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诡异的氛围在每一个角落蔓延开来，周乐之忍住几乎想要遁地的冲动，眼神溜圆的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父子两的身上。
  “何越辰。”在何厝没有开口之前，周乐之选择了先发制人。
  不料空荡荡的并没有听见回声，再一回头，发现他已经靠在座椅上，闭眼睡得正熟。
  周乐之刚想要收回探出去身子的时候，有一个人的动作比她还快。
  何厝轻轻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何越辰的身上，黑色大衣包裹住了何越辰的整个身子，即便车内暖气很足，何厝还是不忘照顾儿子。
  起码他是个好爸爸，周乐之想。
  脑海里不由得泛出之前何越辰告诉自己的事情，周乐之现在看何厝的表情带着复杂，显然是同情这个丧妻的男人，但又不自觉的认为，他指定有点心理变态了，自己得离他远一点。
  故而周乐之跟何厝同时扭头回来，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周乐之极其心虚的快速低下了头，还祈祷着何厝不要将自己当回事，什么也别问才是最好，可惜一切不如周乐之所愿，何厝饶有兴趣的看向了她，并主动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啊？”周乐之见装不了缩头乌龟，只好欲哭无泪的抬头。
  “一个亿我已经汇入你账户了，剩下的，等到期了会给你。”
  “给不给都行啊…”周乐之脑子里不是在雀跃着自己已经成为亿万富婆了，而是恍游云霄之外，她想着，自己发现了何厝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会不会等他知道了，借着给钱的幌子，将自己绑走，从此消失在天涯海角的某个角落，再不能面世。
  周乐之这么想着，眼神也越发空洞了起来。
  “嗯？”她最终被何厝低沉又不带严厉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看起来，很吓人么？”好在周乐之不是尖叫起来，何厝问她的时候，瞥了一眼安睡着的何越辰。
  “没有。”好在周乐之身上的外套，多少能给她些许安全感。
  “你们父子两好好沟通吧，好几天不见了。”
  “何越辰睡着了。”何厝没有一丝感情温度的嗓音又如平地雷般在周乐之耳边炸起，她只好捂住耳朵拼命摇头。
  “睡着了就睡着了，我不听我不听。”
  “喂。”何厝抬手拍上她肩膀的时候，让周乐之整个人瑟缩了一下，猛然抬头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她身子朝后靠去，试图在狭小的空间里，尽可能疏远跟何厝的距离。
  这或许是何厝从小到大受过的最大委屈，他沉默半晌，最终也靠向了另一边。
  “何总，您这是？”车辆驶入了周乐之楼下的车库，何厝站在车门前，已经有人在等。
  “我今日只是来看看他，或许他更愿意与你一起。”何厝这句话是对别别扭扭的周乐之说的。
  “小…啊，小少爷我们会照顾好的。”小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称呼当着何厝的面喊何越辰，只好这么说。
  “嗯。”何厝没有过多反应，点了点头便转身跟秘书离开。
  何越辰显然睡眼惺忪，他揉了揉眼睛，父子两全程没有一句交流，让张叔感到奇怪。
  “这，何总的大衣还在车上。”他探脑袋看了一眼，猛然反应过来的时候，何厝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头让何越辰回去的时候带着吧。”小花虽然是对张叔说的话，但目光一直看向沉默寡言异常的周乐之，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下车的时候，何厝甚至为周乐之主动搭了一把手，而周乐之坐在轮椅上之后，也一直没有开口。
  环顾四周，小花不知道是否有潜在的镜头，不该开口的话此刻堪堪忍住，告别了张叔，跟周乐之与何越辰一同回到了家中。
  “小辰你先看会电视，我跟乐之姐去做饭，很快就好。”小花一安顿好何越辰，就迫不及待的将周乐之带到了一边。
  “乐之姐，你们刚刚，怎么了？”中式厨房内，紧闭的门隔绝了何越辰有可能的偷听，小花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周乐之，迫不及待的好奇发问。
  “额，”周乐之如此别扭的模样，实在是让她第一次见，不免叫小花内心的期待更高了些。
  “如果我说，我们过完年就得跑路，你会怪我么？”不是什么暧昧的话题，周乐之赔笑的脸让小花几乎惊呆了下巴，她脑海里飞速检索上一次听到类似的语气是什么时候，好像也跟何厝有关。
  “乐之姐，这二十分钟你又把何总怎么得罪了？”小花的脸垮了下来，认真思考自己如果辞职了还有没有带着周乐之在这行混下去的可能性，最终因为何厝两个字，她只好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微乎其微的定义。
  “完了，乐之姐，我们都得回家洗洗睡了。”小花抬头望天，眼神里满是空洞，准备掏出平板来写辞职信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算不算得罪他了。”听到周乐之这句补充，小花的心里又泛起了希望。
  “说不定没有呢，乐之姐你说说看，我听着。”
  “刚刚在车里，我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他今天到底为啥来啊，就为了瞅何越辰一眼？”周乐之挠了挠头，看着这对父子亲密又疏离的模样，实在不知道怎么回话。
  “反正，然后我好像就得罪他了。”想要解释，开口反而说的更糟，周乐之觉得，这就是自己现在最好的写照。
  “然后就是这样，我觉得我得罪他了。”周乐之一鼓作气将刚刚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小花，没想到对方反而放松了下来。
  “那没事。”小花摆了摆手，反过来宽慰周小楼。
  “我觉得何总不是这样的人。”小花想了想，反过来对周小楼说：
  “他没这么小琦，说不定今天就真的只是来看何越辰一眼呢？”
  “毕竟他对这个儿子看的还是蛮紧的。”
  “你好了解何厝。”周乐之幽幽的望着小花开口。
  “乐之姐，吃醋了？”小花粲然一笑，哼哧哼哧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后。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听。”周乐之拄着拐坚定地走出了厨房的门，还不忘丢下一个和善的微笑：
  “那今天的午饭，就交给你啦。”
  “好啊。”小花笑着回道，她心里已经有了三分的把握，此刻自然开心。
  若是换了之前，周乐之应该会去找何越辰打发等饭的无聊时间，今天却顿住了脚步，转头回了自己的卧室。
  直到三人又重新聚在餐桌上，小花看着周乐之吃饭，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乐之姐，你现在多重了？”
  “比之前胖了六斤。”周乐之一米六七的身材，却只有八十几斤，如今好不容易破了九十，她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全身都胖了许多。
  “才六斤。”小花念叨着，喃喃自语。
  “我还不够胖么！”周乐之突然觉得有些食之无味，下手的动作都迟缓了半晌。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花叹气，她努力的想要向周乐之解释：
  “过年之后，就快要试戏了，乐之姐你知道吧。”周乐之听她这话，明白说的正是那个自己势在必得的女将军角色，她叹了口气：
  “我现在脚伤着，医生不让乱动，更别提去健身房了。”
  她长胖了也是故意为之，先前确实太瘦了，现在她不仅要增重，还应该多锻炼，不是肥肉而是肌肉才好。
  “我先找个营养师吧，合情合理的长胖。”小花在因为最后一个字受到周乐之眼神威胁的时候，连忙转了个用词：
  “不对，是增肌。”
  “乐之姐姐，你不胖！”埋头干饭的何越辰在两人简单结束了话题讨论的时候，插了嘴。
  他抬手给周乐之夹了个鸡翅。
  “乐之姐姐，你真的一点都不胖，鸡翅很好吃的！”
  许是被何越辰真诚的目光所打动，周乐之鬼使神差的夹起了这个从前她视为大敌的可乐鸡翅，小花的手艺很好，也许是因为特意做给何越辰的原因，可乐鸡翅有些偏甜，但周乐之吃的很开心。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无形中化解了刚凝聚起来的凝重，屋内的气氛霎时又变得松快而明亮。
  闹了几天，除夕将至。
  “小辰，你明天要回家过年了吧。”周乐之坐在沙发上，问何越辰。
  “嗯嗯，爷爷奶奶年底都会从国外回来的。”何越辰点了点头，她想了想继而补充道：
  “明天爸爸的车会来接我，乐之姐姐要不要一起去我家过年？”
  被何越辰这么贸然一提醒，周乐之连忙摆了摆手：
  “不必了不必了。”
  “过年很好玩的，乐之姐姐怎么过年？”何越辰无辜的一双眼，让一边看电视的小花立刻又想捂住他的嘴。
  “放烟花，看春晚，收红包。我的春节也很好玩啊。”周乐之高兴地眯了眯眼，提起过年这个话题，她似乎也很开心。
  “那乐之姐姐在家过年玩的开心，年后我们再见！”何越辰第二天临走的时候，站在门口跟周乐之抬手告别，语气兴高采烈。
  “年后见。”周乐之也摆了摆手。
  送走了何越辰，屋子里恢复了长久以来的清冷。
  原本小花每年也会回家过年，但是因为周乐之受伤的特殊原因，她老早就申请了留下来照顾，不过还是被周乐之从今天起强制放了三天假。
  “我伤好的差不多了，冰箱里有吃的，我也会点外卖不乱跑，你好好在家过个年再来，陪着我也没什么用。”周乐之虽然说得温和，语气却不容拒绝，但现在望着眼前的空档，她突然又有些落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