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现实世界(13)
作者:西西特    更新:2022-03-29 02:37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门框大力撞上墙壁,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而里面的人却没有一点反应,还在一下一下把头往墙上磕,聚集的血迹淌下来,触目惊心。
  厉严的面部一绷,将少年的手腕拽住,低声道,“陈又,你在干什么?”
  陈又依旧在喃喃自语,还是那三个字,他垂着头,碎发搭下来,一滴血珠抱着他的发梢,下一秒就颤颤巍巍的砸下来,在地上砸出一朵血花,之后又是一滴,砸在血花中间,血红的颜色被冲淡了。
  那不是血,是泪。
  厉严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他拿出帕子,擦着少年脸上的血,低哑的声音里透着让人信服的力量,裹挟着温柔,“你爸没事的。”
  陈又茫然的表情褪去,反手去抓厉严,“真的?”
  厉严点头,“嗯。”
  陈又抓着厉严的力道更大,他压抑着哭声,“那我爸出手术室了没有?”
  厉严说暂时没有,“快了。”
  陈又直直的盯过去,“你不骗我?”
  厉严把他眉心的血迹擦掉,“不骗你。”
  陈又抓着厉严的手指一松,整个人都像是活了过来,他无法想象,老爸因为自己出了意外的结果,更不能接受,面对不了。
  厉严带陈又去处理额头的伤。
  陈又很配合,手被厉严牵着,被医生护士们打量,他都没有挣扎一下。
  处理好伤口,陈又回到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坐着,他靠着椅背,目光望着虚空一处,跟厉严说,“怪我,如果我出门的时候稍微多个心眼,观察一下我爸,或者在小区里走路的时候能留意一点,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着,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厉严拍拍他的手,“别自责。”
  陈又叹气,怎么可能不自责,他很自责,心里难受,怨天没用,只能怨一怨自己了,这样才能好受些。
  “那天我爸跟我说了老庞的事,我开始隔三差五的把有关同恋的事告诉他,每次他都很反感,也很排斥,甚至冲我发火,我竟然都没注意到自己暴露出了什么东西,早就引起了我爸的审视,毫无警觉心。”
  陈又撑着头,他在这期间吃了很多药,会影响智商?让他的大脑反应迟钝?不会,就是他自身的问题,他扯开嘴角,笑着叹息,“哎,我觉得自己跟个智障没什么区别。”
  厉严皱眉,重重捏了一下少年的手心。
  陈又撇撇嘴,之前想过好几种出柜的方式,现在好了,不用想了,就这么突然的走到这一步,措手不及。
  妈的。
  口袋的手机发出震动,陈又看到来电显示,是胡为,八成是交代明天通告的事,他按下接听键,“我爸晕倒了,通告你帮我搞定吧。”
  那边的胡为刚洗完澡,给自己倒了杯酒,准备打完电话就喝喝酒,调整好状态去睡觉,他听到陈又所说的,脸色立即就变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陈又看了眼手术室的门,“还没出来。”
  胡为说,“厉哥在吗?”
  陈又说在的,他听见胡为的要求,就照做,把手机给身旁的男人。
  厉严拿着手机,不知道胡为在电话里对他说了什么,他的面上都没有表情变化,半阖的眼底也是波澜不起。
  探究的视线从男人身上收回,陈又搓着手,不确定胡为是不是提到了自己,透露了什么东西。
  挂断电话,厉严将手机给陈又,之后就从陈又的口袋里摸出一个药瓶。
  陈又一怔,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抢,他没抢到男人手中的药瓶,语气就很冲,“你干嘛呢?把药还给我!”
  厉严将药瓶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从明天开始,我会按时给你药,其余时候,你不能吃。”
  闻言,陈又的脸上涌出焦躁之色,他站起来去抢,几乎是发疯的样子,“不行,我的药为什么要放你那儿?你快给我,厉严,你给我。”
  厉严钳制住少年的手,反剪在后,嗓音低冷,“听话!”
  男人的呵斥让陈又打了个冷战,他泄气般的坐回椅子上,耷拉着脑袋说,“是不是胡为跟你说了我吃药的事儿?我也知道超过剂量只能起到短时间的压制,几次之后会对身体不好,可是我控制不住。”
  “我真的控制不了,厉严,我的头疼起来的时候,脑子里就像是有根钢针,”陈又指着太阳穴,“从这边穿到另一边,太疼了,我想把钢针拽出来,可是我摸不到,我还想过把头切开……”
  厉严把少年摁在怀里,手臂一再圈紧,往骨子里勒,他垂下眼皮,那里面翻涌出心疼,恐慌。
  陈又被紧紧勒着,他一动不动,脸埋在男人的胸口,那处衣物很快就湿了一片。
  走廊寂静,少年喉咙里发出的细微哽咽声异常清晰,被周遭浮动的气流卷起来,再上空飘荡个不停。
  将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陈又吸吸鼻子,摸出纸巾给厉严,把他胸口的鼻涕眼泪擦擦,“药你拿去吧,以后我会听你的话。”
  厉严没动。
  陈又凑近点看,这才注意到男人放在腿上的手轻微发抖,他抿了抿嘴,把人抱在怀里,反过来安慰,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跟你说的把头切开,那只是我随口说说,我不会那么干的,我很怕疼,而且那多血腥啊,脑组织全翻出来,脑浆喷的到处都是,死相太丑了。”
  “没事了,我真的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厉严还是没动。
  陈又唉声叹气,哥哥哎,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见不得你这样,头是不疼,但是心口疼,疼起来的时候要命,他拍拍男人的后背,“我爸还在手术室呢,我也指望不上别人,就指着你了,你冷静冷静。”
  厉严徒然将陈又推开,拳头砸向墙壁。
  陈又一惊,紧张地抱住男人那条手臂,急忙去检查他手上的伤口,每个骨节都出血了。
  一瞬间,陈又的火气就蹭到头顶,“卧槽你这是干什么啊?”
  厉严淡淡道,“心疼?”
  这不是废话吗?陈又瞪过去,眼睛还是红着的。
  厉严抬了抬眼帘,“那你知道,我看到你把头撞破,听到你说自己头疼,想把头切开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陈又张张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厉严伸出手,中指的指腹按上少年额头的纱布,力道很轻,如同他的音量,“陈又,不要再用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对待自己。”
  陈又捏捏手指,勇于承认错误,“对不起。”
  厉严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下次头疼,别瞒着我。”
  陈又立刻嗯嗯,什么都答应。
  厉严没让他去管自己手上的伤口,“今晚的事,是上天的意思,就算不是今晚,也可能是明晚,后晚,未来的任何一天,你,我,你爸都会面临这个局面,这是不可避免的,不是你个人的责任。”
  陈又扒扒乱糟糟的头发,“晓得了。”
  什么命数,一切都有安排,命中注定,人各有命,这些道理他懂,除了傻子和小孩,其他人也都懂,可是能完全看透,真正接受的,少之又少,反正他不行。
  他就是个俗人,普通的一逼,上普通学校,念普通的专业,稍微不同的,就是长的帅了点,喜欢上了个男人。
  这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没必要搞这么大的,陈又默默做了个祷告,抓着男人的大手,“我爸没出来,我俩倒好,一个接一个的搞出伤来。”
  他把人拉起来,“走吧,先去把你的手包扎一下,我俩上外头吹吹风再回来。”
  厉严说,“不用包扎。”
  陈又瞪他,不知死活的说,“你敢不包扎,我就敢把额头的纱布给撕了。”
  换个人,以这种拙劣的方式威胁厉严,屁好处都讨不到,搞不好还会看到血腥场面,但是被特定的人使用,那效果就是天翻地覆。
  厉严吃这套,随了他的意。
  俩人吹吹风,冷静了,一个不再焦躁,一个不再感到心慌,只要他们在一块儿,什么药物都抵不上彼此的一个拥抱,一个眼神。
  快到零点的时候,陈卫东被推出手术室,医生第二次把他从鬼门关给捞了回来。
  陈又跟厉严在病房站着,都没说话,直到医生开口,才将那种压抑的死寂打破,他说病人虽然已经脱离危险,还是要细心照料,具体会出现什么症状,要等病人苏醒后再定。
  医生走后,陈又抹了把脸,对厉严说,“不早了,你回去吧。”
  厉严叫他跟自己去酒店。
  陈又拒绝道,“我不去,我得在这儿看着我爸。”
  厉严说,“有医生护士在,我问过了,你爸夜里不会醒,最快也要明天。”
  陈又被他半抱着出了病房。
  酒店离医院不远,厉严没开车,他跟陈又走着过去,这个点,街上的行人稀少,隔一会儿才有一两个路过,都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家休息。
  “我让管家拿了衣物过来,你到酒店洗个澡再睡,头上别碰到水。”
  “好哦。”
  陈又把手放进休闲裤的口袋,过了几秒就拿出来往旁边挪,碰到男人的手,握住了,“我们现在这是正式出柜了吧。”
  厉严,“嗯。”
  陈又吐出一口气,他突然啊了一声,“不好,来福跟小金怎么办?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它们会害怕的。”
  厉严问,“它们吃过了?”
  陈又说吃过了,晚饭跟他差不多时候吃的,来福正在长身体,吃的多,拉的多,活泼的很,小金胃口很小,吃相也非常优雅,像豪门的小公子。
  厉严说那就没事,“这会儿都零点了,它们应该都在睡觉。”
  陈又说,“好吧。”
  气氛安静下来,只有两道呼吸声,脚步声,被车子带出的引擎声干扰,显得有点模糊。
  陈又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片段,来不及捕捉就不见了,他有点懵,精神又错乱了,该吃药了吧?对了,药在厉严那儿,不能随便乱吃了。
  一只大手按在陈又的发顶,他的思绪回笼,忍住对药物的依赖。
  到酒店后,陈又跟厉严洗漱后就睡了,他们相拥而眠,少有的没有在睡前玩闹。
  第二天,陈又早早就去了医院,陈卫东没醒,还是昨晚那样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身上有多个管子。
  医生带着底下一拨人来查房,检查后就交代陈又,等病人醒后去叫护士。
  陈又松口气,那就是老爸能醒。
  院长办公室,几个主任被叫过来,在针对陈卫东的病情展开讨论,院长不时插嘴,提出不同的想法。
  厉严坐在沙发上,长腿叠着,他已经表明过态度,自始至终都很温和,并没有强人所难,谁都会走向死亡,但是陈卫东不能在这时候出事,他不想少年因此背负莫须有的罪名,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九点多,网上出现一条微博,内容牵扯到一位大人物,博主发完就被删了,但还是被人转出去,在各个平台掀起舆论的风波。
  涉及到那位大人物,大多数媒体不敢参与,少数打的是火中取栗的算盘。
  陈又接到胡为的电话,才知道昨晚老爸被送进医院,他跟厉严牵手的照片都被人拍下来了,不出意料的陷入潜则事件。
  胡为在娱乐圈待的时间很长,大风大浪见的多,小鱼小虾乱蹦的时候,他一概置之不理,随便绷,在长而乏味的八卦新闻里头,艺人出柜的也有,闹的翻天覆地,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可这回是他的人,对待起来,不可能是一个态度。
  陈又没心思和精力去跟网上那些键盘兄搞事情,微博都不想登陆,公司有专业的公||关,无论是他的经纪人胡为,还是公司老板林傅行,甚至是他的小助理,谁都比他懂的多。
  他要做的,就是服从安排,不添乱。
  胡为给陈又分析目前的发展趋势,也说出他本人觉得可行的两个方案,提前是取得厉严的同意,“一是在舆论恶化前尽快召开记者发布会,你借此机会出柜,一了百了,后面也不用再遮掩,二是你选择跟公司的几个自带热度的女艺人之一扯上绯闻,再安排你们上个节目,被狗仔拍到出入某个地方,找信得过的媒体一宣扬,将这件事以假乱真,把水搅混。”
  观众们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在集中关注一件事的同时,另一件事必定会被忽略。
  陈又说,“那就第一个吧。”
  胡为问,“你想好了?”
  陈又点点头,他现在很后悔,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当初还不如听厉严的,大大方方的跟老爸摊牌,怎么也比被老爸当场撞见来的惊吓要小。
  胡为说,“既然你决定了,会出现什么后果,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还有,你家的亲戚现在肯定也看到报道了,你爸没醒,他们那边,只能你自己应付。”
  他又说,“陈又,在这个演艺圈里,摔个跤是家常便饭,你的偶像曾经也摔过,而且摔的很惨,他为什么会有今天的地位,在乐坛有那样的影响力?那是因为他爬起来了,没有一蹶不振,有些人摔一次就起不来,所以只能趴在地上,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我想说的是,人生在世,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问心无愧,尽力做好自己,这就行了。”
  陈又干下这碗心灵鸡汤,“我明白的,谢谢。”
  他把手机塞口袋,想起来了什么,就给关机,不想在这时候听到亲戚们震惊中透着恶心的声音。
  陈又思索着,手机关机了,胡为联系不到他,会去找厉严的,有什么大事应该不会耽误,至于哥们和同学,看完发布会,基本都会知道答案的。
  他唯一担心的是姥姥,希望大伯一家不要在姥姥面前提。
  就算那次寿宴上,姥姥真的发现了他跟厉严的关系,才说的那句奇怪的话,可要是亲耳听到谁议论这件事,还是会生气的。
  老人一受个气,就麻烦了。
  陈又头疼,他正要去找厉严,病房的门就从外面推开,人走了进来。
  厉严开口,“你答应开发布会?”
  陈又早就料到了,胡为在告诉他那两个选择前,已经跟厉严打过招呼,他嗯道,“你别插手,这次让我自己来。”
  厉严的眉头紧锁。
  陈又认真的说,“厉严,我不会有问题的,相信我。”
  厉严的薄唇抿直,不容拒绝道,“就一次机会,如果不行,我来处理。”
  你处理,事情就不是大事化小,而是大事化无,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别干坏事,做个好人了,陈又瞅他一眼,“噢。”
  发布会那天,陈卫东还是没醒,陈又也没捯饬自己,穿的很随便,像个刚上大学的学生,他对厉严说,“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你能不能在这边看着?”
  厉严挑眉,“你不想我去?”
  当然不想啊,你去了,就乱套了,陈又咳一声,“我只有我爸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才把他交给你照顾的。”
  没有去逐字琢磨少年的那句话,判断是否有夹带的含义,厉严拿起一本杂志,翻开一页看起来,“司机会送你去胡为的住处。”
  那就是答应了不去。
  陈又在他脸上亲一口,“我走了。”
  厉严没有抬眼,“陈又,你能选择第一条,我很高兴。”
  脚步顿住,陈又哎一声,回头搂着男人亲了一会儿,“这回我真的要走了,我一定把这事搞定,我爸就交给你啦。”
  医院有狗仔蹲守,潜伏,他们没想到厉老板会给自己的爱人安排一辆普通到布满灰尘的面包车,很不起眼,顺利的开了出去。
  胡为在住处等着,林傅行也在,陈又一到,他们就出发前往公司。
  路上,胡为问陈又额头的伤是怎么来的,被陈又三言两语给唬弄过去了,总不能说是自己搞的吧,会被当成神经病的。
  胡为也没多问,只是再三叮嘱陈又,务必要冷静,淡定,不要慌,不要当场骂脏话,更不能出手打人,他偷偷朝林傅行投过去一个我赢了的眼神。
  就在陈又没来之前,他们打赌,厉严会不会亲自出面。
  胡为比林傅行了解陈又,以他年轻张扬的性格,会自己面对,不会让厉严干预,自己躲在后面,林傅行不信,认为对方不能左右厉严的决定。
  所以就被打脸了。
  发布会在公司召开,出席的媒体记者众多,都是一二线的,现场的骚动持续了片刻就消失了。
  陈又坐在位子上,拽着面前的话筒调整位置,操,以前看热闹,现在自己成了热闹,这感觉,怎么说呢,比还恶心。
  他把额前的碎发抓下来点,尽量挡住额头的纱布,不想太显眼。
  流程走完,一个男记者站起来,言词犀利,“有人说你是靠潜则上位的,你是怎么看的?”
  陈又呵笑,“我才拍了一部戏,就是网络剧《第五个世界》,我上位了吗?”
  男记者步步紧逼,“所以你是觉得,你一开始在跟厉先生谈条件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位,应该提出要热门ip的角色,而不是一部网络剧?”
  陈又微笑,行,哥们,我记住你了,“我可没那么说,想必在做的各位媒体朋友耳朵都没问题,也没听到吧,别把自己脑补的硬塞到我头上,嗯?”
  还是那个记者,“那你是觉得,你跟厉先生之间不存在任何见不得人的交易,就是真爱?”
  你别逼逼了行么,他的,你要是把老子逼急了,信不信老子从台子上冲上去咬你一口?陈又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他往后仰,左腿翘右腿上,“笑话,我跟他是不是真爱,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谁啊?”
  男记者的脸清白交加,似是没想到陈又会回击,以为一个新人再有人捧,也不敢这么干,“你……”
  陈又吊着眼角,皮笑肉不笑。
  场面一度陷入难以控制的局势,却又在边缘线的位置卡住了,没有媒体当场离席。
  陈又不是有问必答,有的问题还行,像个问题,记者还是真的在提问,有的就是欠揍了,那嘴脸,他都想脱了运动鞋丢出去。
  后面的胡为捏一把汗,“纸巾。”
  小助理说,“没有了。”
  胡为低吼,“没有了就再去拿!这个还要我说?”
  小助理委屈的跑开了。
  胡为扯扯领口,陈又啊陈又,你真行,我给你准备的稿子,你是一点都没用啊,“傅行,让发布会暂停吧。”
  旁边的林傅行看的津津有味,“没必要,陈又这不应付的很好嘛。”
  胡为,“……”你确定你的脑子没坏掉?
  林傅行手插着兜,笑着说,“娱乐圈该有一个另类出现了,都那个样,多没意思。”
  胡为无力反驳,皇帝不急太监急。
  陈又不爽,别人也别想爽了,他给不了好脸色,一边玩儿去吧。
  经过几个正儿八经提问题的记者,又出现了一位嘴里喷毒||刺的,这回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可能是受过什么伤害,也许是身边的谁出柜过,她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同恋的敌视,憎恶,“你父亲去年做过脑出血手术,一直恢复的很好,这次因为你的事住院。”
  “你要是继续跟厉先生在一起,你父亲是不会同意的吧,那你准备怎么做呢?和你父亲断绝父子关系?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
  陈又说,“我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
  那名女记者表情僵硬,“所以你是默认了?”
  默认个屁,非要逼老子骂脏话,陈又冷笑,“今天这场发布会是我个人发起的,目的是对外宣布我的感情,就照片一事给出说法,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扯到我的家人,你们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媒体谁都没有说话。
  陈又咧嘴笑起来,“刚才那位阿姨,你提到了我的家人,我就在这里说一下,我会想尽办法得到他的同意,祈求原谅,但这跟在座的都无关,包括外界,我不需要求得你们中任何一人的认可。”
  “你们手上拿着的是话筒,不是刀,别总想着往人心窝子上扎,这样很不好,缺德。”陈又脸上的笑容更明显,很阳光,没有一丝阴霾,像个邻家大男孩,也没有恶意,“当然,大部分哥哥姐姐还是很好的,我们有话说话。”
  台下的记者们当中,有几位跟陈又发生言语冲突的,脸色都很难看。
  艺人当众跟媒体尬上,史无前例。
  有人认为陈又愚蠢,一下子得罪几家媒体,肯定会被追着咬死,这是在自寻死路,更多的是在重新揣测他跟那位大人物的关系,能这么牛逼,后台绝对够硬,不是简单的交易关系。
  说不定那位没表态,不是无关紧要,而是另有原因。
  发布会结束,陈又瘫在沙发上,冲过来的胡为摆摆手,“别说话,让我静静的在心里抽自己一会儿。”
  胡为让小助理去给陈又倒水,“不该做的,你全做了,真棒。”
  陈又,“……过奖了。”
  他喝口水,“没什么事了吧?”
  胡为说后面的事交给公司,“是吧林老板。”
  抱着胳膊的林傅行抬抬下巴,“陈又,恭喜你们出柜了,回去帮我转告给厉哥。”
  陈又抽抽嘴,喜从何来啊,老爸还在医院躺着呢,要是老爸同意了,说好啊,你们早点把婚结了吧,那才是喜。
  不对,那是梦。
  陈又回去洗个澡,上医院待着,他过来的时候戴着帽子跟口罩,没人认出来,也没碰到哪个亲戚。
  发布会并没有被喷的千疮百孔,狗||屁不是,反而获得大批年轻人的支持和鼓励,如今这个时代,gay圈已经不再那么渺小,多的是出乎意料。
  能做自己,就是成功者。
  这一点,连一线明星都做不到,想要的太多,什么都放不下,舍不得丢弃任何一样东西。
  郑帅是在微博看到的视频,他打给陈又,没打通,就打给王耀,俩人在电话里交流,都非常惊诧,并且怀疑人生。
  哥们是同恋,他们不知道,哥们高调出柜,面对全世界的评论,他们知道了,太不真实。
  郑帅说,“老庞的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耀迟疑的说,“该不会他也是……”
  郑帅说,“屁,就算我俩是,老庞都不是,你也不想想,他在学校交往过多少女朋友。”
  王耀说,“也对,我跟你说啊老帅,我微博底下不能看了,都在跟我打听,卧槽,一个个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郑帅说他也一样,直接无视。
  在挂电话前,郑帅还是没忍住问,“老王,你会觉得柚子恶心吗?”毕竟他周围的人都把同恋,就会乱||搞,有病。
  王耀说,“恶心什么,他跟你一样啊,不都是在谈恋爱吗,对象是男的而已。”
  郑帅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会……”
  “卧槽,我是那种人吗?哪天你做手术当人||妖,我也照样把你当兄弟。”
  “滚吧你,挂了!”
  另一边,庞一龙坐在电脑前,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他一遍遍的看着发布会的视频,以为跟柚子在一起的,是戴眼镜的那个经纪人,没想到不是,对方大有来头,是个连他们庞家都得罪不起的人物。
  柚子竟然会认识那种人,庞一龙摇摇头,他望着视频中眉眼飞扬的少年,笑了声,“我这三年太不了解你了……”
  电脑右下角有个哈士奇头像在跳动,庞一龙知道是郑帅,他顿了顿,拿鼠标在头像上点了一下,弹出聊天框里有一行字。
  郑帅:妈的你人呢?柚子搞出天大的动静了!
  庞一龙摸到打火机跟烟盒,他点根烟,对着电脑屏幕吞云吐雾,没有回复的打算,本来就挂的隐身,郑帅以为他不在,借口有了。
  一个吐血的表情丟过来,郑帅:老子知道你在线,老庞,任舞离开都有一阵子了,你差不多该走出来了!
  庞一龙撑着头笑,“任舞……”
  要不是郑帅提到这个人名,他都想不起来了。
  过了快半小时,庞一龙打字,回郑帅一句:视频我刚看到。
  郑帅是守在电脑前的,立马就回了:你手机怎么回事?换号码啦?
  庞一龙:嗯。
  郑帅:……
  庞一龙说自己要出国了,不能用国内的号,他是不想再跟陈又有关的人接触了,最好忘掉大学时光,所以郑帅王耀也不会联系。
  郑帅丟过来一坨便便的表情。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柚子是gay?
  庞一龙叼着烟敲键盘:是啊,我早就知道,我也是,后面还有个笑脸。
  郑帅没了消息,头像也灰了。
  庞一龙忽然想,gay是对男的有感觉,他不是,可悲啊,也可笑。
  几天后,一段采访出现在网上,是由最大的媒体公布出来的,采访时长仅有三分钟,内容就是出柜门的另一位主人公宣布出柜,以xx财团掌舵人的身份,而不是上娱影视公司的股东,镜头最后停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面,跟发布会上那位少年戴的是一对儿。
  那枚戒指迅速在网上走红,很多“专业人士”说是价值多少多少,说的跟真的一样,其实就是银的。
  当时发布会上,想火中取栗的五家媒体一夜之间都倒闭了,至于原因,同行们都知道,也暗暗庆幸他们没有那么做,这才躲过一劫。
  十来天左右,陈卫东醒了。
  陈又跟厉严商量,先把老爸接回厉严那儿,可以避开亲戚们,有利于老爸的身体康复。
  厉严没意见。
  病房换成一间大而明亮的房间,陈卫东连儿子都没看一眼,就闭上眼睛,无动于衷。
  陈又什么通告都没上,手机一直都没打开过,一心都在老爸身上,每天给他翻翻身,按摩胳膊腿,陪他说说话,虽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来福早上出去,追着一只萨摩耶跑,结果它自己摔坑里了,一身泥的回来,小金嫌弃的爬走,不让它靠近。”
  “爸你见管家了吧,就是满头白发的那个,他走路没个声音,我每次都吓一跳,我听厉……厉严说他是国际有名的摄影师,等你身体好了,让他给我们拍照,洗出来放相册里。”
  “四周的风景很漂亮,对了,后面还有个湖,爸你可以去钓鱼的,随便钓,我已经给你买了一副渔具,质量特别好,真的,你赶快好起来。”
  “我是这么想的,现在这个季节是钓鱼的好时候,爸你一天最少能钓上十条,到时候我们可以把小鱼炖汤,大鱼红烧或者清蒸,要是钓的鱼多,就养起来慢慢吃。”
  “烦。”
  “湖里还有青鱼……”陈又的话声戛然而止,他愣了愣后,傻不愣登的笑起来,眼睛泛红,“爸,你愿意跟我说话了。”
  陈卫东说,“出去。”
  陈又撒娇,“别啊,这么长时间了,你都在听我说,我觉得你肯定有很多话要告诉我,爸,你说,我好好听着。”
  陈卫东说,“你爸我没什么好说的。”
  陈又脸上的笑容一滞,变的比哭还难看,又强行振作,“爸,你怎么会没话跟我说呢,你应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打我,让我跪在老妈面前认错,说我不是东西,跟个男的鬼混,变成什么不好,偏偏变成同恋,还撒谎骗你,骗姥姥,骗同学。”
  他垮下肩膀,“我错了……”
  陈卫东以为儿子开窍,下一刻就听到对方说,“可是我没办法,我试过回头,没有用的,爸,我没有回头路了。”
  “给我出去。”陈卫东的胸口起伏不定,“你……你给……”
  陈又吓的不停给他顺气,“爸你别激动啊,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真的,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
  陈卫东胸前的被子有一块颜色变深,面积越来越大,他知道儿子哭了,却没有抬头去看。
  就在这时,门口的响动打乱了房内的悲伤。
  厉严推门进来,眼神示意陈又出去。
  陈又擦擦眼睛,冲厉严摇头,别闹了,单独留下来,你凶多吉少。
  厉严的眉头一皱。
  陈又吞口水,被极低的气压给逼了出去。
  他没被逼走多远,就在门外偷听,妈||逼的,这门的隔音效果太好了,什么也没听到。
  就在陈又准备去隔壁试试的时候,隐有一声脆响发出,他的眼皮猛地一跳,不好,刚才他端着水杯进去的,就放在床头柜上,一定是被老爸砸了。
  那杯子会砸到哪里?陈又的眼眶一湿,他抽自己,往墙上撞头,操,你个傻||逼,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把水杯给带走呢?
  管家过来的及时,阻止陈又再抽自己,“小陈先生,需要上药吗?”
  陈又摇头,“管家,你有没有手机?”
  他也就是脱口而出的这么一句,管家应该没有,平时几乎都神出鬼没的,手机这种俗气的东西完全跟他的气质不搭。
  一部炫黑的手机被递到陈又面前,还是最新款的,他想买都没舍得买。
  陈又神情复杂的把手机接到手里,是我眼瞎,看不出来管家你是俗气战队中的王者。
  他定定神,靠着墙划开手机,上网输入出柜这两个字,出来的网页很多,有的讲本人出柜的经历,有血有泪,也有的是询问贴,寻求高人指点一二。
  病急乱投医,就是陈又现在的情况,他在网上什么都翻。
  小说来源于生活。
  厉严肯定要承受老爸的怒火,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喂他,呸,养大,就指望着他给陈家续香火,我等着抱到大胖孙子,结果我儿子就被你拐跑了,这笔账不跟你算算,我咽得下这口气?绝对咽不下!你先跪着,我打一顿再说!
  以上是陈又脑补的情节。
  按照小说里的套路,他也是要在现场的,跟厉严一起跪着,一起被打,哭着说爸,求你成全我们,求求你了!喊完了就开始磕头,要多响亮就有多响亮,见血最好。
  管家见少年的表情一会儿一个样,实在很难猜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别说管家了,陈又自己都不晓得,他疯了。
  “管家,你是不是要去给王医生跟刘医生打个电话?”
  “已经打了,五分钟内就会到。”
  “那就好。”
  陈又把手机还给管家,“多少钱买的?”
  管家说出一个数字。
  陈又上下嘴皮子一碰,“买贵了,你现在买,能少五六百。”
  管家说没关系,他特地在刚上市的时候买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我有,爽。
  陈又,“……”好叼。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厉严走出来,他穿的黑色衬衫,要不是身上的血腥味,都看不出他衬衫上面有血。
  陈又问厉严哪儿受伤了,正想去检查他的胳膊,就看到他另一边脖子后面的血,从头上流下来的。
  厉严按住焦急的少年,“没事。”
  陈又瞪过去,“你头上都开口子了,这还叫没事?”
  他往男人头上瞧,“被玻璃杯砸的?”
  “不对啊,我爸躺着,你站着,杯子砸过来的时候,你可以躲开的。”
  厉严说,“我故意的。”
  陈又,“……”你这么直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说里是苦肉计一出,死胡同就会被打通,他问出口,“我爸同意了吧?”
  厉严说,“没有。”
  陈又被口水呛到,看来小说是源于生活,也高于生活,还是添加了童话成分。
  “我爸是怎么对你说的?”
  “离开我儿子。”
  “还有呢?”
  “别想毁了我儿子。”
  “行了,别说了,我差不多已经了解了。”
  陈又到一边,腾开位置让医生给厉严清洗伤口,把血污洗掉,扒开头发,露出开的伤口很深,要缝针。
  他一眼不眨的看着,好像自己的头上也受了伤,在同样的地方,很疼。
  晚上,陈又坐在老爸的床前,想说的很多,却又不知道怎么张口。
  下午厉严跟老爸谈的时候,他提心吊胆,生怕厉严出来说老爸昏迷了,或者是厉严那样的人磕的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陈卫东忽然说,“爸看走眼了。”
  “厉严不是生意人,杀个人对他而言,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陈又刷地抬头,“爸,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陈卫东说,“儿子,你对他了解多少?”
  陈又了解的不多,但他就是确定,厉严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陈卫东说,“我是不会同意的,这话我撂在这里,除非我死,不然不会改一个字。”
  陈又的情绪出现失控的迹象,不行,要赶快找厉严要药吃,他腾地站起来跑了出去。
  房里隐隐响起一声叹息。
  十六号那天,庞一龙出国,陈又去机场送他,答应了的,会做到。
  庞一龙没提这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出柜门,他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柚子,抱一下呗。”
  陈又抱抱他,兄弟间的那种。
  庞一龙轻声说,“一辈子的好兄弟,再见。”
  他背过身,边走边哭,去他的好兄弟,早知道当初就不结拜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聚有散,有散有聚,就那么回事。
  陈又的惆怅回去就不见了,他得照顾老爸,求得原谅,还想得到老爸的成全和祝福。
  喝了杯果汁,陈又到房里上网,用的是他的老爷本,刚打开就搞事情,死机了。
  他重装系统,去点开很少动的几个盘,想好好清理一下,把早年中二病巅峰期的东西删掉。
  e盘都是动作电影,粗略估计有几百部吧,陈又都看过,每一部的记忆都记载着他的光辉岁月。
  他随便看了一部,不禁感慨还是以前的电影好看啊,演员们都是用心在表演,用灵魂演出角色的情绪起伏。
  哪想现在的电影,太假了,而且假的一点都不可爱。
  陈又看完一部动作电影,忍住想立刻写下一万字观后感的冲动,决定晚上拉着厉严一起看,尤其是几部宫廷的,超赞,剧情好的没话说。
  他在e盘逛了一圈,删掉一点画面比较次的电影,就去f盘里面的,东西很杂,有视频,有照片,有个人简历,下载的一些软件,还有很多文本,乱七八糟的。
  删了一会儿,陈又的鼠标无意间停在一个文本上面,显示出来的时间是去年六月。
  陈又咦了声,那时候他搞过文本?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是和戒指一样,也是他缺失的记忆?
  心跳的有点快,陈又戳开文本,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片刻后撕扯着嗓子冲门外喊,“厉严,你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