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沉心中踟蹰。
  如果他没有给周沫打电话，如果他母亲没有劝周沫回去。
  周沫此刻，一定在等他。
  然而……
  做了那么多想让周沫放心的事，最后却适得其反。
  这感觉，真不好受。
  可事已至此，就算周沫不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
  何况，周沫不一定不在。
  她说去吃饭，又没说一定不回来。
  韩沉咬牙握拳，折身便要出门。
  “等下，”韩鸿德突然叫住他。
  韩沉回头。
  韩鸿德说：“如果你那位周小姐在，你可以直接走。我不需要你带她来见我。”
  韩沉眉目暗了暗。
  韩鸿德说：“我已经做了让步，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不拒绝并不代表接受，没否决也并不代表同意，这个道理你要懂。”
  “知道，”韩沉认真道。
  韩鸿德：“去吧。但愿你那位周小姐在。”
  韩沉没再说什么，扭头朝外走去。
  路过客厅，梁辛韵见他出来，想拉他问几句。
  韩沉却什么也没说，埋头往外走。
  梁辛韵一时弄不明白，韩沉这是和上次一样要逃跑还是怎样。
  他行色匆匆，梁辛韵根本追不上，最后也只能任他去。
  听到韩鸿德的书房门有动静，她转头望去。
  韩鸿德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来。
  “爸？这……”梁辛韵疑惑。
  韩鸿德没说什么，“找人把我刚写的那幅字收起来。上次老李不是要？下次他来，记得拿给他。”
  梁辛韵不明所以，见韩鸿德没有责怪和追问韩沉的意思，她也静观其变。
  “是，我让刘嫂去弄，”梁辛韵只能听吩咐。
  门口。
  韩沉怀着忐忑地心走出门。
  举目望去，远处一顶黑色遮阳伞十分显眼。
  然而伞下的人更显眼。
  她穿了长裤长袖，一看就是怕晒黑。
  此刻，她背对韩沉，注意力全在门口走远的公交车上。
  双层巴士，在东江并不多见。
  或许是这一点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沫沫。”
  韩沉远远叫一句。
  他能明显感觉得到周沫身体的僵硬。
  随后，她转身。
  在看到眼前的人时，她好看的眼睛里先是惊讶，随后闪闪泪花淹没一切。
  她扔下伞，向他跑来，不由分说冲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像抱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哭了，声音很大，泪如泉涌，渗透他的衣衫，烫在他心口，又热又疼。
  她的手死死揪住他后背的衣服，勒的他喉咙痛。
  “好了好了，”韩沉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
  然而等了这么多天的周沫怎么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能止住泪水。
  这是激动的泪水，是开心的泪水。
  是不负此生，不枉痴心的泪水。
  “韩沉，我等了好久、好久……”周沫断断续续说。
  “我知道，”韩沉轻轻扣着她的后脑，小心翼翼拥着她，不舍得用力。
  他怕这一切只是梦，一碰就碎。
  “我发誓要等你出来，我做到了，”周沫哭着说。
  “我知道，你一定在，”韩沉低头，轻轻吻了周沫的发顶，“谢谢你的坚持。你比我想象中坚强，我也比我想象中更爱你。”
  他太怕走出门后，看不到她熟悉的身影。
  那样，他一定会失落至极，或许说天塌地陷也不为过。
  “你爷爷真放你出来了？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周沫泪流够了，才从韩沉怀里脱出。
  韩沉低头，温柔一笑，食指指背轻轻划过周沫两颊，拭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她脸部肌肤绵软细腻的触感，还是和以前一样，眼睛因为哭过，带着一圈红，两颊被泪水浸过，水润透亮，瞧着比阳光下的糖心苹果的果瓤还甜。
  韩沉情不自禁，俯身亲了下她的眼睛。
  “眼睛肿了，”韩沉有点心疼。
  周沫眼皮特别薄，稍稍浸点泪水，就会像充了气的气球一样鼓起来。
  “别管这些了，”周沫着急，“你爷爷不会再让你回去了吧？”
  “嗯。”
  周沫惊讶，“那我们以后……他不会再阻拦了，你家里人也不会阻拦了，对吧？”
  “是，”韩沉说。
  周沫眼里闪过开心，“你怎么说通他们的？”
  “没有说通，我也不可能说通，”韩沉望着周沫，眉眼深深，“如果非要说原因，这一切要归功于你。”
  “我？”
  “嗯，”韩沉说：“因为你的坚持，让我爷爷都不得不松口，和我对赌。”
  周沫还是不解，“你们赌什么了？”
  “就赌你在不在，如果在，这事就过去了，如果不在……就该我遭殃了。”
  “我怎么可能不在？”周沫说：“我不但今天会在，明天也会在，我连后三天的假都请好了。”
  她已经做好了长线准备，要等到没法请假的那天为止。
  你问她等待有什么用，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在等她的丈夫，在等他所爱之人而已。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真傻，”韩沉说：“明天就上班了，爷爷不可能耽误我工作。”
  “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周沫说：“反正，你不出来，我不走。”
  韩沉猛地将周沫揽在自己怀里，紧紧拥住，似有把她揉碎了，揉进自己胸腔的冲动。
  “我现在出来了。”
  “嗯，”周沫也享受着韩沉紧实又真实的拥抱，她脸贴着他胸口，漾着幸福的笑。
  “走吧，”韩沉拍拍周沫的背。
  “去哪儿？”周沫问。
  “回家，回东江，以后再也不来了。”
  周沫抬眸看他。
  韩沉轻轻刮了周沫鼻头，“这关我们算过去了，不过……有件事可能还是要和你说声对不起。”
  “什么事？”周沫紧张。
  韩沉犹豫片刻，“我爷爷虽然不再插手我们的事，但……他说不拒绝不代表接受，他——现在还是不肯接受你。”
  周沫摇摇头，“没关系，往后日子还长，总有办法。我不贪心，现在这样，他能把你原原本本还给我，我已经很感谢他了。”
  韩沉笑了，“傻瓜。”
  他还能说什么呢？
  这不就是他喜欢的周沫吗？
  从来不贪心，有分寸，容易满足。
  她要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轻易被他套路，和他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