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沉沉的铅云永远是杜克城这座舞台上不会落幕的第一配角。
  鳞次栉比的毛纺厂竖起的大烟囱昼夜不停喷吐的黑烟无可争议屈居第二。
  “苏先生，午后餐点已经给您送到了房间，请问还有其他需要吗？”
  梅蒂奇酒店草坪，只有套房贵宾才能享受到的区域，苏察和叔叔苏鼎躺在遮阳伞下，身旁站着刚送来水果拼盘的前台米洛。
  “米洛小姐，你还是称呼我苏就好！
  穷鬼不配被人尊敬，杜克城不是有这句口头禅嘛；
  你要知道这位才是你们酒店的贵宾，我……只是个蹭吃蹭住的！”
  苏察掏了掏空空的口袋，冲着这两天已经熟络的米洛小姐做了个鬼脸。
  “可爱的米洛，坐下来说话，我们……可是朋友！”
  穿着丝绸凉衫，短裤的苏鼎，伸手指了指一旁空的躺椅，示意可爱的米洛坐下说话。
  因为杜克城是海岛城市，这种城市最好的一点就是气温永远不会有让人难以忍受的温差。
  所以在其他城市即将步入寒冬之际，建在羊圈上的杜克城却依旧温暖如春夏。
  苏鼎在第二天就“入乡随俗”上街买了凉衫短裤回来，说是要好好报复一下孟婆城那该死的鬼天气！
  “苏叔叔，你比酒店其他的客人可要和善好多呢，那些富人老爷们总喜欢用鼻孔看人，可他们永远不知道，鼻孔里滋出的鼻毛有多么丑陋！”
  米洛用手捋了一下身后衣服才坐下，双腿并拢倾斜向苏鼎，抿嘴浅笑。
  很有家教的女孩子……苏鼎心里念叨，同时留意到对方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在他的衣服上掠过。
  “米洛，你知道杜克城哪里有适合他穿的衣服？”
  苏鼎偏头看眼正望着天空发呆的侄子，心说臭小子，想泡妞还怕害羞，还得叔叔帮你牵线！
  “苏叔叔，你身上的衣服就很好看呢，像……杜克皇室里的模特！”
  米洛说完，突然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偷看被发现了，要知道这在梅蒂奇酒店是不被允许的，一旦被客人投诉，她就要被罚钱或者直接走人。
  “买的时候听说是用遥远东方大陆的丝绸做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穿着确实很丝滑，透气，还有点……冰肤！”
  苏鼎随意扯了扯身上的短裤，但后面说的那些什么“丝滑，透气，冰肤”之类的词汇，则是听身旁的侄子苏七说的，
  “也不知道这臭小子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拽词……”
  “苏叔叔很幽默呢！”
  米洛一笑，眼睛眯成月牙，
  “我知道一家裁缝店，专门做这种很贵的老爷衣服，不过还是比外面那些店铺要便宜好多呢！”
  “做这样一套大概多少银币？”
  “……以我对老翰侬的了解，他可能会收十个银币，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可能会优惠一个！”
  “老翰侬是……”
  “他是我的爸爸！”
  “哦，米洛小姐，那可真的太感谢你了，同时感谢你的父亲老翰侬先生的慷慨！”
  “那……我可能需要先量一下苏的尺寸！”
  “当然！”
  小鹿乱撞的米洛拿来一卷皮尺，看眼眉头微皱，侧脸犹如画家笔下人物的苏察，不自觉咬了咬嘴唇，心说：
  “好有气势呢！
  伟大的光明神，感谢您让米洛遇到这么一位心仪之人！
  相信老翰侬先生和琳达女士看到他后，也一定会赞不绝口吧！”
  当米洛陷入美好憧憬时，神色莫名有些狰狞的苏察从纷乱思绪中回过神来，一扭头突然发现脸蛋红扑扑的米洛手里拿着一卷皮尺，站在他身侧像是在发呆，
  “这是……”
  苏察突然一愣，他想到了两天前叔叔和他说过的一些恶趣味：
  “小七，那个心地善良的米洛小姐，据我所看，很可能就是伟大的光明神的生母！
  先不用惊讶，你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对光明神殿不够了解，等你了解了那座在信徒眼里充满神圣光辉，但实则就是毫无人伦底线的配种地后，你会一百个同意我的这个说法！
  《光明圣经》上说，是禁忌之神唤醒的光明神，不过是为了让信徒相信神位的正统，实际呢，光明神当年的“藏拙期”，那叫一个惨！
  禁忌之神先是和不同的圣女睡觉，生下几百个畸形变态的灵魂体，然后让这些灵魂体以人类幼婴的方式来到世上，可笑吧，啧啧！
  等这些灵魂体长大后，就开始互相厮杀，活到最后的那一个才被他当做种子，然后随手丢在第二世界任一角落，静静等待它的成长；
  光明神即是那颗一路受虐但走到了最后的种子！
  这位米洛小姐呢，即是光明神第二次‘成长’的母胎！
  光明神殿那群老家伙，绞尽脑汁给这位被神胁迫而不得不未婚产子的可怜女人换了个神圣的说法，叫“圣器”！”
  苏察当时疑惑问了一句：
  “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要做的……就是截胡！
  截胡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苏察记得叔叔苏鼎问他这句话时嘴角上翘的弧度有多么夸张。
  “嘿，我说两位，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这个长辈，眉目传情至少要等我这个碍手碍脚的叔叔离开，然后再来一场疾风骤雨，烈火干柴，轰轰烈烈的爱情吧！”
  已经起身穿好杜克城流行款尖头拖鞋的苏鼎，一面说一面探手用牙签扎了颗新鲜橄榄丢进嘴里，然后感慨地说着“亲爱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一下你那令人着迷的唇红了呢！”负手离去。
  “咳咳……米洛小姐，我叔叔这里……”
  苏察指了指脑壳，然后晃了晃手，羞赧中带着歉意：
  “还请你谅解，他在家可不是这副模样，不然我的婶婶一定会罚他在地窖里睡上一夜！”
  “哈哈……”
  米洛原本害羞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听到苏察这么一说，顿时又开心地抿嘴笑了起来：
  “原来我以为只有琳达女士会这样惩罚可怜的老翰侬先生，没想到你婶婶也会用这个有点残忍但很有效果的方法呢！”
  “谁知道呢，怎么世上的女人在惩罚自己丈夫的时候，总是那么思路明晰，而且想法神奇地保持一致！”
  苏察自觉有趣地摇了摇头，叔叔苏鼎在家和在外面，简直就是人格分裂的两个人。
  “苏，那我可要开始喽！”
  米洛可爱地晃了晃手里的皮尺，善意地提醒道。
  苏察自觉站起身来，身体绷紧，保持笔挺而立的姿态，两手水平伸展，量尺寸做衣服，这种事情他觉得很有趣。
  毕竟，在他穿越的那个世界，这种事情已经被丢进历史的尘灰堆了。
  米洛慢慢靠近站立笔挺的苏察，鼻息里不自觉嗅到对方身上散发的特殊气息，
  “好闻呢……”
  米洛在心里自语。
  先量胸围，抻开皮尺贴在散发热度的身躯上，米洛的视线不舍地从对方那张看不出任何瑕疵的脸上挪开，手指忍不住轻轻按了按，
  “好健壮的身体！”
  “……”苏察。
  记下一个数字，然后量腰围，红着脸的米洛不得不再度靠近，低侧着头，尽量不触碰到这具令她着迷的身躯。
  用皮尺尝试箍了两次都没能合拢，许是因为胳膊短，许是因为苏察身上涂抹的药味在体温的作用下，散发惊人魅力的缘故。
  “好蠢啊自己……”
  可爱又脸红的米洛懊恼地吐了吐舌头。
  “我来吧！”
  目不斜视的苏察感觉到皮尺似乎卡在了他的腰上，还被对方轻轻扯了几下，结果没扯动。
  “嗯！”
  米洛像个小鹌鹑低侧着头，看上去像是把自己柔弱的身躯融进了苏察怀里一样。
  “好了！你看一下尺码！”
  苏察把皮尺绕过腰，微微勒紧，然后提醒对方。
  “我记下了！”
  米洛记下尺码，又开始量更加私密的臀围。
  “还是我帮你好了！”
  苏察觉察到米洛的“不对劲”，主动提出帮忙，避免两人太过尴尬。
  量好臀围，之后是肩围，颈围，身高，上体长，这几处苏察帮不上忙，只能把皮尺还给对方。
  房间里，站在窗台前的苏鼎晃着手里的葡萄酒，眯眼望着草坪上两个沉浸在“某种氛围”里的年轻人，喃喃自语：
  “叔叔替你找的这副灵魂，相信很快就会属于你了……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