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
作者:怯喜    更新:2022-03-28 15:20
  《蜜糖》
  -洛京港雨山小区11幢3301室,报我的名字。
  尤靳虞垂眼看完信息,进了地铁。
  雨山小区离他们学校七站路,不近不远的距离。
  正值暑假,天热得像个蒸笼。
  午后车厢内人不多,他随意找了个角落站着,冷气吹过来,白色T恤上的汗意减少,让他好受了点。
  他容易出汗,不爱在热天出门。
  站了一会儿,手机振动起来。
  室友问:「你人呢,昨天的算法不行,得重来。」
  他回复:「临时有事,你们先开始,不用等我。」
  找尤靳虞帮忙的是一个关系不错的学长。
  学长堂姐电脑坏了,让他过去看看,暂时回不来,托他帮忙。尤靳虞问他,什么时候沦落到修电脑了,学长说表姐身份特别,信不过别人。
  换言之,尤靳虞也是值得信任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不去说不过去。
  二十不到的少年,闲散地倚在扶杆边。
  他的发色比正常黑色深两个度,低着眼,睫毛带出一片阴影,侧脸淡漠,白T黑裤,露出一截冷白的脚踝。
  普通的球鞋,穿了很久。
  车厢里有女孩往他的方向偷看,有人忍不住拿出了手机。
  尤靳虞随意换了个姿势,侧过头,避开镜头。还有最后两站,他看了眼时间,两点十七。
  学长特意叮嘱他,要在两点以后过去。
  他堂姐有睡午觉的习惯。
  不多时,到了洛京港。
  尤靳虞背着单肩包,加快速度离开地铁站。走到小区门口,他的后背湿透了,按照学长说的报了名字,进了小区。
  11幢层数最高,远离马路。
  尤靳虞上了三十三层,按响门铃。
  等了片刻,没反应,他又按了一次。按到第三次,里面有了动静,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来人走得很慢。
  他往后退了一步。
  “啪嗒”一声响,门打开。
  那脚步又走远了。
  尤靳虞微顿,上前推开门,比地铁低了数度的冷气吹来,像进了冰窖。他抬眼看去,宽阔的空间视觉单调,墙面雪白,没几件家具,正中间挂着巨幅照片,全|裸的侧身,没有脸。
  他看了眼,没有拖鞋。
  “林鸣?”慵懒的女声在催促。
  尤靳虞平静道:“他有事不能来,我替他来。”
  静了一瞬,那拖鞋声又响起来。
  尤靳虞看着空旷的走道,雪白的拖鞋和脚背,黑色绸缎贴着肌肤,一路弯曲往上,他对上一张明艳的面庞。
  小脸,桃花眼,红唇天然上翘。
  林蜜不紧不慢地打量他一眼,视线落在他的鞋上,她随口道:“不用换鞋,进来吧。”
  然后下一秒,她眼看着这男生从背包里拿出了……鞋套?
  他一丝不苟地穿戴好,问:“电脑在哪儿?”
  林蜜嗤嗤笑出声,现在小男生都这么正经?
  那多没意思。
  “在我房间里。”
  她慢悠悠地说着,随意撩起黑发,裙摆晃动。
  尤靳虞目不斜视,跟着她往里走。
  刚进屋,他脚步顿住,床上随意散落着形状各异的玩具,毫不遮掩。他移开视线,去找电脑。
  刚抬起眼,他对上一双戏谑的眼睛。
  女人笑着说:“不礼貌哦,往女孩子的床上看。”
  尤靳虞:“……抱歉。”
  男生的嗓音干净清冽,一尘不染。
  林蜜轻舔了舔唇,随手往床头一指:“那儿呢,随便点了一个邮件就打不开了。”
  “什么邮件?”他去床头拿电脑。
  女人的床,凌乱,带着香气。
  尤靳虞拿着电脑往外走,没打算在这里修。
  林蜜一笑,跟着他往外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不知道,说是我的床|照,要一百万,刚点开就黑屏了。”
  男生一顿,微蹙了下眉,问:“有吗?”
  林蜜没听懂:“什么?”
  尤靳虞看向她:“床|照。”
  林蜜无辜地眨眨眼:“不知道啊,还没来得及看见邮件内容。”
  尤靳虞:“我说电脑上,你存了什么私密照片,或是一些隐私性较强的私人文件。”
  林蜜苦恼道:“忘了,一百年没用这电脑了。”
  尤靳虞低着眼,没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任何担心。
  他从包里拿出U盘,修长的手指敲打着键盘,下一秒,电脑屏幕亮起,冷光映在冷淡的面容上。
  客厅没椅子,他站着处理电脑,从身后看,衣服黏在了背上。
  林蜜饶有兴致看了会儿,去冰箱里拿了瓶啤酒。
  带着冷气的易拉罐放在手边,尤靳虞看了一眼,没拿。
  “家里只有这个。”
  她实话实说,说完,去沙发躺下。
  尤靳虞没接话,专心处理着电脑,看起来只是一个恶作剧,电脑里的内容都在,说内容也没什么内容,照片和文件都少得可怜。他敲下几个按键,重新点开邮件,里面附着一张照片。
  他顿了顿,看向林蜜:“你自己看。”
  沙发上,女人陷在角落里,闭着眼,神色困倦,没动静。
  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尤靳虞拧起眉,盯着附件看了片刻,给学长发了条短信,大致说了事情经过。
  不多时,学长回复:「不用想,肯定是剧照。」
  尤靳虞:「剧照?」
  「?」
  「你不认识我姐?」
  尤靳虞:“……”
  他该认识吗?
  「不认识。」他回复。
  「算了。反正她不会有床照,没问题就行,回去请你吃饭。她脾气不好,言语上有冒犯你就忍忍。」
  尤靳虞最终没点开那张照片。
  他留了张纸条,离开前,他看了眼沙发上的女人。
  -
  九月开学,洛京天气转凉,至少不那么热。
  敲完最后一行代码,尤靳虞合上笔记本,松了松筋骨。
  室友早就饿死了,嚷着随便找个地方吃饭,他只想填饱肚子。两人下楼,走到半路,迎面撞上几个学长。
  “阿虞!”林鸣朝他打招呼,“一块儿吃饭?
  尤靳虞没拒绝。
  林鸣告别同伴,搭上他的肩,笑道:“上回的事写了,我姐说你人不错,过两天请你看个电影。”
  尤靳虞淡声道:“没兴趣。”
  林鸣轻啧一声:“别这样,林蜜新电影的试映,真不去?”
  尤靳虞还没反应,室友怪叫起来:“女神的新电影,我要去!学长,你有几张票?”
  林鸣瞥了眼尤靳虞:“三张。”
  室友:“加我一个叫我一个,阿虞也去!”
  尤靳虞微顿,室友立马捂住他的嘴,对林鸣道:“学长,他肯定去,看完让他请你吃饭。”
  尤靳虞:“?”
  试映在周末,去前一天晚上,室友激动了大半宿。
  凌晨两点,尤靳虞忍无可忍地睁开眼,随手丢了个东西过去,冷声问:“几点了?睡不睡了?”
  室友嗷嗷叫:“那是林蜜啊!你怎么回事?”
  尤靳虞沉默。
  安静半晌,室友忽然问:“你不会不知道林蜜是谁吧?”
  “……”
  “是谁?”
  冷淡的嗓音,毫无情绪,听起来不像是人类。
  室友说了句我靠,其他两个装死的人也骂起脏话,坐起身一起谴责尤靳虞。
  “你没看过xxx?林蜜成名作。”
  “她是我性|启蒙对象!”
  “不行,把阿虞拽下来,让他看看什么是女人。”
  室友告诉他,林蜜拍电影出身。
  她拍出道电影时才十八岁,第一部电影是她的成名作,那场床|戏至今是剪辑视频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之后她收到很多邀约,无一例外都要拍床|戏,她一部没接,转而去演文艺片,这些年一直不温不火。
  新电影依旧是小众片子,不一定上映。
  尤靳虞看着屏幕上又纯又欲的女人,桃花眼潋滟含水,笑唇一张一合,气息令人面红耳赤。
  这一夜,尤靳虞梦到了她。
  -
  试映的场地不大,三人到时看见不少人。
  室友昂着脖子到处看,问:“林蜜会来吗?”
  林鸣:“不会,她从来不来,拍完电影什么都不管。”
  “你怎么知道?”室友问。
  林鸣面不改色:“瞎说的。”
  不多时,灯光暗下来。
  电影正式开始放映。
  他们坐在最后排,尤靳虞坐在外面,边上还有一个空位。
  他神色淡淡地看着屏幕上的女人,和第一部电影不同,她几乎是素颜上镜,和那天在她家的模样差不多。
  屏幕上的她,纯洁干净。
  家里的她,诱人慵懒。
  电影过半,尤靳虞身侧落下一道影,有人坐下了。
  动作间带起的风,将她的味道传过来,淡淡的玫瑰味,和床上的味道一样。
  他一顿,没转头。
  她始终没动作,似乎只是来看电影。
  直到后半场,电影里的她进了浴室洗澡。
  他忽而听到一声轻笑,她靠近他,吐气如兰:“弟弟,你好冷漠啊,那些人都在吞口水,你怎么没反应?”
  尤靳虞侧头,在暗中对上她明亮的双眼。
  她正看着他笑,似乎好奇他会有什么反应。
  对视几秒,他忽然起身,拽着她的手腕把她带离了昏暗的放映室,动作轻细,没惊动任何人。
  “你缺床|伴?”
  灯光下,男生神色冷淡,垂着眼注视她。
  林蜜半仰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觉得有点累,收回视线,笑笑:“你觉得我缺吗?”
  尤靳虞握着掌心柔软的手腕,忽然道:“我缺钱。”
  林蜜诧异地抬眼:“问我要啊?”
  “你给吗?”他收紧了手,掌心发烫。
  林蜜定定看他两秒,忽而勾唇一笑,踮起脚靠近他,余光间,他的下颔微微紧绷,红唇滑过温热发烫的耳垂,她用气音道:“那我得先验验货。”
  说话间,她倏地推开洗手间的门。
  雪白的手拽住男生微绷的手臂,高跟鞋和球鞋交错,门摇晃着关上,晃动间,红色的裙摆飞扬。
  试映结束,厅内亮起灯。
  室友看了眼空着的座位,问学长:“阿虞什么出去的,我都没注意。哥,一会儿我们吃什么?”
  林鸣也没注意,应道:“都行,随你们。”
  两人往外走,室友给尤靳虞打电话。
  刚拨出去,他从洗手间出来,脸上滴着水,神色淡淡,看不出异常。
  “阿虞,吃什么去?”室友问。
  尤靳虞舔了舔唇角,道:“糖。”
  室友:“?”
  -
  试映后的半个月,尤靳虞没收到任何消息。
  这一天凌晨,他找出林蜜的号码,给她发了条短信。他们没有加任何联系方式,那日,她只留了电话号码给他。
  十分钟后,他收到回复。
  简短的两个字:「过来。」
  熄灯的寝室内,唯一早睡的人忽然下了床。
  室友们一脸惊悚地看着他换衣服,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室友忍不住问:“你干什么去?”
  尤靳虞挑着衣柜里最便宜的衣服,淡声应:“肚子痛,去趟医院,晚上不回来。”
  “?”
  兄弟,没有人肚子痛这个表情的。
  尤靳虞看了眼一排球鞋,穿了上次那双。
  他背起单肩包,去开了假条,离开学校,顺道去了趟便利店。
  雨山小区门口,他照旧签林鸣的名字进门。
  到三十三楼,门开着。
  尤靳虞蹙了下眉,进门,反手关上门,扫了眼鞋柜,依旧没有多余的拖鞋。他脱鞋进门,去找林蜜。
  客厅没人,厨房里似乎有动静。
  厨房里,女人不高兴地皱着眉,笨拙地拿着锅铲,翻炒着锅里黑乎乎的一团,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
  “……”
  尤靳虞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接过去,问:“没吃饭?”
  林蜜松开手,坐在边上的高脚凳上,托腮看着他,随口道:“刚回来,饿了,外卖都不想吃。”
  尤靳虞:“这个点能吃的不多。”
  林蜜哦了声,看他倒掉那团糊,去冰箱里拿了食材出来,熟练地处理它们,动作又快又漂亮。
  她身体前倾,指尖轻点,笑问:“钱用完了?”
  那天她给他转了笔钱,第二天飞去异地工作,今天刚回来。原本没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他的短信来了。
  他问:货不满意?
  尤靳虞垂着眼,平静道:“没有,觉得自己不太敬业,准备调整学习,到你满意为止。”
  林蜜眉梢轻挑:“这个点觉得自己不敬业?”
  尤靳虞抬眼看她。
  和上次一样吊带低领,但这一次,里面什么都没穿。她弯着唇,黑发散落,笑盈盈地看着他。
  “货没验完。”他淡声提醒。
  林蜜哼笑一声,拿了瓶红酒出来,一个酒杯,她自斟自饮,看着男生在厨房里忙碌,看久了,忽然觉得他的用处或许比想的多。
  吃了半碗面,林蜜放下筷子。
  她懒懒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含糊道:“给我捏捏肩。”这个月她忙得脚不沾地,太累了。
  几瞬后,一双骨感的手落在她肩上。
  男生的手指很长,随着他的动作,她几乎能想象出他手指的形状,力道不轻不重,刻意收敛着。
  “重一点。”她轻吟。
  停顿片刻,他加大力气,呼吸沉了。
  林蜜笑了一下,随口问:“很缺钱?”
  他轻淡的嗓音落下:“打工很累,想把更多时间用在学业上。我要的不多,你不用担心。”
  林蜜睁眼看他:“林鸣说你很聪明。”
  林鸣后来提起过尤靳虞。
  说这个学弟聪明刻苦,平日里除了学习心无旁骛,身边朋友不多,但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她以为这样的人会很孤傲。
  尤靳虞低眼,视线落在她雪白的肩头,凸起的骨节往下,没入睡衣,他俯身,在她耳侧低声道:“我在任何方面都很聪明。”
  女人娇笑着转身,搂住他的脖子。
  她懒声道:“亲我。”
  尤靳虞注视着她潋滟的眼角,几秒后,忽然低头,用力地亲下去,像那天她在洗手间教他那样。
  在沙发上闹了一阵,空间太小。
  林蜜拍拍他紧绷的背,说去房间里。这个年纪的男生有用不完的力气,他将她凌空抱起,毫不费力。
  这晚对于尤靳虞来说很长。
  起初在床上,她笑了一阵,安慰他下次就好。于是第二次在窗台上,她笑不出来,再到单人沙发,她没了力气,要他松开。他咬着牙,抱着人去了浴室,又有了第四次。
  这一次,她求饶了。
  隔天,林蜜醒来,身侧空了。
  她懒懒打了个哈欠,嘟囔着最近疏于锻炼。到厨房,午饭温着,他留了张纸条。
  纸条上写:物品不使用,会过保质期。
  林蜜被逗笑,这是要让她勤快点。
  她笑着拍了张照,准备吃饭。
  -
  国庆假期前一天,室友们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其中一个没抢到票,懒得再回去,便无聊地看他们收拾,一群男生,收拾衣服无非是揉成一团,随便往里一塞。他们宿舍唯一一个爱干净的,似乎不打算回家。
  “阿虞,你不回去啊?”室友问。
  尤靳虞倚在床头,手里捧了本书,闻言淡声应:“有点事。下个月比赛准备得怎么样?”
  提起下个月的ICPC竞赛没人关心他回不回去的事。
  室友一阵哀嚎,不参加的不懂他们的苦涩,说两句风凉话,哀嚎的看不过眼,干脆找他打一架,本就在收拾行李,一时间场面鸡飞狗跳。
  尤靳虞笑了一下,看了眼时间。
  他准备出门去超市,依旧挑了一身便宜货。
  室友瞥见他的衣柜,纳闷地问:“你哪儿来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短袖?你不知道现在女孩子都嫌弃我们总是穿一样的衣服?”
  尤靳虞随口道:“9.9包邮,买了十件。”
  室友:“?”
  他严肃道:“作为我们寝室最有可能脱单的人,请你不要这么糟践自己的脸!……算了,你穿9.9和9999也没什么区别,去吧。”
  他疲惫地挥挥手。
  尤靳虞到雨山小区时,她还没回来。
  他拿出自己买的拖鞋换上,简单打扫了一下家里。每周阿姨会过来清洁,除了灰尘,不怎么脏。
  打扫到她的房间,尤靳虞顿了顿。
  简单地清理后,他将杂物放进床头柜,拉开抽屉,看见了第一次见到的那些玩具,全新的,没使用过。
  最底下有一张卡片。
  「送给蜜儿。
  单身久了是会憋坏的。」
  他垂眼看了两秒,合上了抽屉。
  晚上七点,门口有了动静。
  林蜜见灯开着毫不意外,放假了,那小孩会过来找她。她胡乱地踢了高跟鞋,累得不想走路。
  她开口想喊:“……”
  这小孩叫什么来着?
  尤靳虞洗了手,去门口找她,身上还穿着围裙。
  他看了眼扶着鞋柜的女人,走过去轻松将她抱起,随口问:“累了?怎么不喊我?”
  林蜜勾上他的脖子,懒声道:“这不是没习惯,下次喊。”
  尤靳虞微顿,低头和女人漂亮的眼睛对视两秒,在她移开视线前,忽然问:“我叫什么名字?”
  林蜜:“……”
  她斟酌着道:“弟弟?”
  尤靳虞面不改色,抱她到餐桌前坐下,倒了杯温水,洗了点水果放下,道:“先喝点水,水果等等。”
  林蜜:“?”
  为什么要等等?
  很快,她的疑惑得到解决。
  他拿个小水盆和洗手液过来,慢条斯理地为她洗干净手,再擦干,淡声道:“好了,吃吧。”
  “……”
  林蜜叼着颗草莓,一脸沉思。
  现在的人都这么敬业?
  晚餐很丰盛,林蜜吃得心满意足。
  她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看了眼靠在窗前看书的男生,闲聊般问起:“放假怎么不回家?”
  尤靳虞轻描淡写道:“我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她太忙,不回去给她添麻烦。”
  林蜜支起上半身,问:“她知道你干这个?”
  尤靳虞的视线终于舍得从书上抬起,看着她道:“你的意思是我需要担心随时会失业?”
  林蜜惊愕道:“不然呢?”
  尤靳虞微蹙了下眉:“那会有点麻烦。我还有两年毕业,可能会继续读书,加起来至少需要四年。”
  林蜜眨眨眼:“这可不行哦弟弟,我这个人很容易喜新厌旧。”
  尤靳虞思索片刻,问:“我的上一任,你们的关系维持了多久?”
  林蜜静了几秒,忽然笑出声,红唇微弯:“你就是想问这个?你没有上一任,你就是第一任,只是按照你这个标准找下一任,唔……可能有点难。”
  尤靳虞合上书,起身走到沙发前,动作地自然地坐在地毯上,一手搭着膝盖,另一只手压上沙发,微微贴近她,低声问:“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男生的味道干净,清冽。
  林蜜注视着他垂下的眼,睫毛纤密,瞳孔深黑,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凌厉的下颔下,喉结缓慢滚动着。
  她漫不经心地伸手,指尖划过那颗凸起,轻轻地两下,他的呼吸乱了,她调笑道:“或许是你先想找新的姐姐。”
  尤靳虞看着她笑,两秒,移开视线:“今晚我睡哪儿?”
  林蜜翻了个身,随时一指客房:“今天太累,没兴致,你住客房。我想泡个澡。”
  尤靳虞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角色。
  将浴缸放满水,抱着她进去,倒了杯红酒放下,看着泡沫渐渐散开,挡住清水下的美景。
  “别泡太久。”他淡声道。
  说完,离开了浴室。
  几天假期,尤靳虞看完了两本书,编完了几段程序。
  其余时间都在照顾林蜜,她的作息混乱,偶尔失眠,这几天一直兴致缺缺,没让他进过房。
  这是最后一天。
  这天林蜜很暴躁。
  她被电话吵醒,饭吃了一半,又接起电话,和人吵架吵了两个小时,说到气头上,手肘一抬,不小心撞碎了花瓶。
  玻璃和水碎了一地。
  玫瑰狼狈地躺在水渍间。
  林蜜抚着额,下一句骂人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忽然被人打横抱起,失重感让她微滞。
  视线里,是他瘦削的侧脸。
  他微抿着唇,抱到她沙发坐下,返回去收拾干净,捡起那几只孤零零的玫瑰,一时间没动,似在思考怎么处理。
  “丢了吧。”
  她软软地从身后贴过来,手环在劲瘦的腰间,把整个重量交给他。
  尤靳虞侧头,问:“还生气吗?”
  林蜜笑着去解他裤腰间的绑带,勾着声道:“你哄哄我,哄哄我就不生气了,晚上几点回去?”
  “你说了算。”他压着声,克制地没去拦她的手。
  她轻笑一声。
  这一晚,尤靳虞回到宿舍,离门禁只差两分钟。
  室友见他回来,抱怨道:“你这个负心汉!我平时怎么对你的,让你给我带个夜宵都嫌麻烦。”
  尤靳虞神色淡淡:“来不及,下次。”
  “阿虞,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室友问。
  尤靳虞放下单肩包,自然地应:“帮我姐夫处理点事。”
  室友们都知道尤靳虞这个爱吃醋的姐夫。
  他姐姐来学校几次,每回都追过来,生怕他们对她图谋不轨。
  室友闻言没多问,说起下个月的比赛。
  -
  今年ICPC竞赛的举办地点在洛京大学。
  承办方东川大学的负责人早早来到洛京,尤靳虞这一个月都很忙,林蜜似乎也很忙,两人的联系频率一周一次,几乎等于没有。
  决赛那天,尤靳虞给林蜜发了条短信。
  他说:「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
  比赛一直持续到下午。
  当裁判宣布成绩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了场中最惹眼的少年。
  他身边两个男生激动地抱在一起,他风平浪静。
  室友激动地握紧拳,对尤靳虞道:“阿虞,以后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兄弟。我能和林蜜握手了啊啊啊啊啊啊。”
  尤靳虞一顿,看向他:“她在这里?”
  “对啊,她是洛大的优秀校友,特地喊来颁奖的,只给冠军颁奖。我上次没和你说啊?”
  “……”
  尤靳虞搜过林蜜的资料,上面没说她是洛大毕业。
  片刻后,颁奖人和承办方陆续上台。
  所有人都在看台上美艳雪白的女人,她弯着眼笑,眸光比珠宝还要亮,和人握手时,那些男人的视线几乎要黏在她身上。
  尤靳虞攥了下拳。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始终没有看过来。
  “阿虞,别发呆了!到我们还上台上了!”
  室友拽了下他,难掩兴奋地整理着着装,想一脸帅气地去见女神。
  到了台上,他们和承办方站在一起。
  工作人员将奖杯交到林蜜手里,林蜜穿着细高跟,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走近的时候,玫瑰的香气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他面前。
  女人展开笑颜,温声道:“祝贺你们。”
  她依次叫了两个室友的名字,最后看向他,苦恼地蹙了眉,歉意道:“这位同学的名字好像有点难记。”
  尤靳虞垂着眼,唇线绷直。
  她抬眸轻笑,问:“你叫什么?”
  尤靳虞没说话,身边的室友飞快地帮他回答,他看着她对他们笑,再把奖杯递到他们手里。
  拍照和采访结束,室友往左右一看。
  发现尤靳虞不见了身影。
  “阿虞呢?”他到处找了找,“不和我们去吃饭?”
  “估计有事,我们先走,饿死了都。”
  后台,走廊尽头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最里面是更衣间,狭小的空间,不通风,薄薄的一层帘子,随时有人会过来。
  林蜜贴着他的锁骨笑:“生气了?”
  尤靳虞握着她的腰,低眸看她两秒,忽然用力,转身把人往墙上一堆,抬起手挡住她的后脑勺,低头恨恨地咬住她的唇。
  他痛恨自己轻而易举被她掌控。
  好在,在其他地方,他能找回来。
  渐渐的,休息室有了人声。
  尤靳虞动作一停,刚松开,她又贴上来,像精怪一样轻笑,蛊惑般道:“现在松开我,说不定我立刻去找更好的,唔……”
  林蜜微拧了下眉。
  下嘴没个轻重,不是哪儿都能咬的。
  逼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增加了刺激感。
  林蜜能明显感觉到他比平时更急切,呼吸间都是湿意,当脚步声在帘子前停下的时候,他起身,沉声道:“有人。”
  半小时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学校。
  林蜜在车上等他,顺便补妆,听车门打开,随口问:“有驾照吗?不想开车,腿软。”
  尤靳虞清冷的面庞上潮红刚散。
  闻言笑了一下,他道:“有。”
  林蜜停住动作,稀奇地看他一眼:“原来会笑啊,笑起来挺可爱的,比你冷冰冰的样子可爱。”
  尤靳虞问:“你喜欢我笑?”
  林蜜没应声,张开唇,抹上唇釉,对着镜子笑了一下,问尤靳虞:“这个颜色好看吗?”
  尤靳虞仔细看了几秒,说:“比上一个更衬你的妆。”
  林蜜眨眨眼,还真被他看出来换颜色了。
  她道:“刚才要上镜,这颜色太淡。”
  两人交换座位,尤靳虞调了下位置,问:“回家?”
  林蜜笑吟吟道:“在餐厅定了位置,庆祝阿虞拿了冠军。”
  尤靳虞停下来,黑眸直直地看着笑得好看的女人,她没喊他弟弟,喊他阿虞,咬字轻轻的,很柔软。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像糖一样甜。
  -
  临近寒假,期末考陆续结束。
  室友们早早买了票,考试结束便回家去。
  “阿虞,你几点的飞机?”室友问。
  尤靳虞:“三点,准备走。”
  “等等我,一起。”
  “行。”
  临上飞机前,尤靳虞看了眼手机,他说回邺陵过年,她没有回复。这一天直到晚上,手机有了动静。
  只有转账信息,没有只字片语。
  她连一句新年快乐都吝啬。
  “小鬼,过来吃饭。”
  陆嘉钰懒洋洋地喊他一声,喊完,搂着怀里的女人笑,不知说了句什么,被嫌弃的推开。
  尤靳虞收回视线,淡声应:“来了。”
  年二十九,忙了一整天,他在房间内躺下。
  打开手机检查一遍信息,没有她的。
  尤靳虞打开对话框,打了删,删了打,十分钟后,给她发了一条:「新年快乐。」
  发完信息,滑过对话框,屏幕顶部忽然弹出信息框。
  #国民女神林蜜疑似恋情曝光#
  尤靳虞垂眸看了几秒,坐起身,点进热搜词条,几张动图和照片。林蜜从餐厅里出来,和一个年轻男人上了车,她坐在副驾驶。
  最后车开进了雨山小区。
  她住的地方。
  这个点,陆嘉钰还没睡。
  刚合上电脑,面前忽然落下一道影,神色冰冷的少年盯着他,像是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他挑了挑眉:“又干什么?这阵子我比猫还老实。”
  尤靳虞道:“我要回趟洛京,没机票。”
  陆嘉钰:“……什么时候?”
  “明天。”
  陆嘉钰轻啧一声,瞧了眼小鬼泛白的指节,道:“和簇簇好好说,别让她多想。”
  尤靳虞垂下眼:“知道。”
  隔日一早,尤靳虞孤身离开了邺陵。
  到洛京时是中午,他直接去了雨山小区。
  -
  晚上十点,林蜜下车。
  她弯腰,朝车里的男人挥挥手:“哥,你慢点开。”
  男人问:“真不回家过年?”
  林蜜笑笑:“不了,过阵子要进组,要看剧本。热搜的事你不用管,我公司会处理。”
  车开走后,林蜜松了口气。
  她和家里关系不差,也说不上好。她独居惯了,已经不适应家里热闹的场面,回去又是老一套,没意思。
  裹紧大衣,往楼里走。
  电梯里,林蜜疲惫地倚着墙,捏了捏肩,这两天聚餐把她累得不清,手捏上肩头,她忽然想起另一股陌生的力道来。
  让人轻松、舒展,充满力量感。
  他却总是克制着。
  这阵子这小孩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她刻意减少了见面的次数,连交流都少,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偶尔过来做顿饭,不多留,做完就走,她没留过他。
  林敏叹了口气,年后不行就算了。
  那样的人,本就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到了三十三层,电梯门打开。
  林蜜低着头走出电梯,一抬头,惊愕地止住脚步。
  少年斜斜倚靠在门前,雪白的大衣,耳朵和手冻得通红,黑眸安静地注视着她。半晌,他喊:“姐姐。”
  嗓音微微沙哑,带着疲倦。
  他看起来有点可怜。
  林蜜问:“……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
  尤靳虞垂下眼:“中午,我不敢进去,怕打扰你们。”
  “……”
  那站着出来撞见,不是更尴尬。
  林蜜没戳穿他的小心机,放缓语气道:“年三十过来干什么,不是回家去了?好了,先进去。”
  他低低地嗯了声。
  换鞋时,林蜜瞥了眼他的拖鞋。
  看起来是从超市随便买的,随时都能丢弃。
  “吃饭没?”她问。
  身后的人安安静静的,她转身去看,没看清,被人从身后抱住,大衣上冰冷的触感贴上后颈,她吸了口凉气,这是站了多久。
  他贴过来,双手环住她的腰,紧紧扣在怀里,低声道:“你有别人了,不要我了吗?”
  林蜜微顿:“怎么这么问?”
  “热搜。”他咬上她的耳垂。
  林蜜微蹙了眉,别开头,道:“阿虞,这和你没关系。你知道的,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此。”
  他停下来,慢吞吞地松开手。
  许久,哑声道:“抱歉,我过界了。”
  林蜜转身,看他垂着眼的可怜模样,纯白色的大衣衬得他像个矜贵的小少爷,而不是为生计发愁随时担心能否继续上学的穷小子。
  “衣服很漂亮。”她道。
  他嗯了声:“用姐姐的钱买的。”
  平时冷冰冰的人忽然变得这么乖,林蜜有点不习惯。
  她还是心软,这小孩大年三十跑过来找她,吹了一整天冷风,傻透了。
  “我给餐厅打电话。”她叹气。
  这是留他这里过年了。
  尤靳虞微不可见地弯了下唇。
  冬日里太冷,两人洗了个热水澡。
  出来时外卖正好送到。
  林蜜吃过饭了,但没怎么吃饱,干脆和他一起吃。
  一个人吃年夜饭未免太寂寥。
  她瞥了眼对面的男生,问:“忽然过来,你姐不问?”
  尤靳虞道:“我姐夫在,嫌我碍眼。”
  林蜜:“……”
  听起来一副无处可去的模样。
  尤靳虞低着眼,剥干净一整碗虾,装在小碟子里递给林蜜,继续剥螃蟹,自己就没吃几口。
  林蜜轻啧一声:“我多大了,还不会剥虾?”
  “我想给你剥。”
  “……好了,吃一口。”
  尤靳虞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道:“手是脏的,姐姐喂我好吗?”
  林蜜:“……”
  说实话,风格转变太快,她适应不过来。
  她无奈道:“行了,那是我哥,家庭聚餐。年纪轻轻,心思倒挺重,你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他不说话,漆黑干净的眼注视着她。
  林蜜没办法,夹了一颗肉丸递到他唇边。
  他张嘴将丸子咬了进去,视线始终注视着她,夜的光华下,他耀眼的不可思议。
  她出神一瞬,立即收回了手。
  “姐姐为什么一个人过年?”他问。
  林蜜挑着虾吃,闻言随口应:“习惯了,我喜欢一个人呆着。你要是太吵,我也耐不住性子。……不是让你安静的意思。”
  她解释了一句,免得小孩又闹。
  尤靳虞淡淡地笑了一下,轻声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很想见你,比任何时候都想。”
  林蜜一怔,下意识道:“该点个蛋糕的。”
  “下次吧。”他说。
  林蜜头疼,又给她挖坑,她干脆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吃饭,中途还点开微信抢了几个红包。
  他吃了几口饭,剥完螃蟹,又给她剔鱼刺。
  林蜜心软,问:“阿虞收红包了吗?”
  尤靳虞低声道:“没有。”
  林蜜想了想,起身去书房找东西,她记得前段时间在那儿看到过几个红包,没用过,正好拿来用,找了一阵,她随便翻出一张,没多看,回房拿了叠现金塞进去。
  “压岁钱。”她回到桌前坐下,“生日礼物明天给你补。”
  尤靳虞垂眼看了红包两秒,忽而抬眼看她,道:“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姐姐想要这个?”
  林蜜一滞,没好气道:“随手拿的,要不要?”
  尤靳虞在她生气之前拿过红包,藏到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笑起来:“给我的,谁都不能拿走。”
  又笑了,这小孩笑起来特别勾人。
  林蜜看了两秒,喝了口酒。
  吃完饭正好是凌晨。
  落地窗外烟火绽放,尤靳虞起身,站在林蜜的身侧,和她一起看着璀璨的夜空,这一瞬,时光仿若暂停。
  “新年快乐,姐姐。”他小心翼翼地牵住她的手。
  林蜜没挣开,对他弯唇一笑:“新年快乐。”
  话音落下,他忽然拥上来,将她抵在透明微凉的窗前,低着眼看她两秒,问:“姐姐说给我吃蛋糕,真的吗?”
  林蜜咬了下唇,道:“现在买……唔。”
  尤靳虞加重动作,慢条斯理地嗅了嗅她发上的气味,没有别人的味道。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好香。
  “不用买。”他低笑一声,亲她的唇,“有现成的。”
  林蜜蹙眉:“轻点。”
  尤靳虞闭上眼,哑声道:“姐姐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