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在想些什么？”
  结束掉对话，观察半晌见周围没有其他的异动，沈淮拍了拍手，起身将坐在屋檐上的少女拢好兜帽，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轻轻松松掠过茂林之间跃下屋顶。二人隐在高墙之中，沿着萧王府邸飞去。
  沈淮的动作做得随意而自然，倒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多熟练。
  顾明绣依偎在他怀中，手指稍加用力揪住沈淮胸前的衣裳，长睫微垂，腾出几分若有所思：她其实不了解沈淮，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若是沈旸不是她的良人，那么沈淮就一定是她的良人么？上一世顾明绣不知道有苏微衣的存在，也不知道沈淮最后的结局。
  他远离阳州，奔赴边疆平定动荡。边疆离阳州共有一个月的路程，是以沈淮还未曾收到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帮着沈旸坐上了这个王位，然后丧命在她成为皇后那一夜。
  那么上一世的沈淮.....在她的印象中倒是跟这一世她身边的人相差不大，桀骜而又肆意的主，让人捉摸不透却又畏惧不已。自她死前也从未听闻过沈淮跟任何女子有过牵连，更不要说求娶。
  如今的苏微衣.....顾明绣能感觉出这个姑娘对于沈淮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
  这一世她到现下也才知晓苏微衣的存在，若是对于沈淮而言，他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那么这个人若是苏微衣的话，的确是不教人知晓她的存在是最好的保护方式。沈淮身侧危险太多，保护苏微衣便是将她藏在深宫之中，不予公开。
  这样一想.....似乎的确是十分有可能。若是苏微衣才是沈淮的良配，那么上一世他们究竟有没有在一起呢？而这一世，她改变了太多东西，莫不是.....在不经意间连同沈淮跟苏微衣的因缘都给予改变了？
  感觉自己似是不经意间察觉了一些事情，顾明绣登时便觉得有些不安，长睫掩去眼底复杂心思，指腹不由得微微用力，将沈淮的衣裳揪出了褶皱。
  与此同时，抱着她轻轻松松游走在屋檐上的人漫不经心的开了口：“小绣儿。”
  “怎么了？”顾明绣被他那么一唤，怔了怔，方觉自己心绪有些不定。她抿了抿唇，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面上归于平静，压下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便闻得头顶传来一声淡淡的低笑声：“怎么还是这样轻飘飘的？跟羽毛似的，我萧王府的伙食看样子不大好，王妃倒是被越养越清瘦了。”
  怀中的姑娘好似没多少重量，抱在怀中怕是不及那斗篷的重量。天色尚凉，她怀中温热，只是攥着自己衣裳的双手冰凉，沈淮察觉顾明绣心绪不定，弯唇漫不经心道：“这若是让你们将军府知晓了，怕是要提着刀上来找本王算账了。”
  以为沈淮要说什么正事的顾明绣：“........”
  宽大的斗篷从身侧垂下，露出腰上悬着的香囊。沈淮弯唇淡淡一笑，视线从香囊上滑过，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顾明绣的神情：“那药还剩下两颗？”
  顾明绣微怔，下意识的拿起香囊垫了垫里头瓷瓶的重量，便点了点头道：“嗯。”
  “嗯，那就好。”沈淮颔首，唇畔笑意不减，语气懒洋洋的，“本王还是得嘱咐你一句，切莫发了善心给旁人吃了。不论是你的妹妹，亦或是将军府的人......他们都没有你需要这东西，包括本王的性命，也不如你重要。”
  “记住了么。”
  怀中的姑娘神情没有半分变化，顾明绣答道：“我自然知道。如今尚有诸多事情未曾完成，我还惜命的很，舍不得这般早走。至于依依她们，我有信心足够护得住她们周全，不必费我心力去担忧这些，至于你......”
  顾明绣微微顿了顿，便见沈淮扬眉，神情淡淡的。
  她笑了笑，便道：“我相信我的夫君比我更有能力可护的自己周全。”
  “我的夫君”四个字约莫是取悦了沈淮，方才还故作不在意神情冷淡的人在瞬间扬眉轻轻笑了起来，彷如蔽月乌云齐齐散开。他极其潇洒的笑了一声，看了她一看，道：“哦？本王的妻子今日倒是会说话了，竟懂得哄本王开心了。”
  此刻二人已经入了萧王府中，藏在院中的暗影见到自家主子回来，知趣的朝着远处打了个手势，便齐齐退下，离二人的正房远了些，不去打扰自家主子跟王妃培养感情。
  抱着顾明绣轻轻落地，沈淮松手将顾明绣缓缓放下。
  脚尖沾地，稳稳站在地面之中。顾明绣没有看别的地方，视线依旧落在沈淮身上，只是轻轻一笑，温声道：“所以，你只管放心，我尚且惜命的很，不会将药胡乱分给旁人。不管是你，还是依依，我都不会。”
  “若是我死了，实在是放心不下.......”她垂首轻轻叹了一声，转而温柔一笑，“是以我不会的，这一点倒是请你放心，不必再担心这些。”
  她知晓，上一次她隐瞒自身病情，无非是存了几分死心，是以教沈淮发现后免不得动怒，同她生气冷战。沈淮在意她，甚至于在意她比在意自己还要重要.....这一点顾明绣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她却无法给予沈淮同等的东西。
  上一世跟沈旸的夫妻之事，到底是压在她心头的巨石。
  沈淮轻轻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扬眉道：“不错，我家绣儿妹妹学乖了。”
  “谁是你——”顾明绣瞪了他一眼，正要反驳，余光见院门口一个人影闪过，旋即便见洛风趴在月门旁鬼鬼祟祟的往里头看，有几分愁眉苦脸的望着顾明绣，眼巴巴的又瞧向沈淮。
  这便是有事情要禀告了。
  她拍掉沈淮置在自己头上的手：“洛风，有什么事情么？”
  “哎，王妃！”洛风相信凭借自家王爷的本事，早早便该发现自己徘徊在门口，偏生就是装作看不见，还干脆背对着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洛风心中憋屈，又不敢真的胆大的大声吆喝，只能眼巴巴的瞅着，将希望放在顾明绣身上。
  如今闻得顾明绣一声呼唤，便乐呵呵的奔了进来，一脸感激的望了一眼顾明绣，这才看向自家明显有几分嫌弃他的主子：“殿下、殿下，我——”
  “什么事情都要本王来处理，还养你们来做什么。”沈淮冷淡的打断洛风的话语，语气都有几分病恹恹的，似乎是十分不悦。
  洛风心中泪奔而又委屈，面上委屈十足的望着沈淮：“殿下，是宫内的密信，这个属下真的替您解决不了.......”最近沈淮乐于跟着顾明绣跑，都推掉了锦衣卫中多少事情，不都是他这个可怜的苦命人在四处奔波么。
  “知道了。”沈淮语气都没有变动一下，只是淡淡的招了招手。
  洛风生怕他改变主意，目光又要转到顾明绣身上。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洛风下意识的回首，便见墨竹端着药碗而来，他不由得目光一喜：“殿下！您瞧王妃得喝药了，大夫说王妃得适时休息，这您不是刚好可以.......”
  他越说越起劲，冷不丁对上沈淮轻飘飘的视线，便忽而小声直至没了声音。
  墨竹已经走到了三人这边，奇怪的看了一眼一旁萎靡的洛风，再望向顾明绣时已经换上了笑靥：“殿下，王妃。”行过礼之后，墨竹才道，“王妃，您该喝药了。喝完药再是休息一下才好，大夫嘱咐过您得多休息。”
  顾明绣的身子不好，虽是经过五味大师的调理，但却未曾全然好了起来。她多年体弱，养病自然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养好的。原在将军府中她便喝着补药，只是有乔无做掩护，加上日日喝药容易被人暗算，顾明绣其实不曾好生养过身子。
  沈淮自然是知晓这一点的，沉香如今是顾明绣的人，也不好按照沈淮的吩咐逼着顾明绣喝药，是以只能是暗中偷偷禀告沈淮。
  沈淮平日不跟她说，等顾明绣嫁过来之后便请了宫中的御医来诊脉，甚至还派人将御医说的情况都飞鸽给了五味大师，邀他开一张药方给顾明绣养身子。有他日日监督，这药倒是被看守的严，顾明绣也免不得得日日服用。
  除了每日服药，御医也会隔三差五稳定前来将军府为顾明绣诊脉。沈淮还请了药膳师，整个萧王府难得飘着满屋清淡的药香味。
  他这般细心，顾明绣自然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乖乖在府中养病。
  凝视着顾明绣将药喝下，沈淮微微蹙眉，便叮嘱道：“你先不要去想旁的事情，凡事还有我。今日也累了，你好好休息，我便去书房了。”他看了一眼墨竹，“好生照顾她。”
  每日都被这般吩咐的墨竹已经见怪不怪：“是，奴婢知道了。”
  她盈盈起身，便见洛风一脸感激的望着她，只差热烈盈眶了。
  莫名其妙的的墨竹面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