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选定(3更(补)...)
作者:故筝    更新:2022-03-04 03:40
  一场朝会上下来,所有大臣疲惫不堪。
  死谏。
  直臣言官所向往的名垂青史的二字。
  却是硬生生在宣平世子开了个头之后,被带向了一个,现在大家一听见这俩字,就犯怵的地步。
  再在朝堂上吵起架来,大家的姿态都平和了许多。
  一拨人坚定皇后应当属于太子的生母,另一拨人坚定选择了钟念月。
  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等大事,既然轻易议论不出结果,何不派人请教太后娘娘?”不知是谁人插声道。
  一时满朝寂静。
  似是有谁拿了一个巨大的盖子,突然将整座大殿罩了起来。
  半晌再无人发出应和的声音。
  那出声的年轻官员,不由得茫然了一瞬,不知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
  端坐在高阶之上的晋朔帝,此时方才出了声:“可。”
  “来人。”
  孟公公派了自己手底下的一个小太监去走这一趟。
  大臣们见状,个个缩住了脖子。
  一个手腕厉害的帝王,在群臣跟前神情温和,并不见得是一桩好事。因为这只会叫他们心中如悬大石,始终落不了地。比陛下当场发怒,还要来得折磨人。
  他们此时怕就怕在,陛下心有不快而未发。
  一旦发出来时,那该是何等可怕的模样?
  他们已经开始后悔掺合进立后的事中来了。
  他们家又没女儿在宫中。
  好端端的急什么呢?
  自当年陛下做了太子,太后便与陛下多有疏远冷淡。此后太后娘家罗家日渐低调,地位也不如从前鼎盛。
  谁晓得今天太后会不会抓住这个好不容易的机会,再推举一个罗氏女出来呢?
  此事一旦又扯进皇室斗争中去,可就有得热闹折腾了。
  等待太后宫中回话的这段时光,是极为漫长的。
  就在大臣们都按不住抬袖擦汗时。
  那小太监回来了,他躬了躬身道:“太后娘娘让奴婢来回话,太后也推举……”
  一个“也”字,骤然牵动众人心神。
  “也推举钟氏女。”小太监道。
  众臣哑然。
  再抬眸小心翼翼朝那座上帝王望去时,晋朔帝神情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陛下从头到尾,未对此事说过几句话。
  但如今太后娘娘也发话了,他们若是再有悖上头的想法,那就叫做不知好歹了。
  ……陛下心中一早便选定了这钟家姑娘罢?
  可说要去请示太后,是臣子说的,而非陛下的意思。
  一时倒也说不清,是他们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个结果。还是无形之中,早有一双大手,定下了这个结果。
  这是大晋朝最为荒唐的一桩事。
  哦不……
  大臣们骤然想起了先帝在时的种种事。
  与先帝做的事比起来,此事若真是陛下授意,那也不过是陛下多年以来,头一回的放纵罢了。
  这样一想,心理上居然是好接受了许多。先是陆大人、冉大人等人先后拜下,高声道:“钟氏女贤淑端庄,柔嘉敏思,请陛下立为皇后。”
  这是一贯夸赞的说辞。
  只是今个儿落到钟家姑娘的身上,怎么念都怎么觉得有一丝别扭。
  渐渐附和的人便也就多了。
  他们并非争抢的性子,一心只想跟上圣意。
  而当这些人一附和,其余的自然也就稳不住了。毕竟人多时尚好,可到后头就剩下你们了,那不就扎眼了吗?那不就容易被陛下记在心中,擎等着将来清算了吗?
  做人,要懂得随大势。
  于是最后一拨人为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后,便也结结实实地躬下了腰,照着陆大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钟大人此时神色严肃,抿紧了唇。
  他不由抬头瞧了一眼晋朔帝,随后他与他们一同拜下,却没有开口发声。
  等到退朝时。
  钟大人一边往外迈步子,一边都还仍觉得恍惚。
  他与妻子看破陛下的心思,也才不过多少天前的事……却是一转眼,就要将他女儿捧上后位了。
  念念知晓此事吗?念念又如何想呢?
  还有,他素来知晓陛下的手段厉害,但今个儿到底是又见识了一回。往日是大臣身份,他又一心忠于陛下,自然觉得这样极好。可今个儿换了个身份,便怎么想都怎么觉得怕了。
  他怕女儿还玩不过人家一根手指头。
  钟大人想叹息,又不能叹,只好生生憋住了。
  等一回到了钟府,钟大人便径直到了钟随安的屋中。
  钟随安难得睡个懒觉。
  他朦胧中睁开双眼:“父亲?”
  他面露一丝赧色,还当钟大人是因他熟睡不起才来的。
  钟大人那张没多少表情的脸上,却是陡然间流下两行热泪,他抓着钟随安的肩头:“你妹妹这回……”
  “她怎么了?”钟随安一下坐了起来。
  “怕是真要嫁人了。”钟大人说罢,再也忍不住,伤心地痛哭了起来。
  这头钟念月懒怠地起身,梳了头。
  万氏来了屋中瞧她,等坐下来便问:“陛下可曾说过要立你为后的事?”
  钟念月一愣,但还是答道:“嗯……很早便同我说过了。”
  万氏心道。果然。
  朝臣无端提起立后,并非偶然。
  万氏神色复杂道:“念念,恐怕真要去做皇后了。”
  钟念月猛地一回神:“嗯?”
  万氏道:“你父亲说,今日朝中上下,口风已经一致了。就连太后也点了头。”
  这样……容易?
  说好的要斗争个十年八年,大臣们拼死阻绝,太后不给好脸色,频频使出手段,还有那些妃子的娘家呢……
  这都还没开始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你误会我我误会你的虐恋情深呢!
  这和太子、苏倾娥在书中的经历,就完全不一样啊!!!
  宫中很快又来了马车,要请钟念月入宫。
  此次非是惠妃的名义了。
  而是太后。
  钟念月一怔,心道,怎么,方才还说少了点什么,这就给我添上麻烦了?
  她倒也无惧。
  径直上了马车。
  此时另一厢。
  惠妃初初听闻消息时,禁不住失手打碎了个杯子。
  她颤声道:“怎么可能?本宫那外甥女……”自幼娇气到了大,做事从来只顾自己心意,而不顾旁人。她辛辛苦苦维持着贤惠端庄,都未能熬出头。
  为何钟念月却能?
  大臣们便没有劝阻吗?
  庄妃则是在宫中气得大骂娘家。
  她与娘家素来联系紧密,却从没有这样憎恶过拖后腿的哥哥嫂子。
  她也是从三皇子口中,方才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是在青州时,她那外甥余光见三皇子频繁听从钟念月的话,又见钟随安多有指点三皇子,心有不满,觉得被撂了面子,为此还装病骗了三皇子。
  等回了家后,余家便鼓动人在京中四下散布钟念月的流言了。
  余家怕什么呢?
  怕的是三皇子同钟念月好了,转而瞧不上余家的女儿。
  三皇子是余家的侄子。
  可他们仍旧觉得不够,还是想要有个余家女孩儿在三皇子身边,才更安心。尤其是打从余光不受三皇子重用了之后,他们的念头就变得更为强烈了。
  庄妃一边哭一边骂:“他们是被猪油蒙了心么?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想着要你表妹指给你!一开始就不该给他们这个念想……我原想着是亲上加亲,却不想,他们竟是想要控制我儿!你娘我笨到如今才看透,什么父亲兄长,为的都是家族,哪里为你我母子想过呢?我待他们还不够好吗?”
  庄妃伏在桌上一阵嚎哭。
  “若无他们,皇后之位,我怎会没有一争之力?”
  庄妃越说越觉得心痛。
  三皇子恍恍惚惚地坐在那里,还未回过神。
  钟念月……那个泼妇……竟要嫁给父皇了?
  他抬头,再恍恍惚惚地看向母妃。
  不知为何,他那榆木脑袋里,都难得清明了一回,他觉得……就算没有这桩事,兴许也是轮不到母妃的。
  像父皇那样可怕的人……
  他若待谁真有一分温柔,那早就该将对方推上后位了。
  之所以到今日才有这样一出。
  只因为父皇铺开的大网,只想要接住钟念月一个人……罢?
  而大皇子生母,此时只悄然松了口气。
  惠妃心思深沉,善于伪装,其子又是太子。
  庄妃性情急躁,谁也不放在眼中。
  幸而……皇后不是她们其中一个。
  钟念月还不晓得这会儿大家都在惦记着她呢。
  马车到了宫门口,便换作了软轿。
  只是软轿方才往前行了一段距离,便骤然停住了。
  她不由掀起帘子来。
  只见不远处,皇帝御辇缓缓行来,宫人们自然都要避让。
  这一幕,倒是叫钟念月想起了,她刚穿越来时第一回入宫,见着了晋朔帝的模样。
  晋朔帝与那时并没有多少分别。
  岁月在他身上,几乎未曾留下痕迹。
  今个儿那御辇也在软轿跟前停住了。
  晋朔帝微一俯身,伸出手来,掀起帘子,直直看向坐在轿中的钟念月。钟念月心道,不同的是,这回晋朔帝一见着她,眼底便流露出了一分真真切切的温柔。
  众人怔怔望着晋朔帝这般动作。
  陛下的模样看上去依旧俊美,且气质一尘不染。
  他一俯身,便无端令人想到,那云海之上的仙人,朝着俗世凡人弯下了腰。
  这厢晋朔帝缓缓一勾唇,笑道:“念念今日怎么不叫人背了呢?”
  原来他也想起了那一回的情景。
  钟念月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后颈,道:“再叫陛下揪一回领子吗?”
  “那回朕将念念勒着了?念念还记着仇?”
  “不是,是叫我衣领子揪皱了。”
  “原来如此。朕记下了。”
  记下了?
  记下来作什么?下回再也不揪我了?
  晋朔帝屈指轻敲软轿子,道:“念念,下来。”钟念月问:“作什么?”
  晋朔帝毫不避讳地道:“朕带你瞧瞧将来要听你号令的地方。”
  一个宫人一路小跑着到了太后宫中,跪地道:“禀报、禀报太后,半路叫陛下,陛下截住了。陛下说要,要带钟家姑娘瞧一瞧皇宫。”
  那宫人讪讪道:“怕是、怕是不知要多久的功夫才能过来了……”
  太后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我昔年还是做姑娘的时候,先帝的母妃邀我入宫说话。且先给了个下马威叫我吃。如今……却是陛下,也先给了个下马威叫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