。
  她怒气腾腾瞪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又强忍了下来。
  “不过他干嘛不给你东西吃?真奇怪。真奇怪不是吗?”
  “……”她撇过头去。
  我注意到她的眼皮被剪掉了,所以无法闭上眼睛回避我的视线。
  可见她一定老是不看着客人做爱,跟客人很不愉快过,才被店家剪掉眼皮惩罚。
  “对了!你一定是不乖,你继父才没有给你东西吃喔。”我大叫。
  “我哪有不乖!”她咬牙切齿地说,指甲抓得我肩膀好痛:“做完了快走!”
  嘻嘻,真有趣。
  用恶劣的语言戏弄死者,我最会了!
  “活活饿死,是什么感觉?”我冲击着,冲击着。
  “……”她还是瞪着天花板,连假叫几声都不愿意。
  我将她的双脚架在我的手臂跟肩膀上,一鼓作气抱起她。
  鼻子碰鼻子,我用舌头撬开她冰冷的嘴唇,彻底享受侵犯死者的快感。
  乱搞了一阵,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血管在发烫。
  “喂,我问你活活饿死,是什么感觉?”我快速抽击着。
  “很饿。”她的声音很冷淡。
  但我听得出来,她的冷淡里压抑着一股巨大的激动。
  ——到了说出关键垃圾话的时候了!
  “活活饿死,死了以后却吃不了东西,很不甘心吧?”
  我哈哈大笑,毫无保留在少女体内射了出来。
  “……”少女怔住,呆呆不发一语。
  我将她摔回床上,慢动作穿上衣服裤子,欣赏着这个崩溃的死人。
  关上门,哼着歌离开。
  【8】
  我走在大街上,愉快地回忆刚刚那半个小时。
  我偶尔喜欢跟死人做,师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毕竟我得照顾师父保守的心。
  其实师父知道了会不会责备我或看不起我,我也不晓得,说不定师父会觉得我超猛的,说不定他会觉得我在虐待死人上的境界又高了一层,也想试试看?
  总之,真经典啊!
  我竟然对那种背负不幸身世的死者说那种没良心的话,真的是太人渣了我!
  哈哈哈哈,这下子我又得多解决几个败类臭死人才能跟这个世界道歉了……
  忽然,我就失去意识了。
  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昏暗。
  应该是巷子之类的地方吧?
  我看到的第一个清楚的画面,是刚刚那少女死者的脸。
  脖子还很痛,刚刚一定是被棒子之类的东西袭击了。
  “我卖身四十五年,你是第二个让我想这么做的人。”
  被活活饿死的少女冷冷地对着我,手里拿着一把刀子。
  “你想干嘛?”
  我紧张地动了动身子,却发现动不了。
  双手双脚都被反绑着,依这触感好像是塑胶绳。
  更让我吃惊的是,我的胯下一片冷飕飕的,竟然没穿裤子。
  “你该不会,想让别人知道,你被割掉老二吧?”
  “等等,你有什么毛病?”我奋力挣扎,却只是在原地蠕动。
  “我只要十秒就可以切掉你的老二,你再怎么叫也来不及。”
  “……”
  “不想被别人知道你被活活割下老二,就咬住这个,别乱动。”
  被活活饿死的少女将我自己的内裤塞在我的嘴巴里。
  “!”我别无选择,只能用力咬住。
  接下来,那个臭死人开始她莫名其妙的报复。
  由于自尊心的关系,我忍痛接受了这一刀,一声都没叫。
  我痛到眼泪都流了出来,差点连舌头都咬断了。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忍耐到这个变态臭死人走掉为止,然后想办法解开绑在手上跟脚上的塑胶绳,再捧着被切下来的xxxx去医院做紧急缝合。
  等我痊愈之后,我再跟师父去刚刚那间店里表演疯狂割头秀!
  “别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个疯女人将我翻了过来,继续朝我的胯下一阵没人性的乱捣。
  不用想也知道我的阴囊也遭殃了,睾丸被挖了出来。
  鲜血像爆炸的可乐一样从我两条大腿间喷射出来。
  我满地打滚,拿头撞地,拼命忍住大吼大叫的冲动。
  万一被路人看到我这副德行,不见得会送我到医院,却肯定拿手机拍下来放网路,标题差不多是:“刚刚被阉掉的外国人”。
  我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么丢脸!我最痛恨丢脸!
  不!绝对不允许!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被活活阉割”更能贴近形容被活活阉割的剧烈疼痛,我用各种姿势在地上滚来卷去,脖子都快抽筋,大腿就真的抽筋了。
  我快发疯快发疯快发疯了。
  如果我再不进急诊室,我的下体大量飙血,一定撑不住的!
  “小朋友,活活被阉割,死了以后却搞不了女人,会是什么感觉?”
  那个臭死人在我的耳边笑着。
  “有空记得回店里告诉我,我很想知道。”
  ※※※
  失血过多竟然也是一种好处,几分钟后我用昏倒取代了要命的痛苦。
  像做了一场恶梦,醒来,就只看到地上一团被踩烂的东西。
  就算我把地上刮干净,也没办法将那些渣渣拿去医院做任何事。
  “……”
  不意外的,我也不痛了。
  我花了一个多小时咬开绑在手上的塑胶绳,再迅速解开脚上的绳子。
  用和着口水的内裤将胯下仔细抹个干净,轻轻松松穿上牛仔裤。
  走出巷子,找了一台放在路边的宾士,对着车窗玻璃的反射整理一下头发。
  “人模人样的。”
  我拍拍脸,点点头。
  我想起刚刚出门的时候,转角街上就有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整形店。
  没别的想法,我摸了一下牛仔裤后面,那鼓鼓的皮包竟然还在。
  一辆计程车远远驶来,我举起了手。
  【9】
  不会错。
  电视新闻都报导了,报纸也登了,天主降光明教派也买了大篇幅广告,一星期后“超神迹”赛门布拉克就会抵达日本,在东京巨蛋为了永垂不朽的NBA传奇杯篮球表演赛“开球”。
  “不简单啊……只有那么大的活动才能把赛门吸过来。”
  一边听新闻,我一边在房间里检查今天下午交易到手的点爆式新型狙击子弹。
  这种子弹威力强大,只要目标被打中……不管打中哪里,基本上就炸开约一个篮球大小的窟窿,射中肚子,有一半的机会尸体就直接断成两截,射中脖子,头一定掉下来,直接射中头嘛,就等于现场灰飞烟灭一具尸体。
  缺点是火药用量更多,弹头更沉,去他的瞬间后座力很威!开枪时那一震,子弹常常就偏离轨道,就连我这种天生好手开十枪也有五枪打在不是我想要的位置。
  但我说过了,威力强大嘛!即使是射歪了一点点,只要给削到一下,即使目标是个死人也得面临尸体支离破碎的窘境。
  这几天我想得很透彻,要灰飞烟灭赛门布拉克,最简单就是找到他下榻东京的饭店,用火箭筒突破一下,就可以冲进房里砍下他的头。问题是不晓得他真正住在哪里,有争议的名人常常会搞一些障眼法,一口气订下东京最好的十间饭店也不奇怪。
  与其去幻想赛门布拉克会住在哪里,不如将思绪集中在最原点。
  ——还是得大闹东京巨蛋才行。
  为了防止像我跟师父这种人乱场,当天东京巨蛋会场的警戒一定空前严密,政府支援的武装直升机在空中巡逻就不必说了,最基本,门口一定会有金属探测器,想携带武器混进去完全不可能。
  当然了,师父是人肉坦克啊,就算是赤手空拳也拆得了赛门布拉克。要让一个不打算使用枪械跟炸药的肉体暴力王通过安检,再怎么困难也有限度,问题是……我也想参与啊!
  我上网下载了东京巨蛋的建筑设计图,认真做了点研究。
  现实世界不像电影跟小说讲得那么复杂,毕竟东京巨蛋不是设计来抵挡攻击跟预防刺杀用的,而是给观众进去看表演看比赛用的,要偷渡狙击枪跟火药进去并不困难,只要从八条主要的下水道偷偷摸到巨蛋底下,再往上撬开一些杂七杂八的管线跟阻碍就可以,甚至我还可以租一台迷你快艇停在巨蛋下面,一旦得手就循原路闪人,那些臭死人一定摸不着头绪我们怎么消失的。
  “师父,基本上你光明正大进去就行了,我的部分,会自己想办法。”
  “……”
  其余那天师父该做什么,我只跟他讲了个大概。
  至于怎么做到,师父自有他的办法。
  事前的准备功夫很重要,这就是专业的犯罪者跟一般流氓最大的差别。
  隔天我租了一台迷你快艇,开着大灯,在黑漆漆的东京下水道系统里摸索了八、九个小时。
  这一趟下水道之旅确认了很多事情,我不只用萤光喷漆在重要的管壁上做了记号,还在几个重要的据点安装了无线电发射器,帮助我用手机在下水道里做定位。(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之后我每天都来回练习一次路线,越来越熟,速度越来越快,还可以在下水道里玩快艇甩尾。
  毕竟事后的逃亡功夫就更重要了。
  死心眼跟目标同归于尽是很次等的作风,代表规划的能力不足、执行的能力不足、专业的能力不足。
  去他的师父跟我可是高手!
  惯了路线,我便开车到山区练枪,熟悉新型子弹的后座力。
  先是打树、打石头,再来就是打会动的任何东西。
  看到那些倒下就不再爬起来的野生动物,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无害的它们就得面对死亡,而对地球有害的人类却享有继续爬起来的特权?
  “因为你们比较倒楣。”我只能这么说,然后继续开枪。
  到了动手的前一天,我先是将一辆装满汽油又附赠遥控炸弹的厢型车开到巨蛋外的公共停车场,再驾驶着迷你快艇到下水道预定的位置。
  将快艇停好,撬开该撬开的东西,一路往上,摸进了筹备比赛中的东京巨蛋。我将拆好了的狙击枪、两大盒子弹跟五个遥控小型炸药装进旅行袋,放在隐密的地方。
  我换上脏兮兮的工作服,大大方方在东京巨蛋里逛来逛去,将实际走过的地方跟从网路上下载到的结构图做了印证。
  最后,我帅气地直接从巨蛋里走出去,拦了计程车回旅馆。
  【10】
  大日子到了。
  “我们就是死了,也想打篮球!”
  这热血耸动的标语化作旗帜,飘扬在东京巨蛋每个可以插旗的地方。
  前来捧场的大概有超过五万五千名活人跟死人,将东京巨蛋挤得水泄不通。大部分都是死人,因为只有那些老东西才会记得那些即将上场打球的老古董,即使他们并不信仰天主降光明教派,也很乐意从全世界各地买机票来看这一场“不可能的经典赛事”。
  我一身休闲,舒舒服服坐在一个月前就预订好的贵宾包厢里,拿着望远镜等待比赛开场,还点了一份其实我只能欣赏的海鲜大餐。
  这段期问,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用金属探测仪扫描过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然后堆满笑容走了出去。
  “白痴。”我冷笑,对着关上的门竖起中指。
  比赛还有二十五分钟就开始了。
  不急,我是高手。
  我从容不迫地走到藏枪的地点,提了那一大袋乱七八糟的东西回贵宾包厢,沿途将那五个小型遥控炸药黏在足以让人吓一大跳的地方。
  现在,我还有两分钟可以把狙击枪好整以暇组合起来,将子弹填好。
  比赛开始前,赛门布拉克在热烈欢呼声中出场致词。
  我用钻石切刀在玻璃上划了彼此间隔十公分的三个圈圈,将狙击枪从中间那一个采出去,瞄了一下可以捕捉的范围,在脑中假想一下状况。
  话说赛门布拉克走路的模样真奇怪,姿势超不协调。
  据说他曾经为了跟大光芒上帝发生“灵动感”,从一百多层的高楼往下跳过一次。就算他死不了、那一摔也几乎将他撞散了。后来送医拼凑尸体费了很大的功夫,其中一只脚跟一只手再也不属于他……真够白痴的。
  我在十字瞄准器中,压抑着扣下扳机的欲望。
  如果我愿意,在赛门长达一分钟的简单演讲里,我已经可以轰掉他的头十次。
  可师父唯一的原则,就是得由他亲手拧爆赛门布拉克的脑袋。
  我信师父,所以我把扬名立万的机会让给他。
  终于赛门布拉克废话完了,灯光一暗,全场跟着焦躁骚动起来。
  啪地一声。
  快烧起来的聚光灯打在白队的入口处,照在一个高大痴肥的老黑人身上。
  “首先登场的是,号称地球有史以来最强的中锋——侠客欧尼尔!”
  全场爆出令我难以理解的激动吼叫声,惹得我立刻就想将那个老黑人射倒。
  司仪用夸张的语气介绍选手陆续入场,全场观众的吼叫声几乎掀飞了巨蛋顶。
  “攻守无敌,无所不能的长人——凯文贾奈特!”
  “单枪匹马取敌首、绝不手软的战神——亚伦艾佛森!”
  “改写所有天才定义的绝对天才——科比布兰特!”
  白队的四名球星登场后,频频向观众挥手致意,在球场上方一共有十六面巨大的萤幕即时转播,那些球员看起来又老又丑,哪有一点明星风范?
  我看节目宣传单上说了,今天的比赛全都是由死而复生的球员担纲演出,真好笑,不过就是把一些被时代遗忘的老家伙凑在一起打敬老杯慈善大赛罢了。
  “最后,死人的英雄,拼命骚扰活人NBA总冠军赛的——”
  全场等不及,起立鼓掌欢迎这个连我都如雷贯耳的怪咖。
  “杜瓦波里斯基!”
  一个白人挥舞着双手笑着进场。
  他很年轻就因心脏麻痹嗝屁,让他在外表上占不小的便宜。
  掌声足足聒噪了一分钟才停,死人的手掌不会痛这一点真的很机歪。
  接下来换“历史更悠久的”红队出场。
  司仪一个一个唱名,观众每一个都扯破喉咙大叫那个死去球星的名字。
  “创下无数神奇纪录的,NBA史上最伟大中锋!威尔特张伯伦!”
  “今晚不想再当悲剧英雄的悲剧英雄——派崔克尤恩!”
  “从地狱里硬是丢出妙传的——魔术强森!”
  “让当今所有射手黯然无光的!赖瑞博德!”
  这四个同样苍老的死球星穿着红色球衣,肌肉都松垮垮的像是在吊猪肉,向观众挥手的模样看起来就像重症者,但满场的死人却给予比白队膨胀十倍的掌声。
  他们都死得太久,在我出生前都翘毛了,加上我对篮球没什么研究,这一切看在我眼底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当然了,接下来出场的这个死人我也听过。
  他的存在可是世界级的常识。如果被我查出来他在死前有可能搞过我妈妈琳赛汪达的话,那他就是最有嫌疑当我爸爸的人。
  司仪也忍不住用大吼的声调叫出他的大名。
  “如果上帝会打篮球,那么,他一定就是——麦可乔丹!”
  是啊,全场起立鼓掌嘛。
  热烈欢迎那个在死前垂垂老矣、拄着拐杖,在死后却照样灌他妈的老飞人。
  只见乔丹在掌声中走向白队的波里斯基,搂着那位受宠若惊的白人肩膀。
  环顾四周,乔丹用感性的语气说道:“四十年前,我在电视机前面观赏活塞队对湖人队的总冠军赛,在史戴波中心球场进行的关键第五场,我看到了让我泪流满面的画面。”
  波里斯基低下头,腼腆地笑着。
  乔丹继续说道:“波里斯基在满场的嘘声里,视而不见无数砸在他身上的汽水瓶跟热狗,视而不见对手跟伙伴对他的愤怒与不谅解,视而不见计分板上残酷的事实,他说了一句话……”
  停顿了两秒,全场怔住。
  乔丹大吼:“他说了一句话!”
  全场观众仿佛重新有了呼吸,一齐大叫——
  “就算死了,我也想打篮球!”
  暴动了。
  可真是暴动了。
  真不愧是乔丹加上五万五千人的力量,连高高在上的我都震慑不已。
  “今晚,人类历史上最优秀的两代球星将在这里分出胜负,一百年后的某个晚上,我们会跟不甘死亡的第三代、第四代、第五代球星较量,看看谁才是史上第一,史上第一!史上第一!”乔丹举起波里斯基的手,气氛沸腾。
  球赛随即开始。
  欧尼尔跟张伯伦跳球。
  球弹到了博德手里,博德随手丢给强森,强森晃过艾佛森,正要上篮取分却面临贾奈特跟波里斯基牢不可破的联防。
  “!”只见强森一个奇怪角度的妙传,球到了乔丹的手里,乔丹单手灌篮得分。
  全场鼓掌。
  波里斯基控球,吸引乔丹的防守后将球传给布兰特,布兰特随即在三分线外自干跳投,球没进,篮板被欧尼尔狠狠抓了起来,再用他痴肥的尸体将球暴力灌进。
  全场鼓掌。
  除了大萤幕大画面的即时转播,每个球星的嘴角都贴了一片袖珍麦克风,可以将他们在场上讲话的内容广播出来,这让比赛更加生动有趣。
  强森控球,一闪眼丢给博德,博德在距离三分线还有一大步的距离出手。
  球进。
  “布兰特,这才是投球。”博德故意摸摸布兰特的头。
  观众大笑。
  艾佛森控球,本以为立刻就要传出去的,却见一头白发的他像一把刀子切进敌阵,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下将球放进篮框里。
  “怎么?老家伙都跳不起来了吗?”艾佛森哈哈大笑。
  观众大笑。
  接下来,乔丹一记高抛球,张伯伦在半空中接到,第一时间双手灌篮,将试图拦阻的欧尼尔给撞倒在地。
  “大家伙,别忘了你的时代里,没有我。”张伯伦伸手拉起欧尼尔。
  观众大笑。
  接下来是一连串目不暇给的超级混战。
  尤恩盖了贾奈特的火锅,波里斯基抄截了乔丹的运球,欧尼尔在张伯伦的防守下乱投不进,尤恩抢到篮板快传强森,强森大吃小艾佛森上篮得分。
  “你叫战神是吧?学着点!”强森笑笑将球抛给艾佛森。
  观众又是拍手又是尖叫。
  布兰特连续自干,连续不进都有欧尼尔跟贾奈特抓到篮板,最后在乔丹面前表演一招向大师致敬的后仰式跳投,球进。
  “我故意让你投的。”乔丹哈哈一笑,运着球。
  “……少来了。”布兰特表情尴尬。
  乔丹将球抓在手上,用高傲的表情说道:“现在轮到你让路了。”
  “?”布兰特还反应不过来。
  只见乔丹单手持球像炮弹一样冲出,在场所有球星都往旁站开一步。
  毫无意外中的天大意外啊,年迈,不,是死去的乔丹从罚球线起跳!
  一道扣人心弦的红色弧影逼近底线,将球塞进篮框。
  巨蛋里爆出掌声,乔丹英雄般高举双手,接受再接受。
  “两次运球啊,篮球之神!”艾佛森不服气,但记分板上可不这么认为。
  ——毕竟,乔丹嘛!
  接下来还是好戏连连,博德在三分线外连续砍进三球,张伯伦盖了贾奈特三次火锅,强森递出五个妙传,尤恩如愿以偿在欧尼尔面前灌了两次篮。
  但白队也不是省油的灯,波里斯基主导四次漂亮的快攻、分别让布兰特跟艾佛森上篮得手两次,贾奈特回敬张伯伦跟欧尼尔各一次火锅,欧尼尔开玩笑似冲出来盖了布兰特一次大火锅,娱乐效果十足,惹得五万多死人大笑不止。
  “搞什么啊?”布兰特向欧尼尔的大屁股踢了一脚。
  “很意外吗?我一直都看你不爽啊!”欧尼尔做出很贱的表情。
  忘了说,这场比赛没有板凳球员,因为这些上场的先发死人毫无体能问题,每一分每一秒都呈现出他们的巅峰状态,死不像死。
  他们尽兴地打,不管球到了谁的手里,观众都是一阵惊叹。
  “喂,波里斯基。”布兰特将球丢给波里斯基。
  “?”波里斯基将球丢给艾佛森去自干。
  “当年真是对不起。”布兰特伸出拳头:“总冠军是在你不在场的时候得到的,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
  “哈,都死了还能怎样!”波里斯基也伸出拳头。
  两拳相叠,全场又是一阵感动的掌声。
  【11】
  球赛进行到一半,红队以七十八分领先白队的六十五分。
  中场休息时间,主办单位宣布,为了向中国当局提出“反对强制灰飞烟灭法”的立场,下一场“永垂不朽的NBA传奇”经典赛事,将转移阵地到中国的北京死人特别行政区去打。
  ……明明就是看上了那里的商机可观,偏偏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死人不必上厕所,到了休息时间也没什么人走来走去。
  死人也不吃不喝,当然卖热狗跟卖啤酒的小贩生意就差了。
  不论死活,大家都全神贯注地欣赏穿得很暴露的美女啦啦队表演。
  就连那个不知大祸临头的赛门布拉克,也坐在第一排贵宾席鼓掌。
  我则将狙击枪重新探出玻璃外,等待约定的时刻。
  啦啦队表演正精采时,此次活动的吉祥物也翻着筋斗登场。
  三个吉祥物在叠罗汉,三个吉祥物在热斗街舞,三个吉祥物在表演花式杂耍。
  其中一个在杂耍的吉祥物——肢体摆动的模样特别不协调。
  “师父,动手吧!我会全力掩护你撤退的!”
  我眯起眼,十字瞄准器对准赛门布拉克身边的魁梧护卫。
  只见那头动作古怪的吉祥物东张西望,大步走向坐在第一排的赛门布拉克。
  “一点也不想掩饰了吗?”我感到一阵过度紧张而来的兴奋。
  赛门布拉克疑惑地看着来到他面前的巨大吉祥物。
  他身边的巨汉保镖缓缓站起,正要推开那头走错方向的吉祥物时——
  砰!
  我扣下扳机,巨汉保镖的脖子炸离身体。
  吉祥物一把抓起表情呆滞的赛门布拉克,头对着头,猛力砸下去!
  第二个、第三个保镖站起来,几乎要掏出枪来。
  我开枪,又开枪,第二个跟第三个保镖毫不含糊地身首异处。
  吉祥物这一记猛烈的头锤将赛门布拉克的脑袋毁掉,但在约定的关键十秒里,他还有五秒的时间——于是吉祥物用力拧住赛门布拉克的脖子,像玩弄婴儿一样。
  我继续开枪,开枪,将赛门布拉克身边的警卫与保镖又射倒了五个,威力强大的狙击弹确确实实地将他们阻止吉祥物的能力给夺走。
  第十秒,吉祥物硬生生扭下了赛门布拉克的死人头。
  胜利!
  我毫不犹豫按下了炸药遥控器,A。
  位在第五号出口的自动贩卖机大爆炸,冲击力足以将二十公尺之内的尸体炸碎,那一炸,将满场的尖叫声的音域又提升了五度。
  更重要的是,让现场秩序彻底大乱!
  抓着赛门布拉克的死人头,师父伪装的吉祥物冲进混乱的人群里,几个警卫慌慌张张朝师父开枪,我看十枪有九枪打到了旁边顾着逃命的观众,其中真正打在师父身上的那一枪,恐怕也被师父穿的剪切增稠液态防弹衣给挡下。
  我持续朝涌进的警卫开枪,这时已无法顾及到中枪的部位,反正打了就有分。
  但不能恋战,我将狙击枪设定在自动定时击发的状态,转身开门就走。
  现在场面超级大混乱,是任何人都能逃走的良机,我边走边按下遥控器的B,将第八号出口的男厕炸掉,又引起了死人更恐慌的情绪。
  然后是C——轰!第一号出口变成人间炼狱。
  D,轰!服务台变成一团张牙舞爪的火球。
  E,轰!纪念品中心的地板整个往下垮掉。
  大爆炸这种力量所制造出的恐惧感永远都很酷,就连死人也会迷失在骚动里啊!
  等到我在最后关头脱离崩溃决堤的人潮,走到跟师父约定的地点时,师父早就站在那里等我,身边还躺了十几个脑袋被砸烂、在地上学虫爬的警卫。
  师父来不及将该死的吉祥物装扮脱下,只摘掉头罩,扯下手套,双拳沾满过期的黑色血迹,赛门布拉克惨兮兮的死人头在他的手中大叫:“我错了!那天晚上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你的老婆!我只看到她一个人!”
  我觉得不大妙。
  师父的脸色苍白,身上至少有二十几处枪伤,就算有防弹衣还是不够看啊!
  “别担心,撑得住。”
  我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但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
  我带着师父快速从预先规划好的路线一路往下,按部就班来到下水道,跳上前一天停妥的快艇。
  发动引擎的那一瞬间,我同时启动最后一个炸药控制器。
  停放在东京巨蛋外停车场、装满汽油桶的那辆厢型车,此时此刻大概冲到了半空,惊天动地的大火连带烧干了附近所有的空气吧……那里可都是停了数百辆汽车的好地方,搞不好来个超经典的连环大爆炸。
  等等回到旅馆,一定要第一时间打开电视看新闻。
  “师父,你怎么样?”我驾驶快艇,瞥了一眼师父。
  “……”师父没力气说话,也没闭上眼睛。
  如果是五年前的师父,这点枪伤只要静养两个月就没问题了,现在岁月催人老,师父连自己脱下吉祥物的衣服都办不到。
  我要专心驾驶快艇,只能大声鼓励:“师父,撑住!你说过在宰掉赛门布拉克之前,你是不会死的!”
  ……等等,这种话好像不是现在应该说的?
  只是赛门布拉克沿途一直鬼叫,一下子求饶,一下子求师父灰飞烟灭,一下子为我听都没听过的奇怪往事道歉,一下子就疯狂咒骂。很吵,吵死人了!
  但师父好像很享受,我也只能说:“喂,我说赛门啊,你要嘛就专心求饶,要嘛就专心求我们一把火烧了你,要不就勇敢一点狂骂到底啊,都死这么久了,别三心二意的。”
  师父近五十年来一直都想干的事,今天终于圆梦了。
  我很替师父开心,真的。
  失血过多,他看起来很疲倦,表情却也很安详——平时师父就连睡着了都没露出这样的表情过。
  我心念一动:“师父,你是不是死了!”
  “……”师父瞪了我一眼。
  “哈哈,我就知道师父能撑!”我哈哈大笑。
  就在快艇即将驶出下水道的时候,师父巨大的身躯突然斜斜往旁倒下,快艇重心登时一倾。我一看,师父有半颗脑袋都浸在脏水里。
  我赶紧停下快艇,将半昏迷的师父扶正,用力拍拍他的睑。
  师父霍然睁开眼睛。
  “到最近的焚化炉。”师父罕见地使用语言。
  “师父!你要相信自己的身体!你跟怪物一样啊!”我大吼。
  “……”师父用超狠的眼神看着我。
  ※※※
  是了,终于到了最后约定的时刻。
  这是师父收容我跟他一起行动的唯一条件。
  【12】
  快艇出了下水道,我搀扶着有够重的师父到车上。
  一开门,师父立刻摔躺在后车座,手里紧紧抱着赛门布拉克沮丧的头。
  打开东京市地图,距离这里最近的人道焚化炉,大概有十分钟车程。
  “那么,就请师父不要睡着了,免得……”我踩下油门。
  抵达人道焚化炉管制区的时候,师父身上笨重的吉祥物衣服已完全渍红了。
  我先下车,从侧座的置物箱拿出手枪,大刺剌走进去管制区。
  “请问有什么事?”一个戴着眼镜的办公室小姐起身,微微鞠躬。
  “烧东西。”我点点头。
  她太快死掉马上复活就麻烦了。
  于是我朝她的肚子开了一枪,再将桌上的电话线扯掉。
  “什么声音?”一个扫地的老先生探头出来。
  “枪声。”我朝他的肚子也打了一枪。
  陆续几个听到枪响冲过来的工人,我也是一人一枪,全打在肚子上。
  搞定,再将师父硬拖下车。
  “!”师父的头先着地,让他整个醒了。
  他踉跄站起,不忘抓着赛门布拉克的死人头,辛苦地跟着我的脚步。
  赛门布拉克的头看着我说:“请你帮我告诉艾琳,其实我最爱的还是她。”
  “不要。”我嗤之以鼻。艾琳,谁啊?
  我打开里面最大的一座焚化炉,点燃了火。
  拿着死人头,师父默不作声走进去,没多再看我一眼就从里面将门拉上。
  趁还活着的时候把自己烧掉,一秒也不想当个臭死人,这就是师父人生第二个愿望。他说过,也许他永远也宰不了赛门布拉克,但却绝对不想成为像他那样的人,如果万一他不幸重伤,就算是在他身上浇汽油,我也要毫不犹豫点火。
  “……”我看着这逐渐开始加热的炉子。
  离别了,原来是这种感觉。
  我有点想哭,可没办法,只好做个样子擦擦眼睛。
  一想到从此以后我只能一个人到处放冷枪、搞爆破,就觉得怪怪的。
  合作无间的双人组,听起来比独行侠还要酷,为什么要剩下我一个呢?
  以后我也只能一个人挖洞埋死人头了,没人知道我多狠,真的很怪。
  “师父,不如你出来吧!”我用力拍着焚化炉。
  师父是个铁打的硬汉,就算身陷烈火也只是发狂地大叫,没嚷着后悔要出去。
  “师父!下个月就是三十几个死人国要模仿联合国,签署条约成立‘永生大联盟’的日子,我们何不去把那些臭死人炸到外太空呢!师父!你死了不打紧,我不会看不起你的!”
  渐渐,师父不出声了。
  我再也忍不住。
  “师父,其实我前几天就死了!”
  我不知怎地和盘托出,对着焚化炉大吼。
  “其实死了也没什么太坏的地方,就算没有老二也不要紧,我自己装了一条最流行的死人专用电子xxxx,功能超级丰富的,旋转震动抽xx插基本功能都有,冷热温控,会发光,会假射,还可以听音乐!就算死人也被我搞活了!师父!出来吧!出来吧!”
  我大吼大叫,立刻脱下裤子,对着焚化炉展示我的七彩xxxx。
  砰!
  此时,焚化炉的门从里面打开……
  全身怒火的师父倒真的爬冲出来,可他像木炭一样的尸体吓到我了。
  “哇呜!”我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烧得乱七八糟的师父举起冒火的赛门头,作势要砸我。
  可师父才踏出焚化炉,一踏地,他烧成炭的脚就当场粉碎。
  他摔在地上,又将半个身体跟一只手也跌碎了。赛门的头也碎成了黑灰。
  “……那,还是算了吧。”我很傻眼。
  弄成这个样子才晓得后悔,不如还是灰飞烟灭了吧。
  我来不及穿上裤子,就捞起师父怪吼怪叫的脑袋,将他丢回焚化炉。
  门关上。
  我振作精神,穿上裤子,朝地上的赛门黑灰补了一脚。
  接下来漫长的人生里,我得找到搞过我妈妈琳赛汪达的男人,然后干掉他。
  “就算死,也逃避不了我的惩罚。”我自言自语。
  上次说过了,预备入选的第一波疑似我爸爸的名单,还没列完就有一百二十五个人,每一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算了,统统都杀掉,死了再彻底灰飞烟灭一次吧。
  有了目标,我不禁有点高兴。
  我朝着焚化炉微微鞠躬,然后迈向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