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谁是棒槌
作者:五叶昙    更新:2022-03-04 03:33
  第91章谁是棒槌
  四月中,就在蜀王世子妃钟氏生辰之前,北地传来消息,位于北地再北的北真国偷袭边境,边境守将因疏忽不防,边城庆州城被破,北军都督府紧急调兵定州,两军暂时在定州僵持。
  只是北军都督府一来兵力有限,还要负责整条北地和西域边境那边的防线,不可能抽调大部分兵力前去定州一带,二来非紧急情况,也并无调集兵力和异国作战的权力,所以上奏朝廷,请朝廷的旨意。
  消息传来,朝堂上自是炸开了锅,华皇后的兄长承恩公世子请战,道是他们华家从前朝开始,坚守北地数百年,对北地的地形气候最是熟悉,请景元帝恩准他带兵出战,驱逐北真人出境,夺回庆州城。
  凌国公凌千丰亦表示愿带兵出战。
  景元帝听了他们的请战,没有拒绝也没有批准,只是一面分别密旨给北军和中军都督府,重新调度兵力,准备应战,一边下旨让兵部研究北地送过来的军事情报和各项分析,计算全面开战军资所需,这事兵部尚书下来又主要都交给了兵部侍郎即肃郡王姜琸的手上。
  然后景元帝和肃郡王姜琸深谈一番后,又下旨提前了肃郡王和容家二小姐的婚事,由十二月初调到了五月底,让礼部和工部都加紧筹备,一个是筹备婚礼,另一个则是加紧肃郡王府的改建装修。
  这个旨意一出,普通民众也就罢了,但敏感的朝臣立时便猜到景元帝这怕是要再次派肃郡王前往北地负责与北真国的战事了。
  承恩公世子回到府中脸色阴沉,这次庆州城失陷内里原因其实和上年年底北军都督府都指挥同知韩拓将军之死有些关系,庆州城守将原本是韩拓之人,韩拓一死,庆州城守将心中不安,又和新调来的知州不和,起了内讧,一时疏忽,这才失了警惕被北真国偷袭成功。
  此次失城,北地局势紧张,此事暂时还没有清算,但韩拓已死,怕是事后追究起来,他们承恩公华家旧部又要被清算一批。
  若是他们此次不能领军,北地经此一战,华家就真的要在北地军区失去所有影响力了,且旧部失察,导致失城他国,只要被人有心利用,华家在北军的名声都要完了。
  密室中,承恩公世子黑着脸对其父老承恩公道:“父亲,当初我们就不该信了那狗……皇帝,不该离开北地,放弃北地的兵权,现如今竟是步步被动。”
  老承恩公脸色也是阴沉不定,他心思深,但此时也深恨当初自己低估了景元帝。
  当初景元帝在渭地身受“重伤”,其两个嫡子都已身死,再无其他子嗣,女儿华皇后地位稳固,又怀有身孕,当时景元帝封华家公爵位,召他们入京,华家又如何拒绝得?
  他们心中更是怀了万一景元帝身死,无论女儿产子还是产女,不,只要操作得当,自然是会“产子”的,届时也就是华家的天下了。
  可惜,景元帝未死,反是女儿华皇后滑了胎……
  现在京中北地两边情况都对华家不利。
  两个月,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能做些什么?
  老承恩公和承恩公世子不好受,凌国公凌千丰更是受着煎熬,肃郡王在军中名望本就已经很高,得到大批武将的支持,若是他再领军对战北真,输了也就罢了,若是再得军功……
  凌国公想着破解之法或者退路,简直就是想破了脑袋。
  四月十六,蜀王世子妃钟氏生辰宴。
  边境不稳,随时大战,钟氏更不敢大摆宴席,甚至原有的一些唱戏啊什么的助兴小节目都取消了。
  不过请帖都发出去了,自不好收回,好在只是请了在京的宗室或者有姻亲的几家官家女眷,并不算过分,所以也就当请了过来说说话也就罢了。
  而康王妃作为长辈,难得入了京中来,自然是要特别下帖子邀请的。
  静姝这日到的已是早了,但成仪县主亲自接了她,领了她到厅中时,厅中已经有不少人,正中间上位上坐的是一位华服妇人,神情有些高傲,气势凌人,此时正由世子妃钟氏亲自陪着说话。
  华服妇人下首坐了康王世子妃朱氏,一旁还立了两名十五六岁的盛装少女,其中一个和华服妇人生得有七八分相像,容长脸细眉眼角上挑的单凤眼,美得稍微凌厉了些,另一个则是鸭蛋脸,生得清秀柔和了许多。
  静姝立时便猜到那位华服妇人便该是康王妃金氏了,这京中她不认得的能坐在蜀王世子妃上位的贵妇人除了她大概也没其他人了,而那两名少女,该是康王妃此次带入京的嫡女明仪县主和侧妃所出的柔仪县君了。
  果然,静姝入了厅中,钟氏便唤了静姝,介绍她给康王妃,对康王妃道:“三伯母,这位便是容家的二小姐,我们家老三未过门的郡王妃了,她平日里较少出门,想来您初到京中,还未见过的。”
  静姝便上前行了个屈膝礼,道:“见过康王妃娘娘。”
  宴无好宴,哪怕是在蜀王府,静姝也没敢掉以轻心,好在康王世子妃几日前就将宴客名单送给了静姝,这康王妃,静姝自然也是调查过的。
  康王妃带了些倨傲的笑容点头,又上下打量了静姝一遍,然后状若无意的笑道:“容家?
  这个容家可是和前朝那个容家有什么关系?
  前朝那个容家不是在前朝皇族死绝了之后,全家都自杀殉了前朝那个昏君吗?
  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这话一出,周边人的脸色都变了,蜀王世子妃和成仪县主等人脸色自然不好看,但更多人却是面上吃惊惶恐,心里都是等着看好戏的快意,这其中甚至包括世子妃钟氏的姑母梁夫人。
  静姝却是微微一笑,大大方方道:“禀康王妃,臣女正是前朝容大将军府的后人,臣女父亲出生时,正逢江南战乱,容老将军撤出江南时不便带幼子离开,便托了人照顾臣女父亲,这事就是臣女父亲也都是新近才知道的。”
  没有了,然后就没有了,并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羞恼……
  康王妃慢慢笑容就收了,她轻哼了声,带了些许轻蔑道:“哦?
  容家一家不都是前朝死忠吗?
  容老贼怎么还偷偷把幼子送了出去?
  又怎么还跑到我们大周来做官?
  老贼的孙女还能嫁予我们大周的皇族为郡王妃?”
  静姝看了康王妃一眼,然后冷然道:“容家世代为将,忠君报国,抵御外敌,臣女祖父为前朝战将,愿为前朝君主赴死,以全君臣情义。
  前朝已逝,现如今天下是我们大周的天下,臣女父亲自幼在我们大周长大,读书科考,深受皇恩,自是忠于我们大周陛下,愿为我们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妃娘娘质疑我们容家的身份,质疑陛下亲赐的婚事,是对陛下的仁德英明不满?
  还是对陛下的旨意不满?”
  康王妃猛然色变,大怒道:“好利一张嘴!可是身为皇室媳妇,不是光靠一张嘴就行的!目无尊长,对长辈不敬,尊卑不分,桀骜不驯……”
  “母,母妃……”她下首坐着的康王世子妃朱氏震惊之后,终于认不出出声打断了康王妃的话,带了些忐忑惶恐道,“母妃息怒,容妹妹是四婶娘蜀王妃娘娘亲自看中的,平日里最是乖巧柔顺,母妃千万别误会容妹妹。”
  康王妃自本朝立朝之后不久就随了被封为康王的夫君去了封地,以前在南地的时候,老南平王随意亲民,她又是武将之后,性格直率,这些年在封地更是唯我独尊,行为上并没有很强烈的君臣意识。
  可康王世子妃不同,她出身京城,嫁给康王世子后在京中多年小心翼翼,自是明白静姝那话有多严重,再说下去闹得大了,康王府能得什么好?
  她打断了康王妃,随即就转头对静姝带了些尴尬又是温柔又是劝慰的笑道:“容妹妹,我母妃刚到京中,并不知京中近来朝堂之事,只因对前朝深恶痛绝,又恨前朝余孽屡屡生事,这才错怪了妹妹,还请容妹妹不要误会。”
  静姝的目光对上康王世子妃的,心头一哂,微扯了一点笑意,然后认真道:“先国后家,先有君臣之大义,后方可谈家礼。
  臣女并不敢对康王妃娘娘不敬,只若有人对陛下不敬,对陛下旨意不满,臣女却是不敢不驳的。”
  这个棒槌。
  康王世子妃觉着静姝一个小辈怎么就这么棒槌,但就因为对方是个棒槌自己又不敢将事情闹大,只能哄着打圆场,忙接了她的话笑道:“容妹妹小小年纪就知忠君报国,无怪得肃郡王也格外的爱重妹妹,听说前儿个陛下下了旨意将妹妹和肃郡王的婚事提前,肃郡王真真是喜得什么似的。”
  又怕话题转了这棒槌还要兜回去,转头就笑着对蜀王世子妃钟氏道,“钟妹妹,这婚事突然提前了这许多,府上可是都准备的如何了?
  容妹妹这般玲珑的人儿,可千万别委屈了她。”
  又笑道,“我们府上准备五弟的婚事也已经准备了不少日子,若是你们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千万不要客气。”
  钟氏笑着伸手拉了静姝坐到自己下首位置,然后才对朱氏道:“朱姐姐有心了,这郡王婚礼,礼部都是有制的,此时最忙得不是我们,该是礼部才对……”
  大家说笑着,这一插曲就好似过去了,虽然这一上午康王妃脸色都黑得跟锅底似的。
  只是第二日就又有御史参奏康王妃妄自尊大,目无君主,藐视朝廷旨意等等,但随即便也有大批朝臣站在康王妃这边,虽未明言,也着实把静姝给贬了一通,道是本说的是容家旧事,康王妃娘娘娘家满门忠烈,兄长死于容老将军之手,康王妃娘娘不满容家也情有可原,那容家小姐却非要扯上什么不敬陛下这等无稽罪名之上,着实荒唐。
  景元帝听朝臣们争吵,神色不明,也不出一言,最后还是姜琸上前,道“连容家小姐都知前朝已逝,前朝臣民之后人皆为我大周之臣民,陛下仁德,这才让天下大统,万民臣服。
  是否这里还有人心怀不轨,暗中和前朝余孽勾结,有心煽动,制造南北分裂,今日引朝堂内乱,明日便是引天下大乱?”
  先是一片寂静,然后再有人出言,景元帝便一句“卿是不满朕的施政,还是不满朕的旨意?”
  景元帝是开国之君,杀伐果断,威信非同一般,他出声了,再无人敢上前罗嗦。
  再有,肃郡王的手段他们是知道的,罪名都摆上来了,他们心中有鬼也好,有私心也好,抑或是想奉承康王府也好,但若因此丢了身家性命就不值得了。
  就这事情也还未完,虽然景元帝事后也没再说什么,但庄太后还是宣了康王妃到宫中好一阵说教,把个康王妃又是气了个倒仰,在康王府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好在翌日便有凌国公夫人领了女儿凌雪霓上门拜访,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竟是哄得康王妃心情好转,让康王世子妃朱氏都松了好大一口气。
  且说这日宴终人散,客人们都离去了,蜀王世子妃钟氏正闭了眼有些疲惫的听着心腹侍女回事,就有侍女回报说梁夫人请见。
  钟氏皱眉,但梁夫人是她的嫡亲姑母,不好不见,便只得请了她进来,打起了精神应付她。
  梁夫人和钟氏说了几句“体己话”,就道:“阿敏,不是我说,容家那姑娘的脾气也忒大了些,康王妃娘娘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这还未嫁到蜀王府呢,就这般不管不顾得罪了康王妃娘娘,这将来……”
  蜀王世子妃钟氏的闺名便是钟敏。
  钟氏猛地看向梁夫人,只看得梁夫人一哆嗦,脸上的笑都僵了僵,但梁夫人很快就调整了一下有些打鼓的心,这到底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侄女。
  梁夫人继续调整了恰到好处的笑道:“阿敏,你自小就是宽容厚道的好性子,可你这性子,姑母真是担心你将来会在这弟妹手里吃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