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黎明十分，袁绍就被军中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吵醒。
  他原本的武卫军和各将领的精锐部曲，都是严格禁止军中随意说话的。尤其是临战之前，更要严格防范奸细，避免流言炸营等情况出现。
  现在不得不以州郡兵和豪强部曲为主，又缺乏将领统辖各部，这种七嘴八舌已经愈发多了起来。
  可是将他吵醒还是头一次。
  “何人在大声喧哗？”
  侍卫不敢打扰袁绍，一直在账外等候。此时才急忙回道:“主公！有军情！”
  “什么！有军情不赶紧喊我？”
  侍卫回道:“不是紧急军情，而是出现不可能的事了。”
  ……
  此时袁军看着昨天还在的那片树林，今天竟然看不到一颗完整的树！
  取而代之，竟然出现了一座城！
  这座城池的城墙是土木混合结构，城门附近是石质加固的，城内还有数座箭楼，可以压制威胁不远处的大道。
  颜良、逢纪聚精会神地观察了一会，判断出曹军早就暗中建造。只是一夜之间突然把整片树林砍倒，又快速完成城池整体建设，表现出一夜建成的样子。
  情况终究有些不好办。
  战车冲锋就不用考虑了，根本不可能撞倒已经建成的城墙。
  如果掩护步兵对射，由于城池居高临下的原因，估计也无法取得优势。
  战车用在城池这边，曹军只需主力从大道进攻，就可以夹击袁军。
  战车布置在大道，倒是能压制外面的敌人，可是城里面有多少人？突然出击怎么处理？
  总之，袁军步步推进的优势一下子被化解了。
  这还没考虑士卒受到的影响。
  许多州郡兵训练时间短，袁军将领又缕缕折损。此时攻城，估计会把有限的精锐消耗掉，引发士气进一步衰退，甚至发生溃散。
  “斥候呢！之前在做什么？”
  “都没探查树林中有曹贼的城吗！？”
  袁绍怒气冲冲地责问，除了颜良、逢纪两人无人敢面对其威势解释怎么回事。
  逢纪知道这个时候袁绍需要一些宣泄没错，可是主公失态，会让将士士气更加衰落。
  他赶紧说道:“主公息怒，曹贼在斥候战中一直压制我军，近期我们又不得不分出骑兵侦查绕后敌军的情况，所以没能提前察觉。”
  听了解释袁绍怒气稍减，却依然大声怒骂曹贼猥琐。
  刚骂两句，就连续咳嗽，几乎站不直腰了。
  颜良急忙上前扶住，逢纪也赶紧好言相劝。
  袁绍怒气冲天又有疾病在身，但这些日子占据优势，所以有所减轻。幸亏逢纪及时劝阻，否则一怒之下，当众躺倒就全都完了。
  袁绍稍微消了气，昂首挺胸站起，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巡视一圈之后回账歇息。
  他刚坐下来就问道:“攻打需要时间，绕过则粮道被威胁，现在该如何是好？”
  逢纪又说道:“此城仓促新建，表现完善内部必然空虚，可以攻之。”
  “不过，这次攻城既要力求速取，也要准备充分。”
  坐在地上都要扶着的袁绍，缓了几口气，说道:“元图说得不错，速度慢了后方顶不住，准备不充分士气会受挫。”
  他看向颜良和逢纪，说道:“此事你们二人全权负责，物资兵马尽管使用，需尽快突破此地。”
  “吾这五天巡视督战，也稍微休养，到邺城时就能拿出全力。”
  颜良、逢纪下军令状，保证五日内突破。
  ……
  袁军一整个白天不出，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大幅衰退。
  曹操知道这是郭嘉“一日城”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趁着这个时间，赶紧加强工事，准备阻击袁绍大军。
  郭嘉瘦削的身躯顶着秋风，从城池望楼观察对方营寨。
  日头西斜，巡查好各部情况的曹操，亲自为鬼才披上一件优质皮裘。
  然而精壮的主公身上反而只有一件稍旧的长袍。
  此时曹操治下仍不富裕，他本人又比较简朴，吃穿用度对比袁绍天差地别，甚至比他手下曹洪和辖区一些士族还要逊色一些。
  他与郭嘉这点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都热于亲力亲为。
  直到傍晚时分，敌营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两人都是轻蔑微笑。
  曹操笑着说道:“吾先来说吧。”
  他轻哼一声，说道:“敌军扎营并不牢固，鹿角只布置一层，这说明敌军根本没打算长期驻扎，也不打算加固防守。”
  郭嘉笑道:“主公英明。不过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曹操问道:“哦？奉孝有何发现？”
  鬼才的目光突然如利箭一般，仿佛跨过十里的间隔，一瞬间洞悉敌军将帅的营帐。
  不会错的，今日一早袁军出现旗帜混乱，到了午后突然井然有序起来。
  营寨并不加固设防，后面必会发起猛攻。
  在猛攻之前，较低成本的小规模偷袭，如果能成就赚大了，不能成对整体士气也没多少损伤。
  “敌军今夜必然偷袭，而且规模不大，是试探性的。”
  有些时候，预言家并不是会预言，而是擅于观察或者分析。
  郭嘉正好两样都是顶尖。
  ......
  颜良和逢纪安排大量人手准备攻城长梯，又选出十辆战车改装为撞门破墙工程车。
  估计两天以后，就能发起撼天动地的攻势。
  军中偏将沮鹄是沮授的儿子，因为父亲被曹操俘虏惨遭“意外”死亡，而积极投入复仇之战。
  也因为沮授死于曹军，他们一家才重新被袁绍信任，得以在军中担任要职。
  沮鹄观看曹军一夜建起来的城池，与逢纪想法相同，认为其表面完备，可是内部估计设施不全，无法容纳大军。
  他提议亲自率领自家五百部曲家丁，于四更偷袭，焚毁城池。
  逢纪虽然觉得有风险，但是已经立下军令状，为了突破此地让主公早日重回邺城，总要冒险试一试。
  于是拨给他1000士卒，辅助其500部曲。
  颜良也率领精锐，准备出营接应，逢纪则在大营安排伏兵，准备对付曹军偷家。
  四更深夜，乌云遮月，沮鹄摸到城下。
  只见城池火把旗帜众多，看起来十分吓人。
  守军却少得可怜，城墙有很大一片无人盯防。偶尔三三两两走过去巡逻的人也交头接耳，纪律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