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铭又带了个一日游，无论是社里还是群里还是路上，只要有导游和司机的地方，都在讨论这事，都在骂小白龙。
  梁铭很担心，下团连忙买了菜回家，做了饭，叫何欢起来吃。
  何欢起来了，但还是跟前几天一样，没有特别激动。
  看来他手机关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梁铭松了一口气。
  敷衍地吃了几口，何欢就去刷牙洗脸。
  出来路过客厅，见梁铭划着手机一脸沉重和难过，突然走过去，一把抽走他的手机。
  “欢儿！”梁铭连忙站起来，要抢过来。
  何欢紧捏着，翻着导游群，大拇指不停往上划。
  导游群里曾经宠爱他支持他调侃他的同行们都在愤怒地指责他。
  【导游榜样！真牛逼啊！只有他配当导游！其他人全部要清除是吧？】
  【白骨精的团居然是他教游客退款的！我真的……】
  【我们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这么背后捅刀子？】
  【他跟白骨精的团，却教游客退款！旅行社赔钱！导游赔钱！他是跟大家有仇吗？】
  【嘴里叫着大师姐，背后下刀子！】
  【我真的不敢相信！他怎么变成这样！】
  【他转地接时，一起聚会，我们担心他不认路担心他被人骗，却从来没担心过他会在我们背后捅刀子！】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白龙了！膨胀了！我们不配与他为伍了！我们这样的导游丢他的脸！所以他要干死大家！】
  【让旅行社把无理由退货退款打进合同中，这操作，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
  【现在全部换新合同，多少人要被逼退！】
  【在大理购物店他搞了两回，我们也没说他什么。但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刀子扎到了我们身上！】
  【旅游供应链本就是一条线，他捅了一处刀子，当然要捅得整条线都是血窟窿，才显出他的能耐！】
  【谁能想象全国导游榜样！刚柔并济的小白龙，对曾经一起喝酒吃饭，给他带路的我们，能下这样的钢刀！】
  ……
  看着他泪水簇聚的眼睛，梁铭伸手想抽走手机，何欢捏得紧紧的，继续往下翻，越难受越要看，越骂他越要看。
  直到翻到最新一条消息，也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大师姐和大师兄都没在群里说话。是大师兄把他领进这个圈子的，大师兄也一定觉得对不起大家。
  这一次，他真的成了云州旅游圈公敌！导游里的叛徒！
  终于，何欢放下手机，转身回到房间，把门一关。
  梁铭也不知道说什么。
  没有人能公开为他说话，他教游客退款，是他自己承认的。又确实在他去了旅游局之后，旅游局出了这个文件，怎么都摘不干净。
  旅游圈的事，连学校都知道了。连学弟学妹们都在议论，也都觉得小白龙这回做的事是砸了所有人的饭碗。
  秦怀给局长打电话，气道：“你让一个孩子背这么大的责任，他背得起吗？”
  “我们又不能规定什么线路多少钱，指导价也出了，但旅行社还是要推低价游，游客还是要报。为什么？还是有利可图。旅行社和游客都有利可图。
  我们也不能去限制游客，说你不要报低价团。作为主管部门，我们只能管好我们的企业。现在退货退款打进合同中，一方面旅行社发现低价团越来越不好做了，他们就不做了。
  游客是暂时占到了便宜，但是旅行社他们不早就整黑名单了吗？那些不愿掏钱的，经常退款喜欢投诉的游客，他们内部都知道，一看这人都不接。那以后游客再报，发现不行了。
  另一方面，小白龙团引导，让旅行社看到品质团正正规规，也能挣到钱。也让游客看到品质团的品质，更多地去选择品质团。”
  秦怀气道：“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但现在大家都说是他搞出来的。这明明是你想搞的！”
  “我知道，他承受了很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我觉得小白龙很直也很有韧性，你放心吧，他肯定会挺过来的。挺过来了，他就会成为旅游圈的功臣。
  现在大家跳得厉害，任何政策出来的时候，他们都跳得厉害，嚷着活不下去了！结果还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怎么限制，他们都能做。
  又不能把旅行社全关了让他们全部下岗，那只能让他们自己去选择。他们说活不下去，但是看看小白龙，看看小白龙团，品质游的市场潜力是巨大的。
  现在年轻人都是自由行了，不就是市场上没有一个供他们选择的吗？但年轻人也需要旅行社和导游啊！只是没人给他们提供一个可以信任的选择啊！这个市场很大啊！
  他们不能老抓着那几个老人来，你骗我我骗你啊！他们要主动去提升自己，优化市场，选择优质的客户。不能比烂！”
  “但何欢怎么办？他现在成为众失之的了，他怎么去引导市场？他都自闭了，他怎么挺过来？”
  “那你去劝劝他吧。”
  秦怀用力拍着胸口，心疼自己的得意门生。导游背锅背了多年，没有比他背得更大的一口锅！
  晚上跑到何欢家里。梁铭看到秦老师来了，很是高兴，连忙去敲敲他的门，“欢，秦老师来了。”
  等了一会儿，何欢还是没开门。
  秦怀站在门口，“何欢啊！老师是来告诉你，你关机了，你家里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我跟他们说了，你是在闭关学习。
  你想休息，半个月还是半年，都没关系。但是咱们不能把自己关起来，好不好？你家里也担心你，你也可以回家待一段时间，好不好？”
  何欢没说话。
  秦怀叹了一口气。
  走出来，梁铭也送出来。
  “他就天天睡着吗？”
  “嗯。”
  秦怀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
  秦怀又叹一口气，“有什么事打电话，你也辛苦点，暂时不要带团了。看着他。”
  “嗯。”
  “我让张齐山给你发工资。”
  “谢谢老师。”
  秦怀就给张齐山打电话：“梁铭照顾何欢呢，你别安排团给他，给他工资开着。”
  “好呀好呀！秦主任的话我当然照办啊！”
  张齐山又打电话给梁铭：“你不用来了啊，你就好好照顾小白龙。工资我给你开。等他好了把他带到星星旅行社来。”
  梁铭无语！
  张齐山却很高兴，大家乱成一团，他才好在这烂泥里抓住小白龙啊！
  女人还是心眼儿小啊！大家还是没看到这件事的背后啊！
  这项政策一出，这是何欢造成的，消息传出来，景缘旅行社也取消了小白龙团。
  告诉游客：小白龙生病了，要休养一段时间。
  游客们很是遗憾，但也只能作罢。
  周总心情也很复杂，没想到让旅行社赔钱的就是小白龙！他不让游客购物！他又教游客退款！现在干脆让旅行社把这项政策写进合同中！
  招招是杀招，是承受不住这条龙了！
  周总也理解白晶晶为什么不去劝他回来了。
  但是对于张齐山来说，已经看出来旅游局这次决心很大，就是要打击低价团，引导品质旅游！
  低价游以后会越来越难。小白龙就是风向标，小白龙在哪里，哪个旅行社就能聚集最优质的客户！
  只要把小白龙拉进星星旅行社，未来就能在年轻化的品质旅游市场竞争中立足！
  张齐山送了几箱营养品过来，让梁铭给何欢吃。梁铭都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这场风波中，最关心何欢的成了张齐山！
  不过张齐山也没去烦何欢，东西送到楼下人就走了。
  龙腾前几天才听他说小白龙团要出发了，虽然决定以后都不再参加小白龙团，还是一直在关注。
  也看到第三个小白龙团很快报满了！
  结果等了几天，景缘旅行社的小白龙团不但没出发，还突然取消了！
  龙腾连忙打电话给何欢，听到关机了。
  又立刻找到小白龙团的计调，计调告诉她：龙小姐，你是不是要报团？小白龙生病了，要休养一段时间。
  龙腾：生病了？什么病？
  计调：嗯……我也不太清楚呢，反正是需要休养。
  龙腾：他电话为什么关机了？
  计调：呃……可能是为了安静地休养吧。
  龙腾：到底什么情况？
  计调：我真的不知道啊！
  龙腾：那怎么才能联系上他？
  计调：他关机了的话我们也联系不上啊！
  龙腾：我是他女朋友。
  计调惊呆了！
  这天晚上，听到门铃响，梁铭开了门，看着门口清丽得像一弯冷月，却把整个昏暗的走廊都照得一片冷冷光辉的姑娘。
  “你好，请问何欢是住这里吗？”
  梁铭才回过神来，“是……是……您？”
  “我姓龙。”
  “啊！”梁铭愣了一下，大喜，“你就是龙姑娘啊？”
  龙腾点点头。
  梁铭连忙将门大开，让她进来。
  “要换鞋吗？”
  “不用不用。”
  龙腾走进来，梁铭这才注意到她还拿着行李箱。连忙帮她接过来靠在墙脚。
  “何欢呢？”
  “屋里。”
  梁铭连忙带着她走到何欢房门口，敲敲门，“欢儿！龙姑娘来了！”
  何欢没开门，不知谁来了，为了骗他开门这都想出来了！
  “何欢。”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