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而你不是
  宿啸说完这句话，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闪了一下，他的手中立刻出现了一把金属长刀。
  虽然后星际时代文明传承缺失，个人的能力急剧下跌，星空中的作战基本都依靠机甲和舰队来完成，但是前星际时代依稀传承下来的一些文明还是给个人作战提供了一些助力。
  宿啸手中的金属长刀就是利用特殊的锻造工艺，以精神力辅佐，由身体强度等级极高的锻造师亲手制作。
  武器也是个人实力的一种，家族考核虽然禁止使用药物，武器却不禁止。
  常洵看着宿啸抽出这把长刀，睁大了眼睛看了一会。
  金属是他没有见过的——也许是这三万年来，人类不断扩展领域和星系时发掘的新型金属。
  但是锻造的手法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碧落天刘家……”
  宿啸愣了一下，随后嗤笑了一声：“哟，还看得出来是刘家的武器，还不算太蠢嘛。不过这个碧落天是什么东西？不懂就不要装懂。”
  观众席上，这把刀一出现就引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刘家虽然没有什么厉害的机甲战士，但是极其擅长精神力，还保留有前星际时代的一些微末锻造技术。
  但凡是刘家卖出的武器，普通的平民根本不可能买到。
  也就只有宿啸这样的家族子弟才能在家族考核这样的场合拿出来了。
  常洵和宿啸站立的台子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拼接在一起。
  常洵之前根本没有把这个家族考核当回事，当然也没有准备任何的武器。
  宿啸以为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手中握着金属长刀狰狞地笑了笑，小声地说：“都是你，让我没了名额，我父亲也疯了。今天你别想站着走出竞技场了。”
  常洵瞥了一眼那把锻造得极其粗糙的金属长刀，叹了口气。
  两人的台子彻底拼在了一起，盘旋在空中负责播报的机械鸟发出声音：“比斗开始。”
  话音落下，常洵的声音这才悠悠响起：“宿成宏疯了，是他罪有应得。而你……”
  与此同时，宿啸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杀意。
  他根本不等常洵也准备好，精神力就被释放出来凝聚在他手中的长刀上。
  宿啸手腕一动，脚下迈步跑向常洵。
  观众席第一排，宿长风紧皱眉头。
  按照这个距离，常洵根本不可能躲过去。
  这把刀朝着常洵的手而去，几乎片刻间就要砍断常洵的右手。
  可是他担心的那个人却没有任何的忧虑，本该露出害怕神情的眼睛居然将刚才的胆怯一扫而空。
  就在宿啸靠近的那一刻，微微低着头的常洵终于抬起了头。
  他笑了笑。
  只有近在咫尺的宿啸看到了这个笑。
  不是胆怯的笑，不是随意的笑，也不是人畜无害的笑。
  这个笑容仿佛无边无际的宇宙中不可捉摸的黑，又好像璀璨星辰里最亮的那一颗。
  让人寒毛直立，却又沉溺在这个灿烂的笑容里。
  常洵接着说：“而你没有拿到名额……”
  宿啸的刀已经到了常洵的右手边。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骤然减弱，所有人都看着竞技场上的千钧一发。
  常洵没有动。
  宿啸陡然瞳孔猛缩——他的刀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仿佛有一种凝成实质的阻力在他的刀锋前，不费吹灰之力就拦住了他的刀。
  常洵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宿啸的耳中：“是因为你废物。”
  话音刚落，宿啸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那阻拦他的精神力就突然发力，四两拨千斤地将凝聚在他刀上的精神力打散。
  “你——！”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阻拦他的精神力突然又散了。
  本来全力而出的一刀在空中凝固了那么一瞬，凝聚在刀锋上的精神力全部消散，冲力带着宿啸往前而去。
  他的目标却轻巧地侧身，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和刀锋擦肩而过。
  一刀落空，宿啸还处于刚才被常洵精神力掌控那一刻的恐惧下。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惊呼，整个人就向前冲去，砰地一声跌倒在地。
  常洵循声望去，金属长刀正好落在他的脚边。
  他穿着纯白色的短袖，黑色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碎发被吹到额前，挡住了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宿啸躺倒在地，被常洵的精神力束缚着，拼尽全力也无法站起来。
  他看着躺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宿啸，表情淡漠，全然没有任何的惧怕。
  竞技场外，寂静无声，连交头接耳的声音都没有。
  若是在平时，这样漂亮的一躲必定可以获得所有人的喝彩。
  可是今天，轻而易举躲过宿啸一刀的那个人是常洵。
  是那个不管是身体强度还是精神力都没有达到一级的废物。
  是那个十八岁了连机甲都没有碰过的废物。
  他们就这样带着惊讶和不可思议，安静地看着常洵捡起了刘家的金属长刀。
  所有的喧闹和嘈杂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听到这个少年轻笑了一声，随后缓步朝着宿啸走去，一字一句地说：“你想要我一只手，那就赔上你自己一只手吧。”
  话音刚落，他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砍下了宿啸的右手。
  “啊啊啊啊——！”
  惨叫声在安静的竞技场中显得格外刺耳，深深地穿刺进场外每一个观众的耳中，仿佛在宣告着他们过去对这个‘宿家废物’的一切印象都正式颠覆
  没有任何感情的机械鸟终于开口打破沉寂：“比斗结束，宿鸣胜利，通过家族考核。”
  宿长风亲眼目睹着这一切，等到观众席上掌声如雷之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
  身边的林安安拉了拉宿长风的衣服下摆：“部长，宿鸣虽然性格很软，但是很会隐忍啊，藏了这么多年才反击，而且居然狠心下手，还没有被血腥气吓到。你这个小白兔好像不是普通的兔兔哦。”
  宿长风：“……”
  看着竞技场的台子带着常洵和宿啸二人缓缓落下，宿长风这才默默坐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孟轩，带着一种自己被欺骗了的挫败感，又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心理，问：“你再核实一下宿鸣的资料，他真的是身体强度和精神力都处于起步阶段吗？”
  孟轩本来麻木的表情因为刚才的颠覆更是麻木了：“我觉得我们没必要查吧，这怎么看都是进阶了啊。”
  宿长风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
  他话锋一转，凑到孟轩的耳边大声喊道：“但是我又不傻，我要你查的当然是怎么进阶的啊！！！”
  那一头，常洵从竞技场出来，宿啸被准备好的医疗人员迅速搬去了救生舱。
  他没有想到，他只是随意教训了一下宿啸，所有人眼中的他就从天生又怂又呆的小可怜……
  变成了隐忍多年才又怂又呆的小可怜。
  他对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印象改变一无所觉，也没有马上离开休息室，而是直接在休息室坐了下来。
  【洵洵，你怎么不走？】
  【走一半也要被拦下来，不如在这里等？】
  小六懵了：【啊？】
  可小六没有懵多久，宿老爷子派来的人就印证了常洵的话。
  他跟着人上了飞船，来到了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里只有宿老爷子一个人。
  老爷子坐在首座，光屏正在播放着一个视频——刚才常洵和宿啸比斗的视频。
  他在门口站定，没有直接走进去。
  宿老爷子的目光从光屏转到常洵的身上，表情无喜无怒地说：“进来吧，坐到爷爷身边来。”
  他说完，还举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丝毫没有摆一个家主的架子。
  看上去不是要兴师问罪。
  常洵眯了眯眼睛，这才抬脚走到宿老爷子身边坐了下来。
  他微微低着头，对这位长辈保持了基础的尊敬：“爷爷。”
  送他来的人给常洵倒了杯水就离开了。
  随着会议室的门关上，只有宿老爷子和常洵两人还留在会议室里。
  光屏已经播放到了常洵砍下宿啸手臂的那一刻。
  鲜血溅落，染红了宿啸身下的台子，却没有任何一滴鲜血溅到常洵的身上。
  这一刀干净利落，果决得如同来自一个手中沾染了无数人命的高手。
  直到视频完全播放完毕，宿老爷子这才开口：“隐忍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今天不忍了？”
  常洵眨眨眼，将宿老爷子的话在脑子里绕了一圈，这才明白宿老爷子把他突然的实力当成了多年的隐忍。
  毕竟现在文明和传承缺失，所有的战斗几乎都依靠机甲。
  像他这样不依靠机甲和科学武器搏斗能够这么快结束战斗，一般的人类都是经过多年的训练。
  宿老爷子显然也把他当成了这种。
  以为他现在故意展现出来的实力是日积月累来的，只是今天才显露出来。
  常洵乐得对方有这样的误会，迅速将自己调整成了一个隐忍多年的小可怜。
  他扁了扁嘴，这才有些闷闷不乐地说：“爷爷，是宿成宏和宿啸欺人太甚了。”
  虽然表情是演出来的，说的话却是个大实话。
  为了让宿啸进入星辰公会，宿成宏引来雪猫不说，还妄图让他喝下有问题的酒，让他变成一个疯子。
  宿啸更不必说，特意找来了刘家制作的金属长刀，想要通过家族考核废了他。
  刘家的冷兵器和其他批量制造的冷兵器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刀锋上带有极大的破坏力，它造成的损伤非常难愈合。
  即便后星际时代的医疗技术可以让肢体重生，宿啸的那只断臂也不可能再长出来了。
  这样的一把刀，宿啸拿来对付他，意图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他接着说：“他们都想要我的命，我忍不了。”
  他说完这句话，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宿老爷子。
  他并不认为宿老爷子会这样算了。
  在他接受宿啸的挑战的那一刻，他就很清楚，只要他对宿啸动手，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和开罗星的宿家分支彻底撕破脸皮。
  宿成宏做的那些事情宿老爷子不知道吗？
  宿啸在家族考核上想要杀了他废了他，宿老爷子不知道吗？
  单单凭借宿啸自己，真的就能拿到刘家的金属长刀吗？
  星辰公会只给了开罗星两个名额。
  另一个名额的获得者乔伊斯本来就不是宿家的人，他现在的身份虽然是宿老爷子的孙子，但毕竟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两个名额都落在外人手上，作为宿家分支的家主、开罗星的领导者，宿老爷子怎么可能毫不在意。
  但当年常洵在起源星坐拥天下，开创碧落天留下锻造之术，用不同的身份传下制作药剂的方法，也当过星兽和人类一同尊崇的星主，现在只是身体实力太弱，但精神力还在，哪里会让这小小的宿家分支蹬鼻子上脸？
  他爱玩任性，不代表他会陪宿家这些人玩这些阴谋诡计。
  【小六，登陆我的个人终端，如果宿老爷子想动手或者我在宿家的财政权限要被冻结，立刻购买那架我看中的机甲。】
  【哇，洵洵，我们这是要杀出去吗？】
  他没有回答小六，而是喝了口水，看着到现在还没有接口的宿老爷子，说：“爷爷，您总要给我个自保的权利。”
  他转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宿老爷子，活生生像一个找长辈告状的孩子。
  “可是宿鸣，”宿老爷子终于开口了，“宿啸是我的亲孙子。”
  ——而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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