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逼宫立储
作者:五叶昙    更新:2022-03-04 03:33
  京中形势因着景元帝的病情和各种传言一触即发,宫中和朝堂众人都是紧绷着神经。但令众大臣稍微安心一点的事,皇帝的身体总算是有了点气色,隔上一两日也总能在自己的寝宫福安宫召见一下几位大臣议一下事。
  康王妃突然被软禁在宫中,那是康王世子和福郡王姜珏的亲娘,两人自然都十分心焦,而且是在此非常时刻,太后娘娘斥责康王妃的话的内容更是令人不安。
  无论心中是作何想,康王世子和福郡王姜珏都要硬着头皮去宫中请罪,然而请见了两次,太后却都拒而不见,甚至连宫门都不让他们入。
  直到好几日后,他们才被允入宫。
  两人过来时,静姝正在太后殿中陪着庄太后说话。
  两人见到神情淡定,气色绝佳,似乎半点未受外面各种传言滋扰的静姝,再对比形容憔悴的自己,鸡飞狗跳的康王府,心中都颇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不管是什么滋味都得咽下去,他们行到殿前就给庄太后跪下了,眼圈发红的给自家母妃请罪。
  康王世子道:“皇祖母,母妃是皇祖母您看着长大的,对她最是了解不过。她性情直率,说话莽撞,但却绝不会对皇伯父对先祖有丝毫不敬之心,只因心中对当年容家仇怨执念太深,这才对着肃郡王妃说话不当,还请皇祖母千万不要因着她气坏了身子。母妃有错,皇祖母您就罚孙儿好了,孙儿愿代母受罚。”
  庄太后看着两人,眼神中带着些令两人不安的审探。
  这两人也是她的亲孙子,其中一个还是她默许了甚至是帮着皇帝在琸哥儿前面给立成了靶子。亦或者说为了皇帝,她把小儿子康王一家都推到了前面。
  在皇权面前,有几个人能经得起诱惑呢。
  所以这么些年来,庄太后的确对姜珏十分偏宠,那偏宠并非是假的,除了祖孙之情,其中更是掺杂了隐隐的愧疚成分。
  太后这样打量着两人,姜珏素来得庄太后宠爱,还好些,康王世子心思较深,察觉到庄太后目光的探究意味,额头就不禁有细细的冷汗冒出。
  就在康王世子脑子急转,想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时,庄太后收回了目光,神色不明道:“你们母亲,她不单止是哀家的儿媳,不单止是你们的母亲,她还是我们大周的亲王妃。你们也不单止是你们母亲的儿子,还是我们大周的皇室子孙。”
  “你们当知道,你们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会被人夸大利用,拿来扰乱朝局,祸乱朝纲。所以,你们须当谨记自己的身份,保持本心,不可任性妄为,更不可人云亦云,酿成大错。”
  姜珏常受庄太后教导也就罢了,康王世子听了庄太后这颇有深意的话,心中却是急跳。
  两人好歹算是过来求了庄太后,但也知道,过犹不及,若是他们在慈寿宫门口长跪不起,求太后放了他们母妃,那虽然对母是孝了,对太后却是不孝,更是对陛下对先祖不敬,罪过就更大了。
  康王世子和姜珏完成了请罪的任务,正待告退之时,侍女却禀告华皇后过来了。
  太后面上滑过一抹淡淡的讽笑,稍纵即逝,然后就对康王世子兄弟两道:“既然皇后过来了,你们便给皇后请了安再走吧,说不定,皇后看见你们也会就你们母妃一事说上一说的。”
  两人闻言面色怪异,但不敢违逆,忙就应了下来站到了下首位。
  华皇后见到康王世子兄弟两以及坐在一侧的静姝,丝毫也没有诧异,给太后行了礼,又待众人给她行了礼,各自落座后,华皇后便看了那兄弟两一眼,道:“母后,儿媳此次过来正是想跟母后说康王妃一事的。”
  “母后,陛下病重,北地和北真国边境,西北和西域各国边境俱是不稳,南边又有异族不时有异动,局势不稳,此时正是需要立储稳定人心之际,康王妃虽言行多有不妥,但她毕竟是康王嫡妃,福郡王的母妃,为了未来储君的威信,实不当放大其过错,太过苛责……”
  这话中之意……康王世子姜珞和姜珏脸色齐齐都变了变。
  有些事情,虽心照不宣,但这般当着太后的面大喇喇说出来,委实让人震惊又惶恐,这……
  可华皇后也不是什么没脑子随便乱说话的人。
  庄太后瞥了康王世子和姜珏一眼,然后转眼对着华皇后冷笑道:“哦,她是康王嫡妃,福郡王的母妃,为何就不该太过苛责,这和未来储君的威信又有什么关系?”
  华皇后向庄太后福了一礼,面色端庄又肃穆,不带丝毫得意或者对太后的不敬,认真道:“母后,陛下无子,福郡王是您的亲孙,自小由您一手带大,陛下亲自教导的,这储君之位,除了福郡王,还有谁可胜任?想来陛下不日便会昭告天下,将福郡王过继膝下,立其为太子了。这也是为了我们大周的社稷安稳,太后娘娘必是明白的。”
  庄太后和静姝听言面色没怎么变,倒是康王世子和福郡王姜珏面色都给惊白了。
  姜珏猛地离座,跪下道:“娘娘,皇祖母,臣侄,孙儿不才,如何堪当储君一位……”
  华皇后就带了些笑对着姜珏道:“福郡王何必过谦,你是陛下亲自从诸王之子中选了,以培养储君的方式教导长大的,你若不适合,谁又适合?”
  姜珏额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他惶恐的去看自家皇祖母的脸色,完全不知道一向稳重端庄大气的皇后这卖的是哪出……难道,难道皇伯父真的已经下了旨意?
  庄太后没理会姜珏,她看着华皇后,冷笑道:“立储乃国之大事,什么时候是由皇后你‘想来’该立谁就立谁,你觉得谁合适就谁合适了?这还是我们姜家的天下,不是你们华家的天下!皇后,你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些!”
  华皇后叹了口气,垂了眼,道:“母后此言差矣,这天下自然是姜家的天下,如何说到什么华家?儿媳虽娘家姓华,但自嫁入皇家,就是姜家的人,是这大周的皇后。儿媳说的储君,福郡王,他可是母后的嫡亲孙子,陛下亲自养着亲自教导的侄子,和华家又有何关系?”
  “儿媳自认嫁给陛下二十余年来,兢兢业业,克己行责,对陛下一心一意,从未为了华家而对不起陛下过。”
  我从未为了华家而对不起陛下,甚至当初,为了陛下,我一直劝着父亲兄长竭力助陛下打下这天下,可是最终,陛下却负了我,让我愧对自己的父兄,愧对华家。稍一不慎,可能还成为华家的千古罪人。
  庄太后轻哼一声,道:“你觉得你对皇帝一心一意,从未为了华家而对不起皇帝过,所以便有资格替皇帝定下储君,定下我们大周的下一任皇帝?”
  说话间,殿门却是突然大开,一瞬间,殿中便已涌来数十名身着盔甲观之眼生的兵士。
  庄太后看着这些涌进来的兵士,抖地提高了声音,道,“所以皇帝不愿合了你的心意,不愿立一个你们华家的傀儡,你便带兵入宫围困慈寿宫,挟持哀家,威胁皇帝?”
  她又看向已然被惊得面色苍白冷汗淋漓的两个孙子康王世子和福郡王姜珏,道:“阿珞,阿珏,你们今日,是要跟着华氏逼宫来做这个皇帝,被华家操控的傀儡皇帝,还是要誓死做姜家的子孙?”
  两人俱是跪倒在地,康王世子手上青筋爆裂,姜珏则是嘴唇发抖,均是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一直沉默如隐形人般的静姝突然起身,悄然行到了庄太后的身边坐下,她扶了庄太后的胳膊,然后转头看向华皇后,语音有些“颤抖”带了些疑惑问道:“皇后娘娘,侄媳有一事不明,这宫中守卫也算森严,娘娘如何悄无声息就能带了这些兵士入了慈寿宫?”
  她勉强笑了笑,笑容苍白颇有些视死如归认命的味道,继续道,“反正事已至此,大约今日我们也是走不脱了,皇后娘娘不若解了侄媳这个惑吧?”
  华皇后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故作镇定的侄媳妇,说实话,她觉得夏氏选儿媳的眼光的确不错,现在,她都有些欣赏这个姑娘了。当初,她也只觉得姜琸选她是看中了她的绝色而已。
  她没有拒绝静姝的疑问,而是一如既往的慈和道:“容氏,你本和前朝渊源也颇深,可惜却对前朝之事半点不知。这皇宫,我们大周姜氏不过只住了二十余年,可前朝大魏皇室却是住了几百年,这宫中隐藏的密道密室,不胜凡几,前朝皇室被赶尽杀绝,残留下来的一些图则,却并未能落到陛下的手上。”
  静姝点头,道:“原来如此,谢皇后娘娘解惑。不然侄媳真是要死不瞑目了。”
  华皇后一笑,没再理静姝,转身向身后的侍女示意了一下,侍女便双手捧了一道帛书,递到了庄太后面前。
  华皇后温和道:“母后,儿媳能轻而易举的围了慈寿宫,想必陛下的福安宫也该同是如此了。母后,儿媳并无伤害母后之心,陛下无子,肃郡王在北地也已身遭不测,福郡王是您的嫡亲孙儿,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只要您在这帛书上盖上太后凤印,懿旨将福郡王过继到儿媳名下,儿媳拿去给陛下,劝陛下立储,此事也就了了。”
  庄太后看着她手上的帛书,突道:“华氏,你手上既然有前朝留下的皇宫图则,那么前朝的那些什么秘药秘草你也都有吧?你敢不敢对着佛祖对着苍天发誓,当初珣哥儿的死,和你和你们华家毫无关系,否则你们华家将满门覆灭,绝子绝孙,永世不得翻身?”
  华皇后的脸色猛地一白,那一直端庄或温婉或肃穆的表情终于破开了一道裂缝。
  庄太后却还未完,继续盯着她,问道,“还有,当年陛下的嫡长子瑯哥儿战死,那事,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是不是也有你们华家的手笔?”
  福安宫。
  自景元帝病后,便一直在自己的寝宫福安宫召见大臣,议论朝事。
  西北边境突发急报,道是西域的几个小国趁大周和北周交战之际,先是派人暗中刺杀肃郡王,然后又联合起来骚扰西北边境,因事关重大,梁首辅便携了兵部尚书户部尚书以及老承恩公凌国公等多名武将求见陛下。
  老承恩公上前替自家儿子承恩公世子请战,请战完却是又道:“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储君,现如今正是因着国无储君,陛下一病,国便生乱相,这实在非社稷之福,还请陛下为天下计,早立储君。”
  储君一事,已议多时,但均被景元帝以“朕已召肃郡王,待肃郡王回京,此事再议”。
  如此,众臣心中虽各种疑惑,但却也大体明白了皇帝的心意。
  所以老承恩公此时突然又提出立储一事,让梁首辅及众臣都有些意外,不过想到华家和福郡王的关系,这意外也就不再意外了。
  景元帝皱眉,正待不悦斥责,老承恩公却又道:“陛下,老臣已收到密报,肃郡王的确在北地中伏,身受重伤,怕是回不了京了,还请陛下下旨,过继福郡王,立福郡王为储,以安天下心。”
  不说景元帝,梁首辅等几位大臣俱是脸色大变,他们几位都是经历过不知多少变故甚至生死的老臣,可不会认为一向老奸巨猾心深似渊的老承恩公突然强硬直白的画风是得了失心疯。
  他们猛地转头,果见寝殿大门突然大开,一群黑压压全副盔甲在身的兵士分作四队涌了进来,一入殿中,便有序的四散开来,站定,手中的弓弩便举起,分别瞄准了殿中各人。
  此时殿中众臣已显然分成两派,一派跟着梁首辅,站到了他的身后,另一派却是迅速退到了老承恩公的身后。
  梁首辅这边几位大臣自是大惊,梁首辅失声痛斥道:“华建鸿,你这是何意?竟敢带兵逼宫谋反?”
  老承恩公不答他,只把目光看向景元帝,道:“老臣不敢。陛下,老臣只是心忧社稷,希望陛下早立储君,以安天下心罢了。想来,太后娘娘必也作如是想,不多时就会送来懿旨给陛下,同劝陛下立储了。”
  “陛下,您在渭地,诛杀前朝皇帝之时,不防受他偷袭,身受前朝秘毒,身体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吧,何必不顾龙体,霸着这个皇位,不肯立储呢?”
  众臣又是一惊,不自觉的就又把目光转向了景元帝。
  景元帝却似完全不受那些兵士影响,轻笑道:“朕要立储,立谁为储,什么时候要听你的了?你们华家,哦,还有凌家,十六年前,朕要你们入京,你们就得入京,朕要你们交出兵权,你们就得交出兵权。朕要你们生,你们才能苟活,朕要你们死,你们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你们以为凭着这几个兵士,就能胁迫得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