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八章:放不过
作者:拂弦    更新:2024-03-15 16:21
  离了九曜楼,白玉郎再问。
  边走边道:“既是这般,你接下来有何应对?”
  须知道照红妆也好,“浥轻尘”也罢。
  俱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随你所想,要怎样就怎样。
  事情,未必会如你意。
  另外……
  然,素鹤侧眸睇。
  赶在他开口之前,生生的截住。
  而后,徐徐而行。
  一路,不紧亦不慢。
  道:“若非如此,怎敢屈尊两位。”
  人性里有自私,人性里有无常。
  既然来了,且让在下任性一回。
  尝一尝,何为拉大旗作虎皮。
  品一品,人生难得之借人……借势。
  白玉郎望之,愣神。
  旋即,眸色忽变。
  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将那些人往寂寞台引。
  故意,现身九曜楼?
  而今,更是有意的走街过市?
  思及此,他就差没拍着大腿叫娘。
  真是天杀天养的,没心没肺。
  我的大公子。
  您是,真不怕玩死自己。
  人正愁找不到机会,您可好了,自己上赶着送。
  虽然,道理咱都懂。
  但是您那胸怀,偶尔能不能留一点位置?
  偶尔,为我等想想?
  我们这些人,所求不多。
  一点点,就好。
  您举目是风景,也请回头看看。
  ……
  素鹤默然,何尝不知。
  故,没有承认,亦不否认。
  只是淡将目光,扫向往来行人,兀自盘算。
  照时间推算,消息应该传回各家。
  而今,现身。
  该动的,应该都动的差不多。
  但不知,谁先坐不住。
  良久,才缓缓道。
  “于公于私,照红妆放我不过。
  浥轻尘亦如此,她与照红妆本为一体。
  昔日,死在悯殊剑下。
  其残魂一分为二,一者回归本体。
  一者去到疏星楼,犯下血案。
  如不是轻尘与其残魂契合,想来彼时她也不会多留一口气。”
  顿了顿,自嘲道:“算起来,轻尘与疏星楼,对我皆有大恩。
  因我之故,横遭奇祸。
  实,我之过。
  不是她放我不过,是我不能放过她。
  有些事,该做个了结。”
  “然后?”
  “没有然后,只是我若想个了结,对方杀我而后快之外,还有一人。
  那人,必不容我多活。”
  “谁?”
  “界主。”
  “魔界那位?”
  “是。”
  “这和他有个鬼的关系?”
  “和他没有,和磾水灵有。”
  “什么?”
  等会儿,您让我捋捋。
  咱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和他没有,和磾水灵有?
  难不成……他刚想说,却见素鹤嗯了一下。
  刹那间,此心七上八下激荡的不能自己。
  起层层浪,叠万丈涛。
  思绪乍然,坠入过往。
  磾水灵出身魔族不是秘密,但同样是魔族,她属心魔。
  心魔一脉,历来不乏强者。
  能不被宿主斩杀者,无一不是踩着宿主尸骸。
  可,彼时都以为她是司幽或中禅天哪个不世出的神者所有。
  万没想到,还有可能出自欲海天。
  毕竟,同样是魔,天与天的不同,也是境与境界的大不同。
  一个欲海天的小魔,能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足见其不简单。
  否则,百里枭景怎会发妻。
  与之厮混,珠胎暗结。
  为此,宠妾灭妻。
  确切地说,还谈不上宠妾灭妻。
  概因磾水灵初时无名无份,还不如发妻境遇。待其有孕,百里枭景才设法骗发妻前往冷园。
  说好她熬过冷园,待平安产子。
  即,正式迎娶。
  然仙凡有别,孕育子嗣,也和凡间大有不同。十月怀胎的有,几天的也有,上百上千年的也有。
  几时候瓜熟蒂落,全看个人造化。
  发妻性子软和,为人纯良。
  从头到尾被骗在鼓里,还当对方个良人。
  为此,不知吃了几多苦头。
  直到诞下娇儿,这才守的云开见月明。
  但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风光的百里夫人还没捂热乎,那边也生下了一个儿子。
  登时,好梦俱碎。
  两个女人,由此结下恩怨。
  而,与其说这是两个女人的战争,倒不如说是磾水灵单方面屠杀。
  原因,就是发妻始终坚信。
  觉得丈夫,必有苦衷。
  为此,她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老实说,他不明白。
  为何,会有这样纯粹的人?
  会傻的相信,每个人都是好人。
  即便,那个对她不好。
  她也会,认为对方定有难处。
  不论怎样,仍相信人性本善。
  哪怕到了最后,她也更多的是羞愧。以为是自己的错,没有守住贞洁,才会铸下错事。
  事情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可好好一个人出现在青楼,本身就有理说不清。
  更何况,这里面还藏着阴谋。
  只可惜,那个傻女人没看到。
  守着她对丈夫的承诺,不发一语。
  哪怕被逼自尽,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
  那时,无人不震惊与磾水灵手段之狠。
  更感叹着,对方的不简单。
  同时,也可惜一个好女人错付了一生。
  白白的,被这对奸夫淫妇算计。
  但从未想过,她不属于此间。
  倘若不属于那里,那她的来历就十分可疑。而百里枭景为何会和这样一个女人搅和在一起,就更加让人深思。
  这中间若细究,岂止不寒而栗。
  可不管他心底翻江倒海,还是石破天惊,素鹤都没有回头。
  与其说是没有留意,不如说是下意识的逃避。
  因为,回忆是个伤人的东西。
  怎么握,都是一身的伤痕。
  做不到对故人的熟视无睹,做不到,不去深挖关于母亲点滴。
  最好的办法,便是挖个坑把它们埋了。
  不去想,不去看。
  莞尔之余,身影萧瑟非常。
  道:“我也是在看到弦歌月之后,才恍然明白。要我性命之人,从来就没有变。”
  过去也好,现在也罢。
  对方想要自己死,从未更改。
  有时候,连他都佩服这份的执着。
  无论走到哪里,皆在其罗网之下。
  从前的从前,从前的溪芫,现在的照红妆,还有幼时的冷园。
  像极了影子,反反复复的纠缠。
  让他们母子,苦不堪言。
  也像一道绳索,紧紧的困住了他。
  道:“她之魔息,有别与别的魔族。
  乃是百里枭景,多年来以百里氏的灵泉洗涤而出。
  而同为百里氏的子孙,不会对这道气息陌生。
  凡有接触者,或多或少皆会沾染。
  只是,想来他没有告诉她。
  不然,以她心计之深沉缜密,不会留下如此破绽,轻易与欲海天来往。”
  “这……”
  白玉郎听罢,称得上再度瞠目结舌,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可听到答案,还是刺挠的难受。
  遂,扭头怒目。
  奶奶的,以前怎么没听你们讲过?
  常无常,眉眼懒动。
  你何时问过?
  白玉郎:“……”
  一,你不问。
  二,你见谁把家丑整天往外扬?
  如今,你来怪谁?
  白玉郎,不乐意了。
  不说恨得咬牙切齿,那也是气的牙痒痒。
  家丑不可外扬?
  你们家主,扬的还少?
  不是他,那傻女人怎么可能到死还以为错的是自己?
  别说这件事,你姓常的不知道?
  谁知,常无常眼观鼻鼻观心,浑身上下都是生冷的距离。
  知道又如何?
  不知道,又如何?
  你我,改变不了事实。
  不是吗?
  哪怕回到过去,你能阻止?
  亦或,能改变?
  你我皆做不到的事情,却执着不放,你觉得有多大的意思?
  是能把人顺利带走?
  还是你我一句话,便可改变天意?
  你以为他这些年在外,就全然不知当年的真相?以为他再回来,就没想过报仇?
  这……
  白玉郎默然了,诚然他恼火这帮人不作为,跟着助纣为虐。但不得不承认这厮说的是实情,素鹤不可能不知道真相,也不可能不想报仇。
  但最后,还是选了这条路。
  说到底,终究是心上有了牵挂。
  终究,做不到绝情冷心。
  但凡能狠一点,抽身而去。
  欲海天,与之何干?
  众人生死,碍什么事?
  可问题在于,做不到。
  做不到,后果是什么?
  是,一步步陷,步步陷。
  到了了,能回头却不愿回头。
  霎时间,他左顾右看。
  只觉得心口疼的慌,无处安放的大手,挠头不是抠脚也不是,整一个处处不得劲。
  不知如何,缓解……这让人窒息的无奈。
  约莫,过了几息。
  才硬着头皮,撇下纷纷乱的思绪。
  道:“您有把握?”
  素鹤颔首,却也不语。
  不是如此,不行这般事。
  举目淡看,行人匆匆。
  垂眸低扫,雨夜朦胧。
  漫看枝头花蕊,小被狂风作弄。
  快着脚步,是红尘迷途。
  行人往往,纸伞你碰我撞。
  溅的雨水,嘀哩哒啦。
  他们没有撑伞,那雨稀里哗啦的落下,穿过衣衫再打落在地面。
  涌起的大小水珠,则滚落四面八方,荡开层层涟漪。
  虽微小,不足道。
  但谁又说的清,这不是祸端的征兆。
  侧眸,思量些许道:“方才所经,便有魔族藏匿。
  我将结界顺势打开,他既与磾水灵有来往。
  当此良机,定不会错失。”
  然,他不提这事也就罢了。
  提了,白玉郎心内愈发堵的慌。
  自问诸事可破的人,唯独对一味求死毫无办法。
  不说别的,就其所为。
  和送死,别无二致。
  偏偏这人打不得骂不得,劝不醒带不走。又或者说,不是不醒,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为一点不忍,把性命赌给一群不知孬好的东西。
  若论,值与不值?
  那是踹心窝子的不值。
  可架不住,有人甘心情愿,愿意如此。
  思来想去,转眸看了常无常。
  结果,看的心生悲凉。
  看来是打定主意不插手,一时间唏嘘怅然。
  罢了,罢了。
  他还就不信,世上没有活人路。
  于是乎,摁下思绪。
  快走几步,碾上两人。
  道:“即如此,怕是不够。”
  他们若是逐个,还能挨个击破不成?
  您愿意,人未必愿意。
  咱们懂,那边又岂会不知?
  闻言,素鹤了然。
  道:“该是这般,是以,还需二位受累。
  随我,去个地方。”
  “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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