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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小满哭着出了理发店。
  张鑫华已经和爸爸回家了，现在只剩下她和俞清时两人。
  小姑娘迎风落泪，眼睛鼻子都通红起来，眼睫毛上全是豆大的泪珠，看着好不可怜。
  俞清时看她几眼，说道：“你别哭了。”
  “呜呜呜！”
  鼻头全皱一块，她就哭，她就哭，她压根控制不住自己！
  “要科学，不要迷信。”
  俞清时说：“这都是老师教的呀，学校的板报也有，你怎么还怕呢？”
  姜小满抹抹眼泪，解释道：“但是我舅舅和我姥姥迷信呀。”
  俞清时就开始沉默。
  姜小满又说：“我也不想我舅舅出事。”
  俞清时看她可怜，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怕，只要你舅舅今天安全回到家，说明这件事根本就不是真的。
  大人们很奇怪，总有许多奇怪的忌讳。”
  “那都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祖宗规矩真多。”
  “是呀。”
  姜小满看着他，感觉遇到了知音，但她还是想哭。
  极大可能，是舅舅没出事，但她要出事了。
  姜小满小声道：“但我也不想我自己出事。”
  看出她的担忧，俞清时小朋友又为好朋友两肋插刀了。
  “你别怕，要是你姥姥打你，你就说你这头发是我剪的，这样你就不会挨打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一般情况下，只要有客人，或者是和俞清时小朋友扯上关系，姥姥就会变得很好讲话，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坏了规矩，犯了忌讳，这是万万不能行的。
  比如，以前在镇上，姜小满把放在门口用力镇宅的石狮子当成木马来骑的时候，姥姥就非得要教训一顿不可，不管她怎么卖惨装可怜都没有用。
  想到此处，姜小满就说道：“不行的，这种事情，姥姥不好说话。”
  俞清时沉思道：“那也没关系，那就两人一起挨打吧，这样你心里好受点。”
  姜小满特别感动，更加呜呜哭起来：“你真是个好人。”
  俞清时脸又红了红，小小的“嗯”了一声。
  ——
  晚上回到家之后，姜小满也一直戴着她的帽子，不愿意摘下来。
  她想，她要是多戴几天帽子，说不定头发就长出来了，到时候姥姥和舅舅谁也不知道她剪过头发。
  只是很可惜，姜小满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胎死腹中。
  因为当天傍晚，姜星回家的时候，因为小区修路，他没看清告示牌，然后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路边的柱子。
  人倒是没什么大事，车的保险杠坏了。
  算是有惊无险的一桩意外事故。
  回家之后，姜星就随口一说，没打算放心上。
  当时正在吃饭，姜小满一听，手上拿着的筷子吧嗒掉下来，然后开始呜呜呜。
  她这反应着实奇怪。
  姜星就问：“怎么了？
  不是说舅舅没事么？
  就是没看清，下次小心点就行了。
  你哭什么哭？”
  姜小满干脆跳下椅子来，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舅舅舅舅，都是我害了你。
  你不要出事啊，要是你出事了，我一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呜呜呜。”
  姜星看她一眼，把她拎起来放腿上，“你怎么害的舅舅？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姜小满默默摘下的帽子，小声说：“我剪头发了。”
  “……”
  姜星一个激灵，差点摔下椅子。
  姜秀梅是姜家最迷信的人，当下也放下筷子，心跳加快了。
  她捂着胸口，诶呀诶呀两声。
  “小满，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剪的？”
  “就今天……”
  姜秀梅无语凝噎，姜星当场沉默。
  就在此时此刻，姜星心头闪过许许多多的想法。
  他想起那根被送去检验的头发，如果这个时候结果出了，不是亲的，他是不是就能幸免于难？
  不对不对，结果还没那么快出来，起码要等一两个月。
  姜小满已经先呜呜呜上了，不过出乎意料，这一次姥姥居然没打她。
  姜秀梅和姜星小声说：“没事，不用害怕，反正也不是亲的……”
  姜星用力点点头，就是手和腿还有点发抖。
  吃完后，母子两人针对这件事展开了抢救。
  迷信的姜秀梅不知道从哪儿扣了把灰，在院子里撒了撒，画了一个看着十分潦草且抽象的图案，然后还上了一炷香，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
  姜星则是要科学一点。
  他拎着姜小满又去了理发店，让人重新把头发给接上去。
  姜星看着姜小满说：“不要怕，没关系，我们要科学，不要迷信，把头发接回去，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啊。”
  姜小满点点头。
  她还不知道头发还能接呢。
  怎么接呢？
  接了好不好看？
  姜小满就对理发师说：“阿姨，我要接一头最漂亮、最好看，最好不用梳头发，谁看了都说哇的头发。”
  理发师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然后给她接了一头五颜六色的的小脏辫。
  “哇——”
  果然是谁看了都说哇，姜小满自己也哇了。
  她趴在镜子前，盯着自己看来看去，看来看去，一开始还很不习惯，觉得不好看，但看着看着，她觉得好好看，好酷。
  特别漂亮，特别扎眼！
  而且，真的不用绑头发啦！
  因为解不开嘛！
  姜星比划了一下她头发的长度，感觉和剪之前差不多，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带着孩子回家了。
  姜小满觉得自己因祸得福。
  她之前就想染头发了，因为口语老师那头黄发，她还差点挨揍，她都还记得呢！
  虽然这个小脏辫只是尾巴哪里的假发有点五颜六色，但是看上去，依旧像一头开屏的孔雀一样。
  按照姜小满的审美来看，她觉得特别漂亮！特别新奇！特别好看！
  她终于了却夙愿了！
  回家之后，姜秀梅看到她这头颜色，差点没晕过去。
  结果就是，姜小满没怎么挨打，倒是姜星挨了一顿打。
  老人家最不爱往身上折腾的这种东西了。
  姜秀梅试图想把头发给解开，但她办不到！
  无奈只能作罢。
  姜小满可臭美了，她特别满意这个头发，从那天起都不戴帽子。
  还特意跑去找俞清时玩，让他看。
  俞清时果然也哇了一声，然后问她：“你打算就这样一辈子，都不放下来了吗？”
  “没有呢。”
  姜小满道：“我舅舅说，等头发长长一点，就可以去理发店解开啦。”
  想了想，姜小满问他：“你知道，要怎么让头发长得快一点吗？”
  俞清时摇头。
  男孩子经常是头发长了，然后不得不去剃头发。
  俞清时最烦这个，他恨不得不去理发店呢，怎么会研究要怎么样才能让头发长长一点。
  姜小满叹气道：“没事，那我自己想想。”
  姜小满对于自己的智商总是非常有自信的，而且她很会举一反三。
  想了好几天，终于在一天早上，她起来早读的时候，灵光一闪，有了答案。
  她读到的那篇课文是这样的：
  《下雨啦》
  滴答，滴答。
  柳树说：“下吧，下吧，我要长大。”
  小草说：“下吧，下吧，我要变绿。”
  小青蛙说：“下吧，下吧，我要洗澡。”
  小熊猫说：“下吧，下吧，我要吃竹子。”
  小朋友说：“下吧，下吧，我要长大。”
  姜小满的头发也说：“下吧，下吧，我要发芽，还要长大，长粗，长长，长得黝黑发亮，长出一头秀发！”
  于是姜小满就偷偷拿了姜星用完的摩斯瓶子，自己装了水，每天早上都要给自己的脑袋喷喷。
  没有雨，她也不会去淋雨，免得感冒，那就只好自己人工降雨啦。
  没过几天，姜小满就开学了。
  果然，她这头发，就是谁见了都说“哇”。
  这一路进教室，已经有数不清的小朋友在说哇了。
  姜小满特别开心，步子迈得特别欢快。
  课间，有小朋友过来，想要摸摸她的辫子，姜小满也很大方的给摸了。
  小朋友问她：“小满，是真辫子吗？”
  “不是，是接上去的。”
  “头发怎么能接呢？”
  “是真的辫子吧？”
  “我也觉得是真的辫子诶。”
  有个小朋友说：“我也觉得是真的。
  我假期的时候，听我妈妈讲故事，妈妈说有个人就是长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还会流五颜六色的泪水。
  小满一定也是这样的吧！”
  “哇！小满好厉害哦！”
  “小满你会流出五颜六色的泪水吗？”
  “……”姜小满捂脸，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小朋友继续发散思维，还在讨论姜小满的头发。
  “可是上个学期，它好像不是这样的诶。”
  “那是因为它长大啦。
  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它就像小蝌蚪啦，每个阶段，都有不一样的颜色。
  等过一阵子，说不定还有别的变化呢。”
  “那要不我们观察一下吧？”
  “老师不是给我们布置作业，让我们日记观察一样事物的变化吗？”
  “那我们观察小满的头发吧。”
  “好啊好啊，谁要和我一组？”
  于是小朋友把课题定为：
  《姜小满头发的变化周期》。
  还很严谨，很有科学精神。
  姜小满都惊呆了。
  小朋友们，真的好聪明哦。
  就是聪明过头了，令她有点无措。
  不过等他们观察到，头发没什么变化，应该就会停止了吧？
  姜小满这样想。
  很快，姜小满就不担心这件事了。
  因为有别的小朋友比她更抢风头，更让人“哇”。
  开学第二天，就有人穿着蜘蛛侠的衣服，来学校上课了！
  第三天，又多了一个带着猪八戒面具的人！
  于是学校不得不把“不得奇装异服”规定，单独拎出来，和小朋友讲讲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