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看他一眼，拍了一下他肩膀，“别犯傻啊！虽说跑马山照相点打人是不对，但你直接不让游客买他们的照片，其实是说不过去的。对比照相那一二十块，出来了，你才知道,那不算什么。”
  何欢默默无言。
  “旅游圈，吃住行游购娱，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得让大家赚到钱，才能混下去。如果只是游客喜欢你，赞扬你，是没有用的。”
  何欢继续沉默。
  “导游最大的压力,不是来自于游客，也不是不认路。是旅行社、购物店、司机,全部指着你挣钱！”
  何欢低着头，他自己本身对钱就没有多大的追求，怎么还能帮别人挣钱？
  想起许经理的话，或许景区导游真的是销售压力最小的，地接的压力也太大了！
  大师兄看着他，又笑了，“不怕，只是先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你要相信自己，你有这个能力。之前不就证明了吗？你让游客高兴了，他们也愿意花钱。”
  何欢说：“我觉得有些地方花钱是应该的，但是至少这个钱要花得值吧？如果购物店的东西不值那么多钱呢？”
  大师兄仰头大笑，何欢看着他。
  大师兄又叹了一口气，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购物店的东西不值那么多钱，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何欢委屈地看着他。
  大师兄摇摇头，“欢儿啊，你不要那么天真好不好？购物店的东西如果又好又便宜,怎么会给我们分钱啊？旅行社从哪儿挣啊？司机从哪儿挣啊？”
  看着他又教育道：“旅行社的团费都很低是吧？就算是品质团，比起自由行来，同等规格，也少了很多。游客自己出去玩，事事都要自己操心，那钱可不少花。
  我们车接车送，吃饭住宿，排队买票，还有讲解，样样都安排好了，哄着陪着笑脸。不是在做慈善好吗？我们是要赚钱的啊！不然谁做旅游啊？”
  何欢沉默，他还小，经验少，现在还无法理清这之间的关系，总觉得有点纠结。
  大师兄看看他，又笑了，“刚开始都会不忍心，久了你就习惯了。就像买奢侈品,东西值那个价吗？而旅游就是一种奢侈品。
  旅游是马斯洛需求层次里最高的，它属于精神需求，它本义就很难定价！它就是应该比奢侈品还奢侈品啊！
  但很多游客还认识不到这一点。本来最开始，旅游是一小撮有钱又有闲的人的活动，那时候导游是公务员，有钱有地位，受人尊重，称得上文化传播大使。
  后来大家都吃饱了，全民旅游开启了，但又没有饱到那种不在乎钱的程度，所以把菜市场买菜的思维带进了旅游市场，看哪个旅行社报价低就报哪个团。
  低价旅游由此开启，导游也成了背着几口大锅费力不讨好的人。旅行社必须把团费设置得很低才能吸引游客。这是不正常的，但大环境就是这样。
  一万块的包包有人买，一万块的团没人报。但游客报了一千块的团，你要让他把这一万块掏出来。”
  何欢低着头。
  “就算是国际领队，高大上吧？他们挣钱的来源大头也是代购！任何工种都有工资，但游客和整个旅游业都没有意识到要给导游工资，要给导游服务费。
  虽然后来把导服费写进了报价里，那也是为了应对政策自欺欺人啊！我们也拿不到啊！已经被组团社当成团费给地接社了啊！导游只能靠自己啊！”
  大师兄拍着他的肩，“算了，不说了。你想去哪个旅行社？这还有十几天，跟一下团，把流程熟悉一下，黄金周就开始自己带团。黄金周不挣个小两万，你都不算是一个老导游！”
  导游自己要挣个小两万，那岂不是总的要挣上十来万，才够分？
  哪有这么变态的销售压力啊！
  何欢自暴自弃地摇摇头，“我本来就是新导游啊！”
  大师兄看着他，笑道：“那就先看看老导游是怎么挣钱的。这段日子团少点，刚好有空，明天去云州人家吃个饭。
  去什么旅行社无所谓，关键是选对师傅。明天吃饭你就看谁顺眼就跟着去就行了。”
  何欢终于笑了，“大师兄，我跟着你不行吗？”
  “那张齐山要开心死了！”
  何欢笑道：“也有可能我一上团他又被气死了。”
  大师兄点点头，也是。如果何欢这脾性不改，手太软的话。对于旅行社来说，一个好导游是业绩好的导游，不是游客认为的好导游。
  大师兄又摇摇头，“我现在比较佛系了。你刚开始跟团，要跟一个刀快的。”
  “那明天吃饭吧。我不请了，我没钱了，可以AA。”何欢开始耍赖。
  虽然他在景区包吃包住，他们给的讲解费也是超额，包括今天刚收到的睡美人的。这两个半月攒的还不少，但按大师兄的说法，估计他当地接后要陷入赤贫状态。
  大师兄笑看着他，“都是你的前辈，哪会让你付钱？”看他茶也喝完了，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拉着他起身出来，塞进一辆出租里。
  “哎！大师兄……”车子已开走，大师兄的身影落寞地落在后面。何欢看着他，算了，明天再说吧。
  回租房，梁铭也在，何欢说：“不管你明天做什么，晚上跟我去吃饭！”
  梁铭瞪大眼。
  “给你介绍个人。”
  “女朋友吗？”
  何欢无语，“你一天天的，丢导游的脸！导游还要人介绍女朋友？我还没有女朋友呢！给你介绍？你可想得真美！”
  梁铭看着他，“干嘛那么大火气啊？喝多了吧？”
  何欢声音小了些，“我哪有火气？我只是……唉，说你的时候觉得自己肯定行，当真要踏出这步的时候，又万般为难。”
  梁铭拉着他坐下，“你要做地接了？”
  “嗯。”何欢点点头，又看着他，“你做得怎么样啊？”
  梁铭摇摇头，叹口气，“太难了！游客很难带，司机也给脸色看，现在又带带散客和一日游。计调也不愿意把好团派给我。我昨天还带了一个看房团呢！”
  何欢大笑。
  “不过倒是好，售楼小姐一顿吹，根本不用我说话。然后去公园坐草坪上，一人一个三明治一瓶酸奶完事。我就协助售楼小姐发一下，这就是我的工作。”
  “哈哈哈……”何欢狂笑，“这什么奇葩团啊！那你有钱拿吗？”
  “售楼小姐看我可怜，给了一百。”
  “哈哈哈……”何欢拍拍他的肩，“明天跟我去和老导游聚餐，我介绍你认识大师兄。”
  梁铭也听他说了好几次大师兄，也是心存仰慕，点点头，“行，明天我坐班。下班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