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半年
作者:南中僰    更新:2022-04-07 04:29
  卦师生肖轮盘中,漆黑的未羊又出声:“纪红棉已入轮回,都出来说话!”
  随他话落,一个个生肖上又有光亮起。
  丑牛问:“可真死了?莫学上回,再生变故!”
  卯位上白兔发出女声:“天帝仙旨,还能一改再改?”
  不待别个答,卯兔又问:“纪红棉身陨, 天界诸仙中,可有伤其情的?”
  未羊答她:“有几个略有所感,但论伤情易惑、有机可乘,并没有!”
  这本是常事,他又道:“辰龙丢那只碗,在三友徒儿手上, 纪红棉离再近,也未借他碗共用, 确实身死,我还算得出来!”
  午马出声:“啧啧,可惜了!”
  这一声后,轮盘里暂没人出声,怕触霉头。
  过了好一会,丑牛方叹气:“虽已身陨,但为救子,命都愿舍,她儿子既定久居那城,这百日里,莫说就不会留些后手,那城已不好进,戌狗行事时,可当心些!”
  戌位上花狗冷哼两声,应道:“莫不是今儿我走错,这里竟是大善人的聚会?尊驾还忧心别个死活?”
  好几个都被惹笑,亥猪吃吃几声后,帮着揭底:“他已有些短柄落进那城, 又与酉鸡一样, 心头犯怵,不敢去讨!”
  酉鸡道:“丑牛,若不然,就借你那碗,咱俩一道去?”
  亥猪叫起来:“哎哟,那可好!祖宗你几时去他家?”
  酉鸡哼哼,并不答他。
  丑牛再出声:“便有口碗,我若出手,也难掩住根脚,基业不要了么?”
  未羊清咳两声,待都静下来,再说话:“丑牛也未说差,纪红棉定留得有后手,再加青牛去过两遭,辰龙那口碗落在绿柳,都难算明,戌狗不可不妨!”
  戌狗问:“青牛未全归天界?”
  “是已回去,未留分身,但原青牛观主,已让位给吕家子,自搬去了绿柳城!”
  “呵呵!”别人还在思量,寅虎发声:“金仙、大罗,是要借那城,诱杀咱这些邪魔外道,真要如他等的意,送戌狗去死,再丢口碗?且丢开莫管,别处忙活个百十年,再回头来瞧罢!”
  “不成!”
  异口同声反对的,是酉鸡、丑牛。
  未羊便道:“他俩个陷些短处进去,真要长久不管,天仙又不是傻子,还猜不出几分?且与天仙比斗心智,算计角力,能得赢,远胜攒十件坏道心的事儿,又将有三个大罗同起心障,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可不做!”
  戌狗再几声笑:“落棋的不入场,布局再好,也只棋子涉险。眼下陷进去的又不是我,没就白冒死的理,改请他俩去罢!”
  未羊没理会,只再道:“青牛入局,都不用再费事解石牛,我等不过求杀一废人,大罗金仙倒要长久防范,何易何难?算计到了,觅着机近身去,一击就退,如此而已。”
  接戌狗先前那句,丑牛直问:“纪红棉已死,以未羊、午马两尊本事,须臾便至绿柳,随手打杀那厮,不比我等地仙容易?”
  未羊答他:“我与午马自天界魔狱逃出,若出手杀那废地仙,倒要帮三友解围,白帝许就免了业风之刑,叫他戴罪立功,于大事有害无益。除此外,巳蛇随我拦宝印,也只能再有一次,大罗面前,事不过三,我能逃脱,他再多却是寻死!”
  略停一下,没人出声,他又道:“天仙下界,总须费些功夫,青牛也不例外!所以这回,戌狗不动则已,动则一击必杀,抢在他下界前完事,我便丢开宝印,来带你走!”
  戌狗语气变懒洋洋地:“这般凶险,我不想做哩,叫那两个陷进去的出力罢!”
  酉鸡叹口气:“晓得你打劫本事了得,我出一炉神意丹,再多就没有。”
  “一炉几枚?”
  “十二枚,够你养多少好喽啰?”
  戌狗已不理他,改问:“丑牛呢?”
  又安静一会,丑牛才出声:“不是舍不得好处,但我家物事,不能吃下肚去,全有根脚可寻,给你却不好。”
  戌狗就道:“那你自家去,莫指望老子!”
  卯兔幸灾乐祸:“哎哟,这可咋整?”
  酉鸡抱怨:“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你倒是出点血哩!”
  戌狗这厮,不见好处绝不会松口,丑牛只得道:“将来有所求时,为你做件能做的事罢!”
  戌狗冷哼着:“咱们这等人,全空口白牙,天嫌地厌,还能指望你指诸天立誓?”
  “说得是!”
  这话来自子鼠,这声后,轮盘里又再次静下。
  子鼠缓缓道:“我帮戌狗作见证罢,将来若他所求,丑牛推诿不应,替他上门讨人头去!”
  刚说过这群人不可信,但听子鼠说话,戌狗却就顺口应下:“成!就这般!”
  过一会,丑牛也应了。
  未羊再开口:“戌狗莫忘了,你等受邀之日,心田里就种下魔咒,若这回我算计不到,你被天仙擒去,受不住问,不论以何种样式,泄出轮盘里一个真名儿去,就必死无疑。”
  戌狗又道:“我这地仙八阶,若被擒了,想不至关去天界魔狱!到时,丑牛那件事,便是百年内来救,别个救的也算!若百年还不得救,愿供出个名儿去,受死就是!”
  未羊应他:“好!到时任你供一个!”
  事儿已说定,子鼠轻叹:“可惜于大事而言,那头老牛门庭不合,不然倒好试我的剑!”
  未羊劝:“莫多想哩,不怕死的大罗也多,总有你出手时!”
  劝完子鼠,他再道:“绿柳城是青牛、宝印选中的地儿,又有纪红棉留后手,咱们图他,还是选在外面,先布置最好。”
  卯兔问:“我得的消息,绿柳那上家,正要外图北扩,取龙阳郡,借此算计不好么?”
  未羊答道:“巳蛇伤尚未愈,不赶趟儿,且那周边,必也在青牛、宝印算中!”
  “左右由得你布子,咱们只管听差遣!”
  “废话多!”
  头回发话的巳蛇,再被她怼:“你话少,就似男人么?”
  又引起一阵哄笑。
  待笑声停下,未羊又出声:“眼下这局,寅虎家挑人去最合宜!”
  寅虎急叫起来:“我这受疑遭囚的,动一动就是死!可莫害我!”
  未羊解释:“虽挑你家的人做饵,却是外间的出力,用不到你,安生面壁就是,只须把你家那几个地仙的品性,说与我听!”
  寅虎也有口混沌碗,与他相关的,好些事儿就算不准,未羊须问个仔细。
  待寅虎一一告知,未羊再问:“你家那具金翅祖鹏骨架,可还完好?”
  寅虎答:“门里至宝,向护得万全!”
  “那便着落它身上,午马!”
  待午马应声,他吩咐道:“辛苦一遭,你回趟九幽,觅个与金翅祖鹏契合的幽魔兽,放绿柳通道下去,叫它等通道开启!”
  午马问:“难得通道开启,不多聚几头?”
  “未到时候,莫尽给这两界送料子!你也别耽误,做完就回来,还须你助我!”
  ——
  金仙身躯消散于天地间,只留下那袭红裳与连心珠。
  连心珠,地龙山上借它名儿诈了常久久,只有寻阿丑一个用途,被商三儿拿了。
  仙界之物,不许轻传地界,纪红棉消散时,也尽褪掉红衣上仙灵之气和符文,叫它沦为凡物,就只是个念想之物,放进马童氏做的小棺木。
  商三儿与阿丑商议过后,埋在公仓里。
  也不立碑,只有个小土包,常去拔草的两人知晓就行。
  这之后,酿酒、炼白子、赌钱、巡街,偶尔参加婚宴、满月酒,一切照旧,但无事时,莫说阿丑,商三儿都不怎么爱出府溜达了。
  比起以前,商三儿到杏雨院的次数变多,拉着阿丑下棋、钓鱼、喝酒,偶尔也讨教些道术。
  七月中,田余媳妇生下一子,正逢桂花初开,请屠壮取名时,便得一个“贵”字,与“桂”同音。
  城里桂花开,奇香弥漫,每日早晨都要飞进大群鸟雀,到晚才被城隍轰走。
  本城与外来人仙,还没鸟雀福气大,在城主府与官衙门外广场那,一天只可留一个时辰。
  但也没人嫌少,花开没多久,得了消息,为借桂香修行悟道意,或随商队、或自来的人仙,就越来越多,便九阶也有六七个,往下更不用说,礼宾司、仙客来、客舍三处,常时客满。
  酒楼两位掌勺,斗气对骂的时候,又少了。
  可惜进城那些位九阶,全有主家,吕东山兄妹也带着江之石、蔡凡、郭达来,耍到中秋前方回。
  那吕二小姐,进城似变了个人,瞧着还是硬邦邦,但竟特意到杂货铺、酒楼两地,寻明月、窈娘赔了不是。
  真心假意难说,但真正叫人意外。
  妖鹏城,由巫马良带来两位宁家小姐,一对姐妹花,美貌不凡,摆明心思要勾搭人,只恨难见城主一面,见着也说不上话,更进不去城主府。
  商三儿问过鲍正山,龙阳郡未有高阶人仙来,似乎已有所觉。
  桂花开着,飘香甚远,别处也闻得着味,但全比不得城主府和官衙外的广场上浓,城主有令,不分内外,各人每日只许到那一个时辰,嫌白日没个遮荫处,除要去大通赌坊热闹那些,渐都改在晚饭后到场。
  同一时段来,更显热闹,坤道府的女道兵们也在,齐嗅着桂花,与大姑娘小媳妇打诨插科,斗嘴皮挑媚眼,都有。
  有人搬来藤椅,走时也不带回,就留广场上了,也有带零嘴的,乱弃瓜果皮,广场空旷,衙兵们扫了两日,甚难扫净,叫雷雨、田余寻商三儿告状,补出规矩,凡乱扔的,往后不许再来这边。
  第二天就干净了。
  中秋时,叫眉儿回成衣店过节,奉羹四个去酒楼奉承未来主妇,韩思两口子到杂货铺走亲戚,商家娘俩提前一天,就带阿丑、执扇、荷叶三个,去地龙山过节。
  临走时,商大娘还只惦记她养的鸡,是眉儿应着,会帮老夫人捡鸡蛋、喂鸡,好不易才劝出门。
  如今两边平时走动,已不用送礼,刚进山里,肥如意、梅兴携手来接。
  他哥俩划山而治,这边偏南,是肥如意的地界,山神搭上手,连着马车眨眼移到千里之外,换梅兴使力,便转到龙首峰上。
  龙首峰已是梅兴治下,他没功夫兴建新宅,又想守着那十六株龙山茶,便把常久久的久在山居据为己有,只改个名而已。
  肥如意那边,则借奇珍阁的人情,择址请工匠新建,可惜要完工还早,侍女都还寄住龙首峰上。
  到了群山里,与城居大不同,算散心的好地方。
  白日里,两位山神轮着请去各处峰头、瀑布赏景,也看了两边分种下的三株得子枣,还有刚种下的各种奇花异木。
  已说定,那些奇花异木,将来不稀罕的,挑拣出来,都送去绿柳花草店寄卖。
  肥如意新盘弄的大片园子里,刚撒下茶籽,龙山茶则要精细伺候,不但更挑地,还得等明年春再撒种,都费功夫,要叫商三儿弄,定没那长性。
  新茶园未成,但最差的灵茶,别处也多,便地龙山供给不上,也不愁买不到。
  山神家置办的席面,各种山珍自不用提,商三儿带阿丑,凡吃着爽口的,就叫主人家备礼送。
  两位山神就“二皮脸”不离口。
  商大娘还有些脸薄,但听着你来我往,与不走心的曹四不同,也就没劝,由他们闹腾。
  晚间席后,峰顶观月,竟似比城里要大些,再加山风拂面,又别有一番风味。
  中秋热闹一场,回城后,日子又回复如初。
  城里已越来越热闹,若非魔劫尚未发作过第二遭,前景不明,忧惧的占多数,只为一株桂树,好些低阶人仙已愿搬来定居。
  八月底,魏清媳妇到医馆请甄药神诊脉,得知确已怀孕。
  高阶人仙难得子,她运气倒上佳,但有孕的女人更急躁,木雕店那边,叫骂更响更频了。
  这时,城里受孕的新媳妇也不止她一个,好几家低阶都已这般,城主府里,韩思媳妇也怀上了。
  商大娘指婚时,想着韩思是低阶,做门房、城相都尽心,还要看外间韩窈娘的情面,专给他挑个脾性好的,怀着孩儿,两口儿倒更恩爱了些。
  日复一日,到桂花渐落,坤道府女道兵们进官衙收集落花,今年城里的第二波热闹,才又渐消去。
  寒冬再来时,成衣店陈武媳妇也生了,但叫陈婆婆在西正街上,连骂不积口德的小龟孙三天,也遭张果果笑话。
  被小龟孙说中,眉儿添的是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