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谈婚
  十二月末,海州市接连下了两场大雪。
  唐家老宅内，唐老太太已经起床锻炼身体了。
  后院的花圃上堆着厚厚一层雪，司机老刘赶早将积雪清理干净,之后接到唐明洲的电话,又出去了。
  刘妈端着早点从厨房里出来,在后院见到老太太精神矍铄地摆手踢腿，不觉走上前，笑着叮嘱道：“雪地里滑，您当心些。”
  唐老太太转过身,喘了口气还真有点累了，回说：“不碍事,我还指望着锻炼好身体，等着抱抱小重孙呢。”说到这里，老人家脸上浮现出慈祥的笑意。
  刘妈将手里的托盘搁在桌上，提步走近,轻声道：“刚才老刘接了个电话,慌慌张张地走了……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唐老太太闻言默了几秒,只听刘妈接着道：“早上老刘和我顺口说到了之前那个舒小姐,听说咱们少爷最近和她……不太好。”
  老太太收回手，见她一脸担忧的模样,心下疑惑，“到底怎么回事？”
  “老刘也没敢多聊,只说是之前两个小年轻闹得不愉快了，舒小姐又在公司里吃了亏,这两天在医院正养着病呢。”
  好在她说这话时唐老太太扶着座椅准备坐下休息,一听到“医院”两个字,险些没站稳,惊道：“什么？人都进医院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刘妈哭笑不得，一只手扶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老太太，您可别激动，我就顺嘴这么一说……听听过就好，回头让少爷知道了，老刘又该埋怨我多嘴了。”
  唐老太太坐稳后，心平气和地回头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站起身便往二楼走。
  刘妈跟了上去，“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跟上唐老太太的步伐。
  其实不用回答，刘妈也猜出了她想做什么。
  “……外头冰天雪地的，您该不会想现在出门吧？”刘妈好言相劝，“老刘前脚刚走，宅子里可没司机送你出门，您就歇会儿吧。”
  唐老太太哪儿肯，只听说孙媳妇受了委屈，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她身边，好好安慰安慰。
  自家那个臭小子是什么模样她心里清楚，那些体贴入微的事情他做不来——好在还有她这把老骨头在。
  唐老太太二话不说，直接将电话打给了唐明洲。
  时间还早，唐明洲刚刚整装完毕准备出门，一听到老太太要去医院看望舒然，第一个表示不同意。
  “奶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回头等我忙完了工作，我带您亲自过去。”他走出电梯，看着外头的天色昏沉沉的，沉吟片刻答：“就算要去，也不能是今天。”
  “怎么就不能是今天了？”她问：“等你忙完？哪回你不是这么敷衍我的？”说完，“砰——”地一声将电话挂了。
  刘妈从衣橱里拿出大衣替她换上，只见唐老太太拄着拐杖决定出门，提步到门口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备车，去医院。”
  *
  在医院躺了两天，检查完没什么大问题了，舒然便决定早些出院。
  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雪，风雪覆盖住通往医院的路，周艳芬早早地来到病房与查房的医生碰头。
  病房大门一开，里面坐着戴优优和几个脸生的小年轻。
  还是舒然率先开口介绍，“妈，这些都是我的同事。”
  周艳芬笑了笑，吩咐他们坐下，准备起身给他们倒茶水。
  一旁的人不等她动作，赶忙站直了身子示好说：“谢谢阿姨，不用麻烦了……我们坐坐就走。”
  周艳芬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拿眼睛瞅了瞅舒然，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继续。
  戴优优站在病床旁，见此情景，附在她耳畔低声询问道：“你一定不知道，自从张燕走了……咱们公司的人再也不敢小瞧你了，解气不？”
  舒然只觉得莫名其妙，好气又好笑地问：“解什么气？这事还和我有干系了？”
  戴优优回：“你就别瞒我了，现在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你是咱们唐总的入幕之宾，大家伙儿都把你当做少奶奶供着呢。”言毕，俏皮地和她眨眨眼，笑着没再说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说着悄悄话，其他人见了，想问又不敢开口问，最后还是周艳芬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对舒然道：“我去趟前台，你好好招待同事。”
  其实并没有什么该招待的，这帮人今天之所以会出现，不用戴优优解释，舒然也猜出了大概。
  等到周艳芬前脚一走，她立马便下了逐客令。
  “今天辛苦大家来探望我了，你们还有事要忙，早点回去吧，就别耽误了。”
  这话说得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大家伙儿相互望了望，还想再补充点什么，只见她话毕又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了。
  戴优优心知她是故意让这伙人难堪，咬着唇不敢笑出声。
  也是，当初出事时但凡有一个人肯出来帮她说句话，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么一个相互尴尬的局面。
  她朝这伙人招了招手，找了个台阶给他们下。
  “舒然也该休息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众人见此，这才点点头决定离开。
  就在大家伙儿踱步走到病房门口时，房门从外向内推了进来。
  谁也没注意到，一个满头白发、打扮富态的老太太正站在门口。
  来之前唐老太太只当舒然是哪儿哪儿不痛快了，才想到过来医院检查一番。
  直到人进了门，定睛一瞧，舒然躺在床上穿着病服、一幅无精打采的模样，她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刘妈，你……你赶紧过来……”
  唐老太太被气得不轻，胸口一阵起伏，嘴里碎碎念道：“……我就知道那个臭小子在哄骗我，你瞧这人都住院了，他居然还能放得下心来去上班，也不过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妈脸上露出为难地笑，替唐明洲解释：“他、他应该是太忙了吧。”
  自打唐老太太进门起，舒然便睡不着了，坐立难安地直起身板，不忘和人打招呼，“奶奶，你怎么来了？”
  唐老太太忽视了舒然的提问，只顾着上前拉住她的手不放，嘴里直喊着心疼。
  “哎呦……你这手怎么这么冰啊！来，刘妈……把熬好的鸡汤呈出来，赶紧让小舒喝两口暖暖身子。”
  一旁的众人皆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这个老太太，暗忖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戴优优望了望她，悄声问舒然：“这个……是你奶奶？”
  舒然心里叫苦不迭，她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自己的奶奶长什么样呢。
  “你就别添乱了。”她低声暗语，回过头对着唐家老太太谦和地笑道：“奶奶……你就这么过来了，唐……那个谁他知道吗？”
  愣了片刻，唐老太太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那个谁”指的是自家的臭小子。
  唉，难怪不受人家姑娘待见，这都住院了，也不见他赶过来瞧一眼。
  得亏有她这个老太婆在，不然啊……媳妇跟人跑了都不知道呢！
  唐老太太心里暗暗得意，眼角眉梢都带着窃喜，“这个时候咱不提他，说了你该心烦了。”从刘妈手里接过碗，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叮嘱道：“你尝尝看，当心烫。”
  这个点舒然刚刚吃过早餐，肚子里汤汤水水的，哪儿还喝得下啊。
  可是抬起头看到老太太脸上殷切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戴优优见她硬着头皮将一整碗的鸡汤咕噜咕噜全倒进肚子里，吃惊得瞪出眼珠子，不由地竖起大拇指，感叹道：“铁胃！”
  舒然擦了擦嘴角，只觉得肚皮被撑得直不起腰身，哪儿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把碗递给刘妈，唐老太太找了个位置坐下，嘴角衔着笑对她说明了此行的来意。
  “洲洲这两日忙得实在是抽不开身，没法子……只能让我这个老太婆腆着个老脸来探望你了。”唐老太太说这话时，不忘细细地观察着舒然的神情，见她没有异议，便紧接着道：“其实我今天之所以会过来，主要还是想跟你谈谈，你们小俩口的事情。”
  那伙不请自来的“好事之徒”正欲迈开腿走出门，听到这话复又吃惊得回过头，拿眼神打量唐老太太，再次对她的身份感到好奇。
  舒然虽然在床上坐着，但是仍能够感受到来自周遭审视的目光。
  她干巴巴地笑了笑，生怕老太太一个不注意，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出个二三四五来，那她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奶奶，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舒然思忖数秒，炸了眨眼含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老太太哪儿懂她心里的小九九，呵呵笑了笑，只当舒然是小姑娘家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
  她表示十分理解，谁没有年轻过呢，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因此在这件事上，她表露出比往日更加热情的态度，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道：“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说你和咱们家明州的婚事了！”
  话音未落，周艳芬的身影立时闪现在房门口。
  嗡！
  病房里顿时静谧，在座的众人包括舒然本人在内，每个人的脑袋上都自动漂浮着对话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