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作者:雪刀    更新:2022-03-04 10:57
  第八十九章
  许盈醒来,耳边立刻传来急促的男声,“阿盈!”
  入目里,是年轻了许多的周衍,许盈思维迟滞,微微蹙眉。
  “你终于醒了。”
  周衍欣喜地握紧她的手。
  她条件反射般地把手抽出来。
  周衍微滞,“阿盈?”
  许盈脑子很乱。
  她闭上双目。
  下一刻,一大段陌生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涌进脑海。
  她僵硬着身体,直到完全接受完记忆,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她才睁开眼。
  床边,周衍和许父许母满面焦急地唤她,医生也不知何时进了病房。
  她推开医生,“不要吵我,让我睡一下。”
  说完她又闭上了眼睛。
  是梦。
  那些记忆也是莫名其妙地假。
  一夜过去。
  许盈再次睁开眼时,床边仍然是周衍和许父许母。
  她看了看身上的婚纱,又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很疼。
  不是梦。
  这时,她才终于接受了这个荒谬的事实。
  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二十三岁。
  而且有很多事情很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例如,沈蔓绿和周衍没有任何关系,自己高中时就和周衍成为了好朋友,高三毕业时就和周衍在一起了,昏迷之前正在和周衍结婚。
  不可思议,是在是太不可思议。
  她不可思议的不是重生这件事,毕竟她上辈子就重生过,她不可思议的是,这一世事情发展的轨迹怎么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
  她居然在高二的时候和周衍成为好朋友了?
  她居然在高三毕业时和周衍在一起了?
  她居然要和周衍结婚了?
  这是怎么回事?
  沈蔓绿呢?
  算了。
  她也不去想事情为什么不一样。
  她只想缓缓心神。
  她看也没看周衍一眼,“爸妈,我想回家。”
  她掀开被子下床,周衍立刻来扶她。
  “别碰我。”
  她说。
  她毫无掩饰的冷淡与厌恶犹如一个炸雷炸在周衍头顶,周衍茫然不知所措,“阿盈,你怎么了?”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别来烦我。”
  她靠在许母身上。
  周衍像一个明明没有犯错,却无缘无故被母亲训斥的孩子,他抓紧许盈,“阿盈,你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一醒来就像变了个人?
  周衍心慌意乱,焦躁地抓紧他。
  许盈决定快刀斩乱麻,她本来想回家休息休息,缓一缓的。
  她说:“周衍,你听好,我不想和你结婚了,我们分手。”
  周衍不可置信地张着嘴,仿佛听到天方夜谭,许父许母瞠目结舌。
  “什么!”
  三个人异口同声。
  许盈重复,“我说,我不想和你结婚了,我们分手。”
  周衍恐惧地摇着头,“我一定是听错了,阿盈,是不是?”
  “不,你没听错。”
  她的每一个字都残酷的像一把带着血的刀。
  “为什么,为什么?”
  周衍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都开始痉挛。
  许盈缄默了很久,才说:“不爱了。”
  “你说谎!”
  他根本不相信。
  她怎么可能不爱了。
  “你爱信不信。”
  她完全变了一个人,眼里对他不再有爱意,只有一片冰冷。
  “不,我不接受这个解释。”
  周衍死死地缠住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陌生地看着她,“你昏迷之后一醒来就变了个人……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完全不像从前的自己的,除非……”他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你不是阿盈!你是谁!”
  这话一出,许父和许母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许盈见状,笑了出来,“以为是谁的魂魄附在我身上了?”
  为了解决以后不必要的纠缠,许盈索性不再隐瞒,把所有真相说出来,“我的确不是许盈。”
  许父许母震惊。
  周衍嘴唇颤动,狠厉地攥紧许盈。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二十三岁的许盈,我是三十五岁的许盈,我穿到了自己身上,从三十五岁重生到了二十三岁,明白吗?”
  莫名其妙地,平白无故地,毫无预兆地,她在上一世的九月二十二日那天,重生到了现在的二十三岁。
  “你,你是三十五岁的阿盈,重生回来了?”
  周衍的世界观遭受到剧烈的冲击。
  “是。”
  她直视他。
  许母忙道:“这……这怎么可能……太荒谬了……”
  “我也觉得荒谬,可是这是事实,我在xxxx年九月二十二日那天晚上睡觉后,醒来就到这里了。”
  九月二十二日?
  自己的生日?
  周衍先没心思关注这点,他只道:“既然你是阿盈,为什么不愿和我结婚?
  我们明明很相爱。”
  许盈嗤笑,“上辈子……姑且叫上辈子吧。
  上辈子高二下学期,我没和你成为朋友,而你,喜欢沈蔓绿,和沈蔓绿在一起了。”
  “不可能!”
  周衍不敢相信。
  沈蔓绿长什么样子他都不清楚,怎么会喜欢她。
  他从始至终只爱许盈。
  “我都说了是上辈子的事,没有什么不可能。
  你和沈蔓绿在一起了,高考那天,沈蔓绿不小心出了车祸,死了。”
  说到这里,她沉气,“十几年后,我去墓地给沈蔓绿上坟,恰好你也在。
  我离开时,不小心也出了车祸。”
  “车祸?”
  周衍紧张地盯着她,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她出了车祸这几个字上。
  “对,车祸,当时是你救了我。
  至于你为什么救我……其实我瘦下来后和沈蔓绿长得有几分像,所以你救了我。”
  “我醒来时失忆了,而你,”她冷冷地睨他,“你见我失忆,乘人之危,把我整的和沈蔓绿一模一样,还欺骗我,说我是沈蔓绿,你让我承受了两年的欺骗,你让我父母承受了两年的丧子之痛!”
  “不!”
  周衍摇头,双目充血,“我不可能这么对你!”
  她是他的阿盈,他最爱的阿盈,他不可能这么伤害他。
  许盈:“后来我无意间得知真相,质问你,你坦白了一切,我很愤怒,恨不得杀了你,最后愤怒之下把沈蔓绿留给你的遗物一把火烧了。”
  “因为我把沈蔓绿的遗物烧了,你对我使用暴力,以致于我脑震荡,脑震荡让我恢复了记忆。”
  周衍承受不住地后退,他哆嗦着,执拗地重复,“不可能……”
  许盈:“后面,因为我烧了沈蔓绿的遗物,你报复我,让我爸被公司辞退,设计让我爸赔巨款,让我找不到工作,我离开你之前就怀孕了,我求你不要打掉我的孩子,因为一旦打掉孩子,我就永远再也无法怀上孩子。”
  “可是你说,你只要沈蔓绿的孩子,你强行给我堕了胎。”
  周衍眸中的血丝快要蹦出来,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再继续否认,还是心疼,她竟然遭受过那么大的痛苦。
  许盈继续说:“后来,我被绑架了,绑匪要赎金,给你打电话,你呢,你直接让人撕票!”
  “然后我就被绑匪扔进了海里。”
  “神奇的是,我没被海淹死,我活下去了。”
  周衍膝盖一软,跪到地上,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阿盈……”
  “对不起……”他嗓音颤抖,像是把她所有伤害的责任揽在了身上。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和你结婚,我恨你,又怎么会和你结婚?”
  周衍眼尾发红,“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了,我只希望你能远远地离开我,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许盈转身就要走。
  周衍慌忙拽住她的婚纱,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阿盈,那不是我!对你做出那些伤害的人不是我!那不是我!”
  许盈转过脸,俯视他,“上辈子的你和这辈子都你,都是你。”
  “可是我没有做过那些伤害你的事,我没有做过。
  我和他是两个人,我和他是两个人!”
  “对我来说,你们就是一个人。”
  “你不能这么冤枉我,我从没做过那些事。”
  周衍死死地拽住她。
  “我再说一遍,在我眼里,你就是做过那些事,你就是上辈子的周衍,明白吗!”
  这话为周衍判了死罪。
  他苦苦地哀求她,像是已经找不到任何办法了,“好,是我,是我,那你报复回来,报复回来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离开我了?”
  许盈垂眸,白炽灯的冷光映照在她没有表情的脸上,她说:“你以为我上辈子没报复过吗?
  我报复过你的,我把你对我的那些伤害,全部一一地还给了你,可是即便是报复了你,我也无法原谅你。”
  “有些伤害,不能等价交换,无法被人原谅。”
  许盈用力抽出裙摆,冷冷转身。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周衍抱头,崩溃地痛哭出声。
  一路上,许父许母都没说话,直到到了家,许母才说:“盈盈,你是不是对周衍太过分了,毕竟他也没有————”
  “妈,对我来说,他就是上辈子的周衍。”
  许母不能对女儿上辈子所经历过的伤害所感同身受,但她还是感受到女儿的痛苦,她立马倒戈,“对!不过分!上辈子的他简直就是个畜生!他就是个畜生啊!”
  许父也附和道:“畜生!畜生!”
  许盈换下婚纱,把婚纱烧了。
  她捏捏太阳穴,去睡觉。
  一觉醒来,她在客厅看到了周衍。
  许盈看向许父许母。
  许父许母说:“他还有话要说,说清楚了就……就滚!”
  许盈敛气,问周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衍衣衫皱皱巴巴的,双目充斥着血丝,他说:“阿盈,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我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又车轱辘这几句话,我已经说过,在我眼里,你就是做过那些事,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周衍跪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腿,“阿盈,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抛下我。”
  像是想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说:“你说过我是天下第一帮的弟子的,你不能不要我……”
  许盈仿佛梦回到前世。
  她掰开他的手指,说:“从此以后你不再是了。”
  “不!”
  他紧紧地抱紧他的腿,绝望地,卑微地哀求,“你不能这样,你一声不吭地闯入我的世界,把溺水的我救了起来,可是现在,你又重新把我摁入水中,我会死的,阿盈,我会死的。”
  “可是,”许盈面无表情,“你死不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周衍被推开,他痛苦地蜷缩在地,骨头仿若碎裂了一般。
  连他的死,她都不会在乎。
  彻骨的绝望让周衍再度崩溃。
  他流着泪说:“阿盈,我求求你……”
  他卑微地似蝼蚁,不停地给她磕头,“求求你,不要抛下我,我求求你……”
  血和泪浸湿了地板,许盈无动于衷。
  这一幕与前世的那些记忆重合,她能够预料的到,周衍会像上辈子那样纠缠她。
  可是她累了,她只盼能他能远远地滚开,此生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忖度一番,她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放在脖子上,“周衍!”
  见她把刀子放到脖子上,周衍和许父许母都惊叫出声。
  “阿盈!”
  “盈盈!”
  “盈盈!”
  许盈远离他们,“你们都别动。”
  她直视周衍,“周衍,我希望你能永远不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永远别再来纠缠我,如果你做不到,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周衍一僵,铺天盖地的绝望和痛苦让他弯下了背脊,“你宁愿死……你宁愿死……”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
  “对,我宁愿死,如果你不答应,你就是让我死!”
  许盈用刀逼近脖子,有血压了出来。
  周衍一急,“住手!”
  “你答不答应!”
  她睨着他。
  周衍看着她脖子上的血,目光上移到她脸上。
  她的眼睛里是浓烈的决绝。
  仿若他不答应,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抹脖子。
  他轻轻笑了起来,笑声苍凉,笑着笑着,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他说:“好,我答应。”
  “我答应。”
  他深深地埋下头,泪水一颗颗打湿膝盖。
  许盈放下刀。
  许父眼疾手快,立刻把收走了。
  “既然你答应了,就滚吧。”
  周衍费力地起身,剧烈的疼痛让四肢有些使不上力。
  他艰难地起身,身形颤颤巍巍,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他像被抽走魂魄,走下阶梯时,喉咙里涌上一阵铁锈腥甜。
  “噗!”
  他吐出一口血,血染红了阶梯。
  屋内,许盈说:“爸妈,以后你们不能对周衍有任何一丝心软,知道吗?”
  许父许母默然,旋即说:“都听你的。”
  周衍没再出现在许盈面前了。
  倒是周奶奶出现了。
  周奶奶说:“盈盈,阿衍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你能不能帮帮他?”
  “我不会帮他,你回去吧。”
  “求求你帮帮他吧,只有你能帮他了。”
  “我我说不会帮他。”
  “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好吗?
  我给你磕头!”
  周奶奶就要跪下来磕头时,许盈及时拦住她。
  又是这样。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场景。
  可是她再也担不起一条人命了。
  她再次拿起刀,对周奶奶说:“周奶奶,你要我去帮他,就是去逼我死,你听好,我不会帮他,永远不会帮他,你也别再来求我,别再来找我,不然,你就是逼我死。”
  周奶奶潸然泪下,“你……万一你说你的上辈子的那些事只是你臆想出来的,是根本不存在的,可是你却要阿衍背负所有痛苦!”
  “周奶奶,我不跟你废话,你是想让我死,还是想让我死?”
  她的以死相逼让周奶奶绝望了。
  周奶奶黯然离去。
  这一次,周奶奶没有出现意外。
  许盈松了口气。
  没过几天,刘玲玲来见她。
  刘玲玲说:“天哪,这也太魔幻了吧,还真的有重生?
  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啊。”
  “不过,”刘玲玲犹豫,“你对周衍是不是太狠了。”
  周衍对许盈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刘玲玲觉得他实在是太无辜太可怜了。
  就算上辈子周衍真的做过那些事,可是这辈子的周衍是无辜的啊。
  “我只恨我对他还不够狠。”
  许盈淡淡道。
  刘玲玲凝噎,“唉。”
  过了些日子,让许盈意想不到的人找上门来了。
  看到沈蔓绿时,许盈恍惚了一下。
  原来没在十八岁死去,活到二十三岁的沈蔓绿长这个模样。
  沈蔓绿眸子通红,“你也是重生的!是不是!”
  许盈注意到了这个“也”字,“你是重生的?”
  “是,我是,你呢,你是不是?”
  说完沈蔓绿没等她回答就抢先道:“你肯定是的,不然不会这么对周衍……”
  沈蔓绿痛苦不已,她像是在坦白什么,“上辈子,你让我给周衍交班费,我交给班长了,没特意说是你交的,因为我以为是周衍把钱给你,托你帮忙交的,却不曾想造成了误会,周衍误以为是我帮他交的班费。”
  “他妈妈去世后,你给他巧克力,还给他他写了安慰的话,但是你没留名字,你的字迹又和我很像,都是小楷,所以他又误认为是我。”
  许盈终于明白了上辈子的周衍为什么不还她钱,也不给她说一声谢谢了。
  原来中间还有这些层误会。
  她心情有些复杂。
  沈蔓绿:“因为这两件事,他对我很感激,然后慢慢关注我,慢慢喜欢上我了。
  后来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兼职,兼职完了我们一起买了果啤,他喝不了一点酒,一点酒精就有些迷糊了。”
  “他迷迷糊糊地靠着我,我问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他说,最开始是因为感激,然后注意到了我,然后才在相处中喜欢上我的。”
  “听到他的话,我懵了,我什么时候帮助过他?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认错了人。”
  “可是那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他了,我那时那么喜欢他,我害怕,太害怕失去他了,等他第二天清醒时,我问他,如果我没帮过他,他会不会喜欢我。”
  “他说,他不是因为我帮助他就喜欢我的,他是因为我的帮助,从而注意到了我,然后才慢慢地喜欢上的,所以有可能我帮了他,但是相处过后他没有喜欢上我,只是单纯地感激我。”
  “他的回答让我很高兴,可是我还是患得患失,在弄清你才是帮他的那个人后,我慌了,就问他,如果我长成你这样,他一开始会不会喜欢我,他只说不知道,他只是在恰巧的时间恰巧喜欢上我了。
  也许会,也许不会,没有如果。”
  “我的负罪感减轻了,我想,就算知道你才是帮助他的那个人,他有可能喜欢上你,也有可能不会喜欢上你,我……我以为我不算夺走了你的爱情,我只是卑鄙地夺走了你对别人的恩情。
  但我还是怕,于是在去他家时,偷偷把你给他的东西毁掉了。”
  说到这里,沈蔓绿痛苦地掩面,“大约是我太卑鄙龌龊,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会让我车祸身亡。”
  她淌下泪,“可是老天爷又怎么会只让我就这么便宜地死掉了呢?
  我罪不可赦啊,所以,我虽然死了,灵魂却一直留在这世间。”
  “我看着周衍把你当做我,我看着他报复你,我看着他渐渐地爱上你,又看着你报复他,折磨他。”
  “你们都在受折磨,我也在受折磨。”
  “直到最后他在三十五岁生日那天,意外死去。
  然后我就重生回来了。”
  “我重生了,我知道我们三个人的痛苦折磨,一切源于我的错误,所有根源都在于我。”
  “所以这一次,我要把你的东西全部都还给你,我想让你们幸福,可没想到,你居然也重生回来了。”
  周衍三十五岁那天意外死去?
  哦。
  许盈想起来,周衍三十五岁那天,九月二十二日,她得知他的死讯后很平静,内心没有起半点波澜。
  晚上睡了一觉就重生回来了。
  难道……莫非这之间莫非有联系?
  她懒地再深想,轻飘飘地瞥沈蔓绿,“说完了吗?”
  沈蔓绿痛哭,“你不该把上辈子周衍的痛苦附加在这辈子的他身上,这辈子的他是无辜的。
  是我,我才是一切痛苦的根源,我才是罪大恶极的人,可连老天都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许盈笑了,“我送你一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懂这这句话的意思吧。”
  砰!
  许盈摔上门。
  沈蔓缓缓蹲了下来,她掩面痛哭。
  许盈抽时间去了之前她坠海的地方。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大海。
  这一次她又是为什么重生?
  她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她笑了。
  她为什么又突然无缘无故重生回来?
  她想,大概是上天为了让这一世的周衍也无法圆满。
  毕竟如果自己不回来的话,按照原本的轨迹,她会和周衍结婚,说不定会和周衍过完幸福的一生。
  大约做错的人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无法圆满。
  这就是天道。
  她扬唇。
  “咚!”
  一团什么东西撞到了她腿上,她低头,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团子被撞到了她的腿,一屁股坐到了沙滩上。
  她赶紧抱他起来,“小朋友,你没事吧?”
  看清小团子的五官,许盈怔愣。
  “一阳?”
  她迟疑。
  眼前的小孩五官实在是和路一阳太像了。
  小团子脸白白嫩嫩的,像个大包子,他豁着门牙,“姐姐知道阳阳的名字?”
  还真是他。
  估算了一下现在路一阳的年纪,许盈十分确定,这小团子就是路一阳了。
  她有些奇妙地捏捏小团子的脸,“还真是你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放风筝,我不是一个人,奶奶在那儿!”
  他指向后方。
  后面,路奶奶快步跑过来。
  “对不住啊,小孩不小心撞到人了。”
  路奶奶忙抱起小路一阳。
  “没事儿,他也是不小心。”
  “那我们走了,不好意思啊。”
  路奶奶说。
  “没关系。”
  路奶奶抱着小路一阳就走。
  小团子趴在路奶奶肩头,望着许盈,露出白白的小米牙,圆溜溜的葡萄眼里似有灿烂的阳光,“姐姐再见!”
  说着还用小胖手给她做“拜拜”的手势。
  许盈不禁弯了眉眼,“再见!”
  她也挥挥手。
  十二年后。
  上辈子许盈去云南旅游时碰到了周衍,周衍败坏了她所有好心情,所以计划中要去的地方也没去。
  后来她游遍国内外,就是刻意避着没去云南。
  这一次她打算把没去的地方补回来。
  玉龙雪山下的束河古镇与丽江古镇相比起来相对古朴幽静。
  清澈的流水清脆地流淌着,倒映出坐落大方的古镇。
  逛了一圈古镇,第二天,许盈从束河古镇出发,坐专线去往玉龙雪山。
  云开雾散,天气晴朗。
  索道缓缓上升,海拔渐高时,堆琼积玉披云戴雪的雪山逐渐在视野里暴露开来。
  下了缆车,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许盈裹紧外套,走了几步后,忙吸氧气瓶。
  棱角分明的山顶直插云霄,云雾环绕着,仿若置身于仙境。
  许盈低头看云,她腿软了一下,忽而被人扶住。
  “谢谢。”
  她舒气,抬眉看到扶住她的人时,顿住了。
  “你没事吧?”
  男人嗓音清朗。
  许盈掩藏住所有情绪,“没事。”
  “哎,你能帮我拍张照片吗?”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可以。”
  许盈点头。
  “谢谢!”
  他把相机递给她,站到了岩石前面。
  他身后是岩石和雪,云雾彩色的阳光染成了彩色,萦绕至他周身。
  他笑出一口白牙,俊逸的眉眼定格在照片上。
  “你照的真好看啊,专业摄影师吗?”
  男人接过照相机看了看。
  知道他是在变相地夸张地道谢,许盈笑笑,“不是,谢谢。”
  她的眼睛笑起弯成了两道月牙。
  他怔怔地盯了几秒,然后抓抓头发,笑道:“相逢即是有缘,交个朋友吧。”
  “我叫路一阳。”
  他说。
  “许盈。”
  她说。
  他们结伴下山。
  下山时,许盈一个没注意,摔了一跟头。
  在医院醒来时,她按住脑袋。
  “你还好吗?”
  路一阳问。
  许盈神色涣散。
  许久,她擦掉不知不觉落下的泪,说:“还好,谢谢。”
  许盈提前结束了旅行。
  小院大门响起敲门声。
  周奶奶开门,看到来人,震惊,“你……”
  许盈:“他呢。”
  “你怎么……”
  许盈:“奶奶。”
  闻言,周奶奶瞪大双目,然后捂嘴。
  震惊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喜悦,周奶奶颤颤巍巍,慌忙拉着许盈进屋。
  周奶奶一边进屋一边哭咽,“阿衍,阿衍……”
  “阿衍,阿盈回来了!阿盈回来了!”
  周奶奶哭得泪眼模糊。
  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周奶奶忙去推他,许盈阻止她,“您先出去。”
  犹豫几下,周奶奶离开房间。
  房间里光线很暗。
  许盈模糊地看着床上的周衍。
  “阿衍。”
  唤了他几声。
  他睁着眼,但没反应。
  他形容枯槁,脸上带着病态的羸弱,头发泛着白。
  她喉头一动,伸手,触摸他的脸。
  然后轻轻抱住他。
  他身上没有肉,她像抱着一把骨头,许盈指尖颤抖,没放开他,也没说话。
  他也没说话,任由她抱着。
  不知多久过去,许盈像是在对着某一个虚无的人说:“他用十二年给上辈子的他赎罪,够了吧。”
  怀里的周衍仍旧没反应,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许盈轻抚他的后背,“阿衍,我瘦下来了,你看到了吗?”
  周衍还是没反应。
  许久,许盈感受到颈边落下他滚烫的眼泪。
  他终于有了反应。
  似乎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