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临萍(朕领着你去玩一玩...)
作者:故筝    更新:2022-03-04 03:40
  苏倾娥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去了一趟太后的盛辰宴,为何再回来时,太子府上下就已经被封了。
  她自然也就这样被困在了府中,脱离不得。
  这也就罢了。
  第二日,她更是听闻了噩耗――太子被废了!
  这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
  她迫不及待地去找到太子,却被太监拦在了外头。
  过了会儿功夫,等高淑儿从里头出来了,她才被放了进去。
  都此时了。
  高淑儿却都能压她一头。
  苏倾娥咬咬唇,自然心有不快。
  她推门而入,激动地道:“如何?我不曾说错吧?
  钟念月成了这辈子的变数!
  她极有可能和我一样,是重生的……她如今得晋朔帝的喜爱,只消吹一吹耳边风,便能弄死你我了……”
  “太子,你只有……”
  听我的。
  苏倾娥话还没说完。
  坐在椅子上的太子,不,如今当是祁瀚了。
  祁瀚骤然间一抬眸,冷冰冰、阴沉沉地盯住了她。
  祁瀚淡淡道:“你既知晓那么多,怎么不知万家与钟家的纠纷内里,该是个什么模样呢?”苏倾娥张了张嘴。
  半晌才挤出来一点声音:“那时……你不让我知晓。”
  也不应该这样说。
  准确来说,那时苏倾娥只管等着被太子宠爱就是了,又哪里需要她去上心这些事呢?
  一觉醒来。
  钟家倒下了。
  那不就够了吗?
  也就是后来……后来的后来,苏倾娥方才知晓,那是不够的。
  只做个等人来宠爱的金丝雀,迟早会死的。
  苏倾娥陷入了回忆中。
  祁瀚却只轻轻道了一声:“哦,原来是这样。”
  他看着苏倾娥道:“原来上辈子,我也不过是将你当做一个小玩意儿罢了啊。”
  苏倾娥惊愕地抬头看着他。
  她辩解道:“不,当然不是……你……你很爱我……”祁瀚没有再听下去。
  他缓缓起身,道:“我连这些事都不肯同你说,可见爱也不过两分。”
  说罢,他推门走了出去。
  苏倾娥匆匆跟上他,却很快在门口被拦住了。
  太子府禁止出入。
  唯独门口此时停着一辆马车,它是来接祁瀚的,只接祁瀚一人。
  马车旁的小太监倒还是先恭恭敬敬行了礼,随后才道:“陛下的旨意此时已经送入蒹葭宫了。”祁瀚闻声,目光闪动。
  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默不作声地上了马车。
  等入了皇宫,自然有人送着他往蒹葭宫去。
  便是在蒹葭宫外,他遇上了钟念月和万氏。
  一时间数目相对。
  祁瀚看着并不落寞寥落,他的身形依旧挺拔,身着白色衣衫,头戴玉冠。
  他问:“姨母是来送母妃一程的吗?”
  万氏如今自然不再认这门亲了。
  她冷淡地看着祁瀚,纠正道:“不是来送一程,是来瞧一瞧惠妃,如何自食苦果的。
  祁瀚的表情顿了下。
  但没有愤怒也没有惶恐。
  他平静得出奇,只道了一声:“那便一并进门去罢。”
  说完,目光在钟念月的身上停顿了片刻,然后便收了回去。
  钟念月却是一眼也没有看祁瀚。
  她是来看惠妃的。
  哪怕原身的灵魂已经不知道去往哪里了,但她总觉得,应该要让原身瞧一瞧的。
  曾经不动声色地规划她的糟糕人生的惠妃,原来也不过如此。
  而她自己对惠妃,倒谈不上有多大的好恶。
  还不及万氏的愤怒的十分之一呢。这厢进了门。
  里头正在大吵大嚷。惠妃不想死。
  她明明都熬到儿子成为太子了……为什么一朝全没了?
  只因为她将主意打到了钟家的头上吗?
  只因为她不愿意钟念月入宫成为她的阻碍吗?
  “药呢?”宫人慌忙地问。
  “惠妃怕是有些犯疯病了……”
  “药凉了。”
  有人答。
  “凉了也无妨,拿来拿来!”
  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下按住了她,端着药碗就往她的嘴里灌去。
  那药又凉又苦。
  一灌下去,惠妃便禁不住跪倒在了地上,眼泪鼻涕混作一处,那药汁还打湿了头发……进门时,他们瞧见的便是惠妃这般狼狈的模样。
  祁瀚眉心一动,到底还是走上前去,扶住了自己的母亲。
  惠妃顿时如同有了主心骨,一下牢牢攥住了祁瀚的手腕:“太子!你来了……是不是陛下有宽恕了?”
  但话音一落,她便瞧见了一旁的万氏与钟念月。
  惠妃脸色登时大变。
  她瘫坐在地上,已经无法顾及此刻狼狈的形容。
  她干脆狠狠心,流着泪示弱道:“阿如,我悔不该听信他人谗言……阿如,你救救我……”万氏听她唤起自己的闺名,一时也想起了往日的记忆。
  只是越想,她便越觉得惠妃不可原谅。
  万氏摇摇头:“无人能救你。”
  惠妃一愣,没想到万氏如此绝情。
  她当时就变了脸,咬牙切齿道:“我很早很早就在想,为何我不是万府的女儿呢?
  为何偏偏你才是!
  我改了姓氏,却也还只是梁家女!
  只是个普通兵士的女儿!
  后头我知晓,你父亲抢了我父亲的功劳,我以为我该要成为忠烈之后了!
  我以为我该坐上尊贵之位了!
  可没有了……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骤然爬起身,死死盯住了钟念月:“说到底,不过是因你生了个好女儿罢了!”
  “哈!早知今日!我就该早些让她嫁给我儿!嫁给三皇子也好!嫁给谁都好!断不会留给你们今日的机会……”
  惠妃双眼通红,眼瞧着要往钟念月身上扑。
  下一刻,便又被宫人们死死地扣了回去。
  他们毫不留情地手上一使力,惠妃的脸便重重地撞向了地面。
  “大胆!”有人厉喝了一声。
  往日惠妃身边的人总这样说。
  可今日,这话却是说给她听的。
  祁瀚此时眼眸冰冷,眼珠子甚至都微微泛着红。
  他一手按住了宫人的手腕,沉声道:“既已赐死,到底是宫妃,何不给个体面呢?”
  宫人愣愣望着他。
  一时倒觉得这废太子气势似乎比从前还要锐利些。
  惠妃对此浑然不觉,她闻声只觉大怒。
  她儿子也不肯救她了吗?
  “祁瀚!你莫要胡说!你快去,快去你父皇门口跪着求他,求他饶了我……快去!你难不成要为了钟念月,眼睁睁瞧着你母亲去死吗?”
  惠妃奋声大喊。
  祁瀚没有出声。
  他只平静地注视着惠妃。
  惠妃一时被他的眼神所慑,竟然说不出话来。
  此时有宫人上前来,道:“请姑娘与夫人到别处吃茶。”
  万氏心道怕是晋朔帝的意思,便点了点头,最后扫了惠妃一眼,心下轻叹一声,尔后带着钟念月先出去了。
  剩下的场面,怕是不好叫念念看的。
  殿中很快便又归于了一片寂静。
  一时只剩下了祁瀚的声音。
  “我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一日的快活。”
  “我事事都受你的指派,你与我说骨子里的低贱,说我们若是不拼,若是不忍,便永世出不了头……
  “我因此叛逆而为,不肯回头多看钟念月一眼。
  “世事偏就是这样无常,等到了后头,我想要她多看我一眼,便也没有了。
  “昨日殿上我忍不住去想,她会不会还如年幼时一样,站出来为我说话呢?
  “自然是没有的,她如今宁肯分一丝温柔给三皇子,也不会再分给我了。”
  祁瀚顿了顿,垂眸盯着惠妃道:“只因我与你乃是一脉相承的,骨子里写着自私、刻薄,写着虚伪和城府。她自然不喜欢了。”
  惠妃张张嘴,喉中好似被淤血堵住了,怎么也吐不出声。
  “我是个何等的无耻恶人呢?便是见她将要嫁与他人。想要同她使的也净是些下流手段。”祁瀚缓缓起身:“你且去吧。兴许有一日,我会追封你。兴许有一日,我也就来阴曹地府与你相见了。只是来世,你莫要做我这等人的母亲了。我也不愿再做你这等人的儿子了。”
  这话实在正正扎进了惠妃的心窝。
  惠妃喉头一紧。
  连她儿子……也不愿做她儿子……?
  兴许有一日,我会追封你。
  是要……造反吗?可四下都是宫人。
  祁瀚不要命了,不怕被他们听见吗?
  还是说……身后宫人将白绫裹住她的颈子那一刹。
  惠妃终于突然间福至心灵,想明白过来……
  命太子监国也好,再放纵都察院查万家案也好,不过是在放纵他们的贪欲……
  晋朔帝要剥了他们头上的名号地位。
  还要他们的命。
  因而这话听不听见都无妨了。
  晋朔帝也许正等着呢。
  她如今清楚了。
  祁瀚想必也清楚了。
  惠妃喉间的骨头像是要碎裂了一样,剧痛席卷而来,她本能地抬手扯了两下,随即便栽倒了下去。
  祁瀚在那里枯坐了足足三个时辰。
  期间倒也无人来催问。
  三个时辰后,他才终于缓缓起了身,朝外走去。
  昔日伺候惠妃的宫人们,如兰姑姑者,这会儿已经脸色煞白,蜷成一团,满口低声喊着饶命了。
  惠妃的下场,实在将他们震慑得足够害怕了。
  祁瀚扫了一眼,拔腿迈出去。
  这就怕了吗?
  怕的不过是些毛皮上的东西而已啊……祁瀚抬头。
  只见外间空荡荡的。
  天色沉沉间,这里真的像是一座鬼殿。
  阴冷的风席卷而来。
  何时钟念月才会知道晋朔帝是个何等可怕的人呢?
  他总将人性算计得恰如其分。
  便如今日,接他入宫并非是要他见生母最后一面吧。
  更深的原因――世上没有谁能容忍母亲死在自己跟前。
  便是死也当为她复仇才是。
  晋朔帝要他反。
  且要他不得不反。
  祁瀚再往前走两步,突然身形也一委顿,滚下了台阶。
  勉强扶着起身时,喉中也呕了口血出来。
  与这边浑然不同的,乃是另一厢勤政殿中。
  万氏难得坐在此地吃茶,她便是平日里气焰再盛,此时也禁不住有一分拘束。
  如此坐了小半个时辰。
  顶上终于传来了晋朔帝的声音,他问:“夫人恐怕觉得无趣,不如朕先命人送夫人回府?”万氏连连点头。
  她的确是坐不住了。
  晋朔帝在他们跟前,已经是极难得的温柔,可压迫的气势是刻在骨子里的。
  总叫人觉得有点畏惧。
  晋朔帝当下便让孟公公亲自去送了。
  等万氏回到了府中,听得底下人报,说是她几个哥哥来了。
  她连忙去到厅中,还没露出笑容呢,万老二便问:“我那外甥女呢?”万氏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她答应得倒是痛快,可念念还留在宫中呢。
  陛下不会是故意且先遣她一人走的罢?
  万氏想想,又摇摇头,将这念头从脑中甩了出去。
  晋朔帝何等君子。
  岂会做出这般行径呢?
  却说此时勤政殿中。
  钟念月还不大有真实感。
  原著男女主对她的威胁,已经趋近于无了吧?
  她晃了晃神,蓦地听见晋朔帝问:“念念今日吓着了没有?”
  钟念月摇摇头道:“惠妃死了么?我没瞧见,宫人便将我请出去了。”
  晋朔帝点了下头,也不提惠妃,只缓缓展开了面前的一卷画,他问:“念念,在大婚前,可要再出一回京城?”
  钟念月扭脸望去。
  那画上,画的乃是一处山林。
  山林间,太阳初升。
  金色的光洒落在林间修筑的徽式建筑上。
  四下云雾缭绕,有几分恍若仙境。
  钟念月:“嗯?”晋朔帝:“朕带你去此地玩一玩,去么?”
  近日因着万家的事迟迟没有落下帷幕,钟念月也着实少了许多乐趣。
  净到皇宫里折腾花花草草、走兽虫鱼了。
  钟念月想也不想便点了头。
  晋朔帝一笑:“那今日便宿在宫中如何?明个儿一早,朕便领着你去。”
  钟念月:“好啊!”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
  她还能把晋朔帝从龙床上挤下去,自己独享一张大床呢。
  少了自从穿书以来,牢牢压在心间的顾忌。
  这一晚,钟念月反倒还有些睡不着觉了,也不知是兴奋的,还是一时茫然,不知自己的将来在何方引起的……等第二日被晋朔帝捞上马车,她一下困劲儿上来了,昏昏欲睡。
  这一睡,便一路睡到了那画中的地点。
  “念念,到了。”
  钟念月迷迷糊糊地撑着坐起来。
  晋朔帝倒了杯茶递到她的唇边,她眼皮都撑不开,只本能地低头抿了一口。等到渐渐清醒了些。
  她才倚着晋朔帝的肩头,一点一点睁开眼,那画中的金色阳光,此时便也洒落在了她的面庞上。
  她禁不住眯了下眼,一时心情也好了许多。“此处是什么地方?”
  “此地叫临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