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翁千歌不再早出晚归躲着顾沉，但还是很注意和他保持距离。
  只要顾沉表现出来，哪怕一点意思，翁千歌就会立即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们已经离婚了，一段婚姻失败，肯定不是毫无缘由的。”
  他的错，还是她的错，还是两者都有，又或者，只有他们在一起才会错，都说明了，他们不合适。
  翁千歌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这让顾沉多少有点无从下手。
  她不躲着他，但也不给他机会。
  她在自己周围筑起了铜墙铁壁，他只能在外面徘徊。
  每天面对顾沉，翁千歌也很有压力。
  以前他们关系不好，吵起架来，她毫无压力，反而是现在，对着他，总觉得自己像是个恶人。
  巧得很，封筱筱来了。
  “来干什么？”
  接到筱筱的电话，翁千歌愣了下，“你竟然舍得你老公？”
  “怎么说话呢？”
  筱筱笑着怼她。
  “我是那等有异性没人性的人吗？”
  “是。”
  回答的那叫一个毫不犹豫。
  把筱筱给气乐了，“嘿，气不死我，我脾气好着呢。
  记着时间，准时接机啊。”
  “你老公不给你送到地方啊？”
  “不，就使唤你！”
  筱筱来海城的次数不算少，一个月总有一两次。
  毕竟还有父亲和阿姨在。
  到了日子，翁千歌准时去了机场。
  这也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
  “在这儿呢！”
  翁千歌招手，示意出口处的筱筱。
  “来了！”
  筱筱笑着跑过来，搂着翁千歌。
  “难为你了，我这戴着墨镜、捂着口罩，你还认出来了。”
  “嘁。”
  千歌白了她一眼。
  “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认你这方面，我比你老公也不差。”
  “是是。”
  筱筱笑着点头，挪了下墨镜。
  “咦？
  我怎么看着，你好像兴致不高啊。
  看到我不高兴啊？
  亲爱的，你不爱我了。”
  千歌又是一记卫生眼。
  想要损她两句，但一张口，却长叹了口气。
  “哎……”“这是怎么了？”
  筱筱转了下就明白了，“因为顾沉吧？”
  “……”翁千歌没言语，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走。”
  筱筱挽着她的胳膊，回家说去。
  去的是封家，封简帛和沈明珠拿千歌当自己的孩子，这几天，翁千歌打算就住在翁家，不回去了。
  房间里，筱筱开始逼供。
  “现在说吧。”
  “说什么？”
  翁千歌抱着只软枕，神情恹恹的。
  “跟我藏着掖着？”
  筱筱坐在她对面，“还能说谁？
  顾沉。
  你对他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翁千歌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在封筱筱准备再刺激她的时候，翁千歌开口了。
  “我觉得，我有点坏。”
  “嗯？”
  封筱筱眼睛瞪大了，“怎么说？”
  哎。
  翁千歌叹口气，“顾沉对我挺好的，可是，我又忘不了以前，我们天天折磨的那些日子。”
  都是女人，封筱筱听明白了。
  “你这是……后悔了啊？”
  后悔什么，自然是离婚。
  “我不知道。”
  翁千歌舔了舔唇缝，“可当时那样，就算回到当初，我也还是想离婚。”
  两个怨偶，在一起时，吵架占据了生活的90％，确实痛苦。
  离婚，是明智之举。
  封筱筱静静听着。
  “可是……”翁千歌眼神游离的望着天花板。
  “他这次回来，就好像变了个人。
  和以前，不一样了。”
  顿了顿，看向封筱筱。
  “不对，应该说，是和我结婚的顾沉，不一样。”
  这话有些绕，但筱筱自然是能听懂的。
  她和他们一起长大，除了加国那段时间，她全程见证了他们走到这一步。
  “你是说，现在的顾沉，和以前一样？”
  “……嗯。”
  翁千歌撇嘴，沉沉的点了点头。
  “哦，原来如此。
  难怪，你会这样。”
  封筱筱明白了。
  别人不知道，就连翁千歌的父母都未必知道，但筱筱却是清楚的。
  翁千歌曾经喜欢过顾沉。
  哪个少女不怀春？
  青春年少的时候，翁千歌也曾喜欢过顾沉。
  奇怪吗？
  并不。
  顾沉要相貌有相貌，要个子有个子。
  虽然说家世了差了点，是翁家的养子。
  但是，自身太优秀，足够弥补这点不足。
  更重要的是，顾沉对翁千歌好啊。
  试问，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男人，事事为你着想，甚至……为你挨了一刀子！哪个女人会不动心？
  你可以说，这是感动。
  但是，等你先遇到这样对你的男人，你才有资格说只是感动这种话。
  千歌喜欢顾沉。
  那段时间，她也曾十分纠结。
  因为，她之前对顾沉太坏了。
  还不是一天两天，是长达十数年的日复一日。
  随着年纪的增长，翁千歌多少明白，那是来自年少时，因为被顾沉分走了父母的爱。
  这个很容易理解。
  就像独生子女，突然父母添了个二胎。
  大的那个，也会有一段别扭期。
  长大后，翁千歌知道错了。
  想起曾经的所作所为，她觉得羞愧的同时，也没法对着顾沉张嘴，改口说喜欢他。
  可喜欢是能压抑的住的吗？
  压不住。
  越是压制，只会越加磅礴。
  翁千歌面上对着顾沉依旧不冷不热，看起来一如往常。
  可是，背地里对着筱筱，表达了各种内心的煎熬。
  筱筱给她出主意，“你别觉得不好意思，顾沉不是也喜欢你吗？”
  “是吗？”
  翁千歌不自信，“可是，我很早之前，就拒绝他了。”
  “那怕什么？”
  封筱筱鼓励他，“女追男隔层纱，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也许，他还喜欢你呢？”
  话是有道理，但是，翁千歌始终迈不出那一步。
  暗恋的日子，煎熬着，压抑着。
  可喜欢是能压抑的住的吗？
  越是压抑，越是磅礴。
  翁千歌决定不忍了，她想要对顾沉坦白，哪怕是拒绝呢？
  为了那次告白，她在筱筱面前练习了很多遍。
  “顾沉，你挺好了。
  这话，我只说一次。
  这辈子也只说一次——我喜欢你！”
  “你在我和你那个妹妹之间选一个吧，要我还是她！选了我，以后就不能再对她好，不许对她笑！自行车后座，也不许她再坐！”
  “选我，还是她？”
  简短的一段话，她几乎背到滚瓜烂熟。
  因为害怕到时候紧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而。
  这场告白，无疾而终。
  因为，在翁千歌告白之前，顾沉出国留学了。
  顾沉是公费留学，这件事，学校知道，家里知道，可翁千歌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而且，还是从封筱筱那里知道的。
  封筱筱是祁俊彦告诉她的，那时候，祁俊彦是筱筱的男朋友，而祁俊彦和顾沉是好朋友。
  “小鸽子，可得抓紧时间了。
  再不告白，顾沉就走了，这一走，可就是好多年。”
  筱筱替她着急，催促着。
  翁千歌沉默了挺久，从一开始的发懵，到渐渐的回过神来，再到心上的滚烫一点点冷却成霜。
  她摇摇头：“不用了。”
  已经没有必要了。
  留学这么大的事，顾沉都没有告诉她。
  她的告白，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心里，没有她。
  哪怕，是拿她当妹妹呢？
  这事，都该告诉她一声。
  呵。
  翁千歌自嘲的笑笑。
  当初，顾沉为她挨了一刀子，她亲口跟他说的，以后，他们就当陌生人吧。
  她不想当他的妹妹。
  于是，顾沉照做了。
  挺好的。
  她亲口说出的话，后果自然要自己吞下。
  这就叫做：自食恶果。
  封筱筱担心她：“小鸽子，你……要不要紧？”
  “没事啊。”
  翁千歌豁达的一笑，“失恋而已，又不是天塌下来了！这样挺好啊。
  幸好没告白，要是真告白了，那我现在才真要紧呢！”
  不用想，顾沉一定会拒绝她。
  “我这个人记仇，要是被他拒绝了，我会一辈子恨他的。”
  翁千歌深吸口气，“还会一辈子都不想看见他。
  现在这样，挺好。”
  筱筱却知道，千歌不可能像她看起来的这样豁达。
  事实上，这件事只怕是已经刻在了姐妹的心上。
  在很多年后，顾沉和翁千歌的那段婚姻里。
  当年顾沉不告而别的出国留学，这件事始终都是翁千歌心里的一个阴影。
  她的初恋，连一场祭奠都没有。
  最后，还被父母包办，嫁给了他……是以，对于翁千歌完全理解的封筱筱，完全明白，千歌现在纠结的原因。
  ——当初顾沉怎么让千歌心动的，他现在就能照样让她心动！坦白说，筱筱也觉得作为千歌丈夫的顾沉不讨喜。
  可如果，顾沉恢复成了当年的顾沉，那……就顺理成章了。
  “小鸽子。”
  封筱筱拉住翁千歌，轻声问她。
  “还是喜欢他？”
  “……”翁千歌眼巴巴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也不需要她说，这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那……不如试试？”
  封筱筱建议的也不太有底气。
  她太清楚，千歌为什么犹豫。
  他们之间，隔着她和他空白的回忆，一段失败的婚姻，还有丁蔓……发生过的这些事，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
  “我不知道。”
  翁千歌闭上眼，痛苦的把脸埋在臂弯里。
  “好，不着急，咱慢慢来，顺其自然吧。”
  他们两个，相互折腾着，已经十几年，只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有个了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