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清络直到深夜才醒过来。
  “二姐，你醒了。”
  纳兰清境坐在轮椅上，还是那副淡然随意的模样，好像事事都与己无关。
  纳兰清络脸色憔悴，目光恍惚。
  平常的强势、冷艳，还有倔强，都在此刻崩塌。
  点点晶莹在眼角积聚，无声的滑落脸颊。
  “二姐，有客人。”
  “客人？”
  纳兰清络虚弱的转过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房房间里的陌生少年。
  “这是一位故人之子，来拜访你了。”
  “哪位故人？”
  纳兰清络很虚弱，也很难过，不想见陌生人，可弟弟亲自介绍了，她也只能忍住。
  姜毅自我介绍。
  “家父，姜洪武。”
  “姜洪武……”纳兰清络恍惚的意识稍稍清醒，瞳孔都微微放大。
  “如果姑娘不方便，我可以明天再来。”
  姜毅暗暗摇头。
  这特么是亲哥做的事吗，竟然把妹妹往火坑里推。
  还真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会家族。
  难怪王爷第一次提到纳兰家族的时候，欲言又止。
  第二次提到要跟纳兰家合作的时候，王爷又那么反对。
  “你……你怎么会在这？”
  “你自己来的？”
  “你想干什么？”
  “有人看到你来这了吗？”
  纳兰清络拭去眼角泪水，艰难的撑起身子，接连发问。
  “我自己来的，脸上带着玉凝胶。”
  “我只是来请教几个问题。”
  “清洛姑娘愿意把我引荐给令尊，我就过去拜访。”
  “如果不愿意，我天亮之前就会离开，绝不叨扰。”
  姜毅碰了碰脸上的凝胶。
  纳兰清络看了眼纳兰清境，纳兰清境却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星空，好像并不在意。
  “你想问什么？”
  纳兰清络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年。
  圣兽姜毅！不仅是姜家时隔二百年再次出现的圣纹，更是罗浮新生代的第一天才。
  尤其是在夕瑶、邢炼消失后，罗浮山脉新生代能与姜毅抗衡的，就只有那个仇元良了。
  “我想请问你对纳兰家族的态度。”
  “是安于现状，坐等命运？”
  “是联合天华，抗衡皇室？”
  “还是……反击。”
  “反击？”
  纳兰清络没明白姜毅的意思，家族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等待，一条是联合，从没想过什么第三条路。
  姜毅直接的说道：“全族撤出西疆，撤出琅琊国。
  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纳兰清络深深地看了眼姜毅：“你是来给天师宗和姜家拉拢盟友的？
  抱歉，我们纳兰家族跟你们姜家不一样，我们是商会，牵扯太多，只能向前走、原地等，不能向后退。”
  “平常时期，当然不能退。
  但非常时期，向后退才是真正的向前走。”
  纳兰清络虚弱一笑：“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还挺会说。”
  “清洛姑娘，你只比我大三岁，不也管理家族事务了。
  你如果因为年龄看轻一个人，那就太短见了。”
  纳兰清络摇了摇头：“你如果够聪明，就应该明白我刚刚是在拒绝你，只是态度比较委婉。”
  姜毅却道：“你如果够聪明，就应该认真考虑我说的话。
  何谓向前，何谓后退。”
  纳兰清络看着姜毅沉默了很一会儿，揉了揉算账的额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再说三句话，说动我，留下，说不动，你连夜离开，我就当没见过你。”
  “第一句，皇室连丹国都想压制，何况紫微商会。”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方法，皇室早晚会处理紫微商会。”
  “第二句，在天华会找上你们的那一刻，皇室的目光已经盯住了你们纳兰家族。”
  “如果纳兰家拒绝天华会的合作，皇室会考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纳兰家如果跟天华会合作，皇室会视作挑衅。”
  “第三句，后退虽然很痛苦，但能活命，也可能是一场新生。”
  “罗浮山遍布商机，有天师宗和姜家全力协助，你们将会成为那里一个全新的力量。”
  “三家合作，可影响整个罗浮，并借罗浮之名，无惧琅琊国！”
  “命，从此往后，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纳兰清络微微诧异。
  这番话是姜毅自己想的，还是姜洪武教的？
  “命……”纳兰清境轻声一语，望着璀璨的星空，露出淡淡笑意：“新生好啊，二百年了，也该换个活法了。”
  纳兰清络认真考虑了会儿，撑起虚弱身子，下了床：“你在这等我。”
  纳兰朔赶走了所有人，坐在书房里，独自思考着当前的形势。
  虽然皇室还没流露出任何要针对纳兰家的意思。
  但是作为家主，他很清楚。
  真当皇室流露出那个意思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他必须在那之前，做出决定。
  “父亲？”
  纳兰清络不顾门外侍卫的阻拦，推门进来了。
  “刚醒吗，你该好好休息。”
  纳兰朔坐在书桌后面。
  没点火烛，整个房间黑漆漆的。
  “父亲，您决定了吗？”
  纳兰清络撑着身子坐下。
  纳兰朔沉默了很久：“纳兰家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出选择。”
  纳兰清络心里一紧：“您要跟天华会合作？”
  “天华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不奢望能走出西疆，只希望能保住现在的基业。”
  “可您就没想过，天华会其实另有目的？”
  纳兰清络一着急，意识一阵眩晕，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继续说道。
  “天华会明知皇室很可能会对我们下手，还公然来谈合作。”
  “这不是挑衅皇室吗？”
  “他们终究只是商会，哪来的胆子？”
  “我怀疑，天华会已经跟皇室合作了。
  这场所谓的结盟，就是皇室渗透我们，吞并我们的开始。”
  书桌后的纳兰朔沉默不语，也没什么表情。
  纳兰清络奇怪着父亲反应，转念一想：“父亲，您猜到这点了？”
  “一切都是猜测而已。”
  “那您还……”“我如果拒绝天华会，就只能有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押宝！我赌下一任皇室掌权者，会是最近乱了罗浮的大皇子！”
  “您想投靠皇室？”
  “我想……”纳兰朔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把你嫁给大皇子。”
  纳兰清络脑袋嗡的一声，还没逃开韦家的纠缠，自己又要被扔给皇室？
  “你嫁给大皇子，就等于向皇室表明了我们纳兰家族的态度。”
  “我们就能平稳度过这次的危机。”
  “只是，苦了你了。”
  纳兰朔舍不得纳兰清络。
  而且宫闱之地，凶险异常，大皇子又性情暴虐，纳兰清络将来的生活恐怕不会太舒服。
  纳兰清络心里一阵悲凉，虚弱的感觉突然加重，好像连坐在这里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是，父亲……”“您想过以后吗？”
  “我嫁过去了，只能保这一代，将来呢？”
  纳兰朔道：“你尽可能取悦大皇子，生几个皇子，下一代就有保证了。”
  纳兰清络惨然一笑：“您都想好了。”
  “我相信你的智慧，相信你的能力，纳兰家以后的命运，压在你身上了。”
  纳兰朔也不想这么做，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如果您坚持要把我嫁给皇室，我……嫁！”
  “但在您最终做决定之前，我提一个建议，我们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纳兰清络看着父亲，道：“趁着皇室还没对我们出手，全面撤出西疆，退入罗浮。”
  “清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并不可行。”
  “我们在这里生存了两百年，我们的基业遍布西疆各地，想要放弃，谈何容易。”
  纳兰朔摇了摇头，这条路想都没有想，也不需要想。
  “姜家来了人了。”
  “请纳兰家，入罗浮。”
  “天师宗、姜家，会全力协助纳兰家，在罗浮……重新开始……”纳兰朔看着纳兰清络，目光微微晃动，豁然起身：“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