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作者:赏饭罚饿    更新:2022-03-08 15:34
  走马灯是从民间传入宫廷的花灯之一,但因其制作过程十分复杂,到后来反而是宫中用的最多。每逢年节或是皇子公主的生辰,便会做成命灯讨个好彩头。
  项桓休息了一夜,翌日,下人将买好的皮革、木板、铁丝等物打包交给他,沉甸甸的一大箱子。
  项圆圆蹲在地上翻看,不由啧啧道:“这玩意儿看上去挺麻烦的,哥,你会做吗?”
  他正喝完稀粥,挽起袖子把白纸铺开,“不会也得试试。”
  七八年前的东西,说实话的确忘得差不多了。
  项桓只能先找工匠借来普通花灯的图纸,寻着记忆往上面修改。
  宛遥在府上,而项桓居然没蹦出来死缠烂打的跟着,这着实是件稀奇事。第一天,宇文钧忙完了自己的活儿,便领着淮生上门看热闹。
  彼时,他正缩在屋里画图纸,用量尺上下左右的比划,乍一看很能唬人。
  宇文钧是实实在在的世家子弟,名门之后,又不似项桓那般不服教养,自小礼、乐、射、御、书、数,样样都学,一眼瞧见他画的那布局,眼皮子就忍不住的抽抽。
  “这儿应该往旁边挪一寸……不对不对,是挪到这里……”
  “你什么眼神啊?”
  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索性接过笔和量尺来帮他勾。
  旧时做的花灯大概直径有一尺来长,项桓将木板铺了一地,照图纸标好尺寸,拎了把锯子均匀的锯成条。
  等项圆圆送晚饭进来,房间里已经准备得有模有样了。
  她颇新奇地放下食盒,绕开那一堆木板子走到桌前,纸上以白描勾勒车马人物,有弯弓骑射的,有纵马奔驰的,也有马背上厮杀的……倒是画得十分惟妙惟肖。
  “哥!”她简直要尖叫,“你画的?!”
  项桓用小刀刻着剪影呢,被她这么一喊,险些割到自己的手,于是不耐地停下刀,“干什么?”
  项圆圆举着画抗议道:“你都没告诉过我你会画画!”
  他哥不是只会肢解人体吗,几时学会了这么高雅的技能!
  “大惊小怪。”后者不以为意地低头继续刻,“画这个又不难。”
  “很难啊,我都不会。”你也从来没给我画过!
  “行了别嚷嚷,你哥我会的多着呢。”项桓示意她一边儿去,“要是没事儿干就帮我描图。”
  项圆圆坐到桌边,取了支笔在手,“你不吃饭啦?”
  “过会儿吃。”
  厢房里很快热闹起来,敲敲打打的声音此起彼伏,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响。
  从第二天开始,项桓就专心把自己圈在屋内,削木杆、雕花纹、给跑马灯搭架子,紧锣密鼓的忙碌着。
  偶尔余飞几人也会跑来给他添点乱,原本是在各自锯木头,锯着锯着,互相看对方不太顺眼,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开始你来我往的交手,把余下的木板丢得满天飞。
  许是动静闹得有点大了,连季长川和项南天也跟着过来,探头瞧了一两回。
  下午的时候,宛遥不敢走得太近,在廊上远远的望过一眼。
  满屋子杂物凌乱,项桓埋头在桌前,小铜锤哐当哐当,把钉子钉入两块木条之中。夕阳不偏不倚刚好洒了他半身,像是有一层灿烂的金粉,眉眼的线条疏朗而柔和。
  虽然也是废寝忘食的样子,但好歹不会再出去上蹿下跳的折腾自己了。
  宛遥安静地看了一阵,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等她夜里想起来,再偷偷摸到门边时,厢房的灯火居然还亮着,而住在里面的少年已趴在桌前睡着了。
  她愣了下,悄悄提起裙子进去。
  宛遥举目打量四周,铜锤、锯子零散地摆在各处,废掉的纸成团成团地滚在角落里。没走两步,便碰到满地尚未收拾的木板,那轻微的响声险些让她误以为会将项桓吵醒。
  宛遥捂住嘴,战战兢兢地观察许久,见对方并无动静,这才小心翼翼的从上面跨过去。
  项桓将脸搁在臂弯间,大概真的是困极了,竟也没觉察到她,只微动了动脑袋,将双目埋进胳膊肘里。
  宛遥确定他未醒,便大着胆子去瞧桌上摆着的东西。那盏走马灯已经基本成型,底座粘着六个惟妙惟肖的人像,只差灯纸没糊。
  她稍稍摆弄了一番,余光看到项桓手肘下压着的图纸,于是一点一点的抽出来。
  纸上结构分明,画得十分工整,每一部分还附着小字:“此处留心裁剪。”
  “此处先以薄板固定,再用柳钉钉实,切记,切记。”
  “此处只做参考,略微修缮即可……”
  宛遥轻轻颦眉,垂目瞪了项桓一眼——
  自己的事还让宇文将军帮忙。
  不行,不能作数。
  怎么着也只能算半个。
  回头还想瞧瞧他垫在最底下的那一张,正要去拿,冷不防项桓忽然就动了,看那样子隐约是有要抬头的迹象。
  宛遥当即吓了个半死,忙松手把图纸扔开,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左顾右盼,最后慌不择路地踩着一地狼藉往外跑。
  项桓睁开眼时,睡意朦胧地打了个呵欠,正来回转头活动了一番筋骨,准备再战,忽然瞥见散落在脚边的图。
  “咦,什么时候掉的。”
  他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就这么赶了个通宵。
  等到二十七日凌晨子时,项桓终于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总算是完成一大半,眼下给木材表面刷了层漆,就等着干了。
  余飞凑过来新鲜地用手拨弄,此刻里面的蜡烛未点上,暂且看不到车马竞逐的样子,“行啊你,虽说是不如宫里的漂亮,倒也是像模像样。”
  项圆圆无比艳羡地托腮感慨道:“哥,你得空也给我做一个吧,我想要一模一样的。”
  项桓朝僵硬的脖颈上锤了两下,简短道:“你想要就自己去买。”
  这东西再做一个,非要他命不可。
  “不行了,快饿死了。”他起身把手里的活儿搁下,一胳膊揽住余飞,“走,吃饭吃饭。”
  “这会儿想着和兄弟去吃饭了?”后者酸溜溜道,“往后有了媳妇,还会惦记兄弟吗。”
  “废话。”他俩勾肩搭背地走出去,“就是现在没有才想着你的,有了媳妇谁跟你吃饭啊。”
  “……”
  项圆圆便被百无聊赖的留在了原地,她是个不肯闲着的性子,心里装不下事,只想等着漆快些干,好点了灯看看这玩意儿究竟怎么样。
  早已是夜深人静时分,窗外的风掀起一阵枝摇叶晃。她趴在桌上无所事事的晃荡着双腿,夜风顺着缝隙灌进来,终于惹得她打了个激灵。
  项圆圆回头瞧了一眼大开的支摘窗,当即跳下椅子打算去关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只黑咕隆咚的物体趁机往里飞。
  如今正值隆冬最寒冷的日子,按理说大部分的动物皆已不再活动,但南方和北方稍有不同,此地由于冬季暖和,气候潮湿,故而蜚蠊的生命力十分旺盛,不仅照常出没,反倒非常猖狂,每只足有拇指大小,展开双翼还能飞!
  项圆圆自小长在北方,从未见过如此硕大的蜚蠊,一声足以刺破云霄的惊叫如烟花上天。
  “啊啊啊啊啊——”
  偏偏那畜生不长眼,专冲着有光的地方来。她一向咋呼惯了,动作不禁收敛,第一个打翻的就是手边的烛台。
  一桌子铺满了纸和木屑,几乎是一点就着,项圆圆连抽凉气的时间都没有,这会儿顾不得怕虫了,一边尖叫一边用手去扑。
  然而火借风势越燃越快,顷刻如星火燎原般蔓延开。等她后知后觉想起去救那盏走马灯时,整个桌面已经是满布熊熊烈焰。
  黑烟朝着门窗外涌动。
  闻声赶来的宇文钧和淮生在门口着实愣了下,好在他们俩反应迅速,抄起床头的棉被就往下盖,不过片刻便将火势扑灭。
  “怎么了怎么了?我怎么刚听到有人说走水了啊……”余飞一句话未完,刚至房外,尾声登时戛然而止。
  室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焦糊味,几个人各自对望着不说话,周遭的气氛呈现出一种大劫将至前的宁静。
  项桓拨开余飞猛地跑进来。
  项圆圆见到他时便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本能的想将那只花灯往自己身后遮掩。
  她这个动作太明显了,愈发让怀里的东西变得无比扎眼。
  项桓眸中好似乍然被针刺一般,冒出细细密密的疼痛,他箭步冲过去,把走马灯从她手里夺回来。
  毕竟是纸糊的灯罩,饶是火势并不大,却也已然烧成了半个架子。
  那一瞬间,他竟有半晌的失神,目光怔怔地盯着手中的断肢残骸,好久都没说出一个字。
  项圆圆忽然挺害怕他这样的表情,内心五味杂陈,自责到无以复加,她带了些许哭腔地唤道:“哥……”
  项桓蓦地狠狠抬起眼,眼底里的凛冽直逼过来,项圆圆吓得周身打颤,立马躲到了宇文钧背后。
  她甚至有种错觉,感觉他哥那神情,像是下一刻就能亲手活活撕了她!
  宇文钧只得伸手将她护了护,有些苍白的宽慰道:“小桓,你先别着急……还没全然烧坏,也许能试着补一补……”
  余飞见状也回过神来,跟着附和:“对、对,我们帮你一块儿补,指不定几个时辰就好了呢。”
  “再说宛遥姑娘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大不了同她讲明情况,让她再宽限几日……”
  只剩下三个时辰,天便要亮了。
  他知道来不及了,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做一个完好花灯送给她。
  项桓握着灯架子的手用力紧了紧,说不清为什么,有那么一刻,他生出一种“或许老天爷也不想我们在一起”的苍凉来。
  项圆圆见他这神情,也急切的想要将功赎罪,作势往外走:“我这就去找宛遥姐姐……”
  项桓忽的一声厉喝:“不准去!滚回来!”
  她当即定在原地,委屈道:“哥,为什么啊……”
  “你哪儿也不许去。”他冷声说,“就在房里给我好好呆着。”
  作者有话要说:圆圆:助攻?不存在的。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哈,儿砸,开不开心?
  高不高兴?
  惊不惊喜!
  阿怼,自己插的旗子当然要自己摘哦←_←
  追老婆哪有那么容易的!!
  本章以此祭奠我作为一个南方人每次被蟑螂迫害的岁月……
  【主要是上周五在单位清理库存的时候清理出了两具蟑螂的尸体,觉得不能我一个人惊叫,所以就……圆圆真是个好孩子!啾咪!】
  PS:QAQ最近沉迷追剧,码字变得懈怠了,可能更新会有点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