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礼物
  新的一周。
  早晨八点半,市场部的员工聚集在会议室内开晨会。
  会议过程当中，赵雪秋就上月的业绩完成情况做了简略地分析。
  作为一组的成员，戴优优和舒然被赫然拎出来指名点姓地批判了一番。
  晨会之后,三三两两的人从会议室里出来,他们俩走在人群最后头,俨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回到办公间，大门一关，戴优优便忍不住哀嚎：“咱们老大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再不回来主持大局，咱们这个一组真要被赵老太婆给活生生地拆散了。”
  舒然坐在办公位前,从抽屉里拿出上周做好的策划方案，顿了顿,起身准备出门。
  一旁的人眼尖，上前拦住她，“哎哎哎，你还真的准备把自己辛苦做好的成绩拱手让给别人啊！”戴优优忿忿不平,“赵老太婆就是看在你好欺负,所以才吃定了你！”
  就在十几分钟前,赵雪秋当着众人的面,将舒然这位才从实习岗位转为正式员工的新人当做个例，讲给所有市场部的同事听。
  “……大家不要学她,不是每个人来到咱们众业，都能有这样的运气。”说话途中,视线在舒然身上停留了两秒，继而笑道：“当然了,咱们不管小舒到底是凭借运气、还是相貌,不能否认的是,这都是她的一种手段,做销售的……就是要学会有手段。”
  回想起赵雪秋对自己的评价，舒然心里不平，但似乎也只能这样而已。
  “只不过是一份策划方案而已，没什么的。”她笑了笑，抱着文件退出了门。
  去往赵雪秋的办公室的路上，途径二组的办公区，瞧见二组的组长赵燕正站在其中与一名员工谈话。
  此时此刻赵燕的视线向此处瞥了过来，也正好瞧见了她，“等一下！”
  舒然本想脚底抹油当做自己没有看到，转过身子却被对方叫住，无奈地垂下肩膀回过头，毕恭毕敬地喊她，“赵组长。”
  赵燕踱步上前，看到她手里的文件，低声道：“东西交给我吧。”
  舒然没做他想，双手将策划方案呈上。
  略略地翻了两眼，“啪——”地一声将文件合上，赵燕抬头看她，又问：“刚才晨会上，我姑姑……不，赵主任的话你听到了吗？”
  舒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介于之前听戴优优提起过这对赵氏姑侄的斑斑劣迹，这个时候只能装傻充楞地不解道：“赵组长指的是哪句话？”
  赵燕瞧了她一眼，似乎在想这姑娘看着不傻，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周一泓已经被降职去了山东，市场部的一组很快也将解散，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转行来我们二组？”
  她幽幽地开口，并不像在征求她的意见，而是通知她，“你是新人，我会给你安排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的岗位，不用到处跑业务，认真呆在公司接待客户就好。”
  “策划方案我也看过了，做得不错……我们组欢迎有能力的人来，你怎么想？”
  舒然只觉得好笑，低头拢了拢落在耳际的碎发，复又笑道：“感谢赵组长的抬爱，只不过调职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新人说了算的。”
  她故意将“新人”二字咬得很重，意欲何为赵燕不会不懂。
  果不其然，听完她的“解释”，赵燕定睛瞧着她，似乎没想到自己抛出的橄榄枝会被人拒绝。
  是不是傻？
  “趁着我还没有反悔，给你机会再好好考虑两天吧。”她笑了笑，眼底闪过一抹轻蔑，冷冷地说：“千万别学你们组里另外那一位，几次三番也劝不动，跟头牛似的……犟又有什么用，吃亏的还不只有自己？嗯？”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具有一定地震慑力，侧面告诉舒然：你要是不听我的，就只有乖乖滚蛋了。
  身前的人微昂着脑袋，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舒然愣怔片刻，正欲开口二次拒绝时，一个沉稳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赵组长，半个月不见，别来无恙吧。”
  她惊得一抬头，回过身时看到了从茶水间里走出来的周一泓！
  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但是能够肯定的是，刚刚赵燕那番话已然被他全部听了过去。
  这样也好，省得舒然还要再解释一遍。
  另一头，赵燕见到周一泓出现，脸色微变，咬了咬牙恢复镇定，“周组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悄无声息？”
  周一泓正色道：“才回来没半个钟头，见主任在开会，就没进去打扰了。”话毕，走上前晲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舒然，收回视线又问：“我才出差半个月，竟然不知道公司里还有这样的人事变动……赵组长，您是听谁说的？”
  没想到会被当面质问，赵燕彻底绷不住了，半点好脸色也没有，“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周组长不会这么斤斤计较吧？”
  “那倒是不会，只不过希望下一回，赵组长再想开玩笑时，不如来我办公室直接找我谈比较实际。”周一泓脸色微沉，同样没有什么好表情。
  格子间内的气氛霎时诡异了起来，二组的几位下属正好在场，纷纷停住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这两位领导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还是赵燕先败下阵来，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转移话题道：“不多说了，我还有事……下回再聊吧。”
  刚转过头，身后的周一泓便叫住她，“赵组长！”
  赵燕气得歪过脑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还想怎样！”
  “赵组长贵人多忘事……”周一泓的眼神停留在她手里的那份策划书，默了默笑说，“您把不该带走的东西带走了……”
  二比一，K.0！
  赵燕输得心服口服。“啪嗒——”一声，将文件夹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扭着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
  对于周一泓能够回来这个消息，戴优优雀跃不已，乐不可支地在办公室里高声欢呼。
  “太好了吧，我还以为老大真的要留在山东了……”她哈哈大笑了两声，回过头又对侧桌的舒然发问：“对了，刚才我听人说了，你被赵燕给拦在了二组门口？她说了什么？”
  舒然看着桌上的策划方案，想起回到办公室之前，周一泓对她说的话：
  “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果，怎么能够甘心就这样交给别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明明前一秒才和别人争锋相对完。
  周一泓亲自弯腰捡起了被扔在地上的文件，复又交回她的手里，郑重道：“既然我已经把工作交给你，你就应该负责到底。”
  她点了点头，感激地望了周一泓一眼，双手接过他递上来的文件。
  “没说什么，组长正好回来，话就被打断了。”舒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重新翻开策划方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回头和戴优优讨教，“对了，这里我还有一些不懂的地方，你再帮我看看吧。”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周一泓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坐了凌晨两点的飞机，等到海江市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
  还没来得及洗漱和换衣，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这会儿身上穿着仍然是昨天的那身衬衣。
  衣服有些皱巴巴地，袖口挽到了手臂处，落下两三道痕迹不一的褶皱。
  舒然望着那处褶皱愣了两秒，回过神时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回来的匆忙，没有好好准备伴手礼。”周一泓说完，从身后变出了两个礼盒，稍大的那个交给了戴优优，另外一个则给了宋鹏。
  没想到老大出差还能时时刻刻地想着自己，戴优优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就差以头抢地表决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谢谢老大！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领导了！”
  一旁的宋鹏笑嘻嘻地应声附和道：“真是用大了……谢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对周一泓很是适用。
  他被戴优优的夸张反应给逗乐了，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片刻又恢复正色：“礼物可不是白送的，回头加把劲……咱们争取把这个季度的考核提前完成！”
  收下礼物，戴优优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一探究竟，末了又回头问一旁的宋鹏：“哎……给我看看你的盒子里是什么？”
  “我的天……居然是switch！”宋鹏拆开礼品盒也被吓了一跳，显然十分喜欢，“老大也太懂直男的心思了吧！”
  “iWatch！还是粉色限量版！我真的要哭了……”戴优优一边说着话一边抱着礼盒亲得没完没了。
  两人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里另外两个人的对话。
  周一泓回过头乜了一眼坐在工位上的人，伸手敲了敲她的桌板，沉声道：“你跟我来——”
  *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外头的骄阳透过百叶窗渗进了屋内。
  光影错落有序地照射在办公桌前的地面，落下一行阴影。
  周一泓去卫生间换了身衣服，略略地洗漱一番过后，之前那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一扫而空，瞬时又恢复成往日那副精英的派头。
  舒然的眼神落在他不断敲击着桌面的手指上，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和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相像。
  正思索着他平日是什么行事风格，那厢办公桌前的人倏然开口，声音淡淡地问她：“刚才赵燕的那个提议，你怎么看？”
  舒然一愣，抬眸瞧着对方。
  周一泓似乎并不觉得有异，挑了挑眉十分正式地和她确认，“你是想留下，还是离开？”
  “咳咳……”她轻咳两声，脸颊通红，就连耳朵都莫名地痒了起来，犹豫片刻才道：“组长……我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啊……”
  确实没有。
  没有想要离开，但是也不是非要留下来。
  周一泓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眼，女孩低垂着脑袋，一双杏眼波光潋滟，嘴唇微张，似乎是被吓坏了，红着脸颊不知是羞是怕，模样很是可爱。
  他不由地多看了几秒，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顿时被重重地敲打了两下。
  一阵生疼。
  “好了，不逗你了。”周一泓恢复成常态，就连眼底都带了一抹温柔的神色。
  说话的同时，打开一侧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纸盒子，推到了她的面前。
  “伴手礼人人都有，你也不落。”他一字一句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那盒子细细长长，马卡龙绿的纸盒子上头印了一个小小的logo。
  Tiffiany。
  她一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接过这份礼品，似乎过于贵重了些。
  见她迟疑，周一泓又问：“怎么了？不喜欢？”
  舒然解释道：“礼物我可以回去再拆吗？”言毕，接过纸盒子，鞠躬和他道了谢。
  伴随着一声关门的声响，她的身影消失在那道门后，周一泓也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