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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衾久    更新:2022-03-02 03:29
  沈苏溪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眨了眨眼,“可我的手现在有点疼。”
  江瑾舟揉了揉她的掌心,“那下次别用手了。”
  车就停在路边。
  上车后,沈苏溪问:“你不问我为什么打她吗?”
  江瑾舟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但没细想。
  他不甚在意地说:“你不会随便打人,要真打了,那也是她的问题。”
  “……”
  “就算不是,你想打就打,”等红灯时,江瑾舟看着她说,“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
  沈苏溪弯了弯嘴角。
  男朋友有些上道。
  江瑾舟:“所以,你为什么要打她?”
  沈苏溪:“……?”
  这话题怎么又突然绕回去了?
  所以,他是趁着趁着这个机会表明爱意,再顺便打探一下真相吗?
  沈苏溪抿了下唇,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提这么一嘴。
  见他这次完全没有给她台阶下的打算,她只好说:“没什么,就是有些私人恩怨。青春期的少女嘛,最容易生点小心思了。”
  “不过没关系了,”她耸了下肩,“以后再也不用看见那张假脸了。”
  群聊她也退出了,她和那些人算是彻底断了。
  她语气轻松,江瑾舟却听出别的意味,“苏溪。”
  沈苏溪打断他,“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告诉你的。”
  江瑾舟目光微微闪烁了下,没再多说。
  -
  结束叶雪这段插曲过后,沈苏溪的生活慢慢恢复往日的平静。
  沾江瑾舟的光,期间她的走秀邀约不断,也算是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了。
  新寒潮来袭当天,秦宓拖家带口搬来北城。
  沈苏溪有些欣慰,“你们一个个的为了陪我,把家都搬来了,我真是太感动了。”
  说完,她冲秦宓张开双臂。
  秦宓视而不见,顺便毫不留情地将她翘起的小尾巴打下,“别想太多,我跟我家弟弟来的。他老家就在北城,现在被他家里人招回去,在一小报社当实习记者呢。”
  “……”
  微信提示音响起。
  秦宓回完消息后说:“行了,下次再约。”
  沈苏溪看了眼时间,“你才来了多久?”
  “我得陪我弟弟采访去。”
  “……”
  “他是没有手还是没有嘴,需要你跟去?”
  秦宓觑她一眼,语气欠嗖嗖的,“他性格太软了,我怕他被人欺负,自然得跟去保护他。”
  秦宓前脚刚走,何良后脚就来窜门。
  他扬了扬手机,“姐,朋友圈第一条帮我投个票,再顺便转发一下。”
  沈苏溪点进他朋友圈。
  ——“北城一中第28届最美教师投票正式启动。”
  何良:“帮我投一下38。”
  沈苏溪飞快往下滑,在38号的位置上看见了“吴福禄”三个字。
  “……”
  沈苏溪还记得这小子明明前两天还在跟她吐槽吴福禄,怎么这会就替他拉票了?
  学渣的心真是深不可测。
  沈苏溪:“是吴福禄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吗?”
  “哪能啊?”何良嗓门一样,拿出誓死捍卫偶像的气势,“我们老吴可爱又善良,最美教师当之无愧!”
  “说人话。”
  “……”
  何良悻悻摸了摸鼻子,“虽然他那张嘴是挺烦的,但他是所有任课老师里作业最少的。”
  “……”
  沈苏溪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手指一不小心按到退出键。
  不知道为什么,第二次点进去后,页面卡顿很久,下滑速度异常缓慢。
  忽然,她的目光在12号上定住。
  天边的云翳渐渐堆砌成块。大门敞开着,穿堂风穿过小院光秃的枝桠,刺骨的寒凉席来。
  她手指被冻到僵硬,几乎要拿不住手机。
  何良唤她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他转过头,见她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要开口,就听见她冷嘲热讽道:“我怎么不知道,一中现在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都能上最美教师的候选名单了?”
  何良愣了愣,“什么?”
  沈苏溪完成投票转发一系列操作后,将手机甩在沙发上,“没什么,挺正常的。”
  何良这一根筋完全没察觉出她的异样,只当她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他收回视线,自顾自低头点开投票链接,看到吴福禄的票数在他的宣传下遥遥领先时,乐得就跟自己拿了“最帅学生”一样。
  随后他打开班级群,再次确认:【咱班的人都投了吧。】
  【投了!】
  【+1】
  【+2】
  ……
  【+46】
  何良:【这群怎么就47个人?】
  【陆礼不在吧。】
  何良:【你们谁有他联系方式,拉进来啊!】
  随后何良就收到了非常统一的四十六条“没有”。
  何良:“……”
  何良百忙之中抬头看了沈苏溪一眼,“姐,你有陆礼联系方式吗?”
  沈苏溪顿了下,摇头:“没有。”
  何良不可思议:“我看你和他挺熟的啊。”
  沈苏溪避而不答:“你要找他的话,去烧烤店不就行了。”
  也对。
  学霸的脑子果然转得快!
  何良嬉皮笑脸地说,“一起啊,顺便来点串串。”
  沈苏溪还记得上次他打小报告的仇,冷笑道:“我胃不好,不配吃它。”
  “……”
  何良良心痛了下,“姐夫虽然让我监督你,但他也说了,一切以你的快乐为上!”
  沈苏溪想起在浴室那一遭:“……”
  分明是以他的快乐为上。
  沈苏溪磨不过何良那张比媒婆还能说的嘴,陪他走了这一趟。
  烧烤店大门紧闭,门上贴的白纸上写了“家中有事”四个字的。
  何良小声嘀咕:“什么事啊,处理了一星期还没好?”
  沈苏溪听见,问:“关门有一周了?”
  何良点头。
  沈苏溪脸色变了变,没来由地升起异样感。
  她不知道这种讯号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种情绪就和林安死的那天晚上一样。
  浓重的不安。
  -
  江瑾舟谈完合同,路过银泰时,想起沈苏溪上午发给他的消息。
  他将车停在地下车库,买完泡芙回来后,就见廊柱旁站着一个人。
  他收回视线,在半路被人叫住,“江先生。”
  江瑾舟脚步一顿。
  叶雪弯起嘴角,“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她刻意将话音一顿,“关于你女朋友沈苏溪的。”
  江瑾舟重新抬脚,头也不回地打开车门。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叶雪笑容蓦地僵住。
  她没有想到他在听到“沈苏溪”这三个字时,会是这般态度。
  她也因此不确定,自己这一招险棋下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等到对方将车倒出后,叶雪猛地冲上前,拦在车头。
  车在距离她膝盖三公分处停下。
  见他短时间内没有再度启动车辆的打算,叶雪松了口气,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将她的话送了进去,“江先生,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江瑾舟挑了下眉,不紧不慢地给沈苏溪回了一条消息,全程没有看她一眼。
  叶雪深深吸气,继续说,“她在高中时期……”
  最关键的部分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毫无温度的男嗓打断:“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多少应该打听到了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降下车窗,眼睛看过去,随即松散地笑了下,“我这人脾气不太好,最烦那种只会在背后嚼舌根的人,所以,我不想听到从你嘴里说出任何一句关于我女朋友的事。”
  “太侮辱她了。”
  他看人时的眼睛很深,藏着似有似无的嘲弄。
  这种眼神叶雪在沈苏溪那里看见过。
  清高的,不屑的。
  像是要将人碾在脚底那般。
  “还有,我不知道她和你之间有什么样的过去,”他淡淡地说,“但你要是再出现在她面前一次,我可不敢保证脾气不好的我,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
  江瑾舟回酒店后,沈苏溪抱着抱枕,已经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他上前,将她碎发揽到一侧。
  房间里面悄然无声,在这样一片寂静里,他忽然想起今天下午那疯女人说的那些话。
  他不是没有上心,反而在意到了极点。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而不是通过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
  这一觉沈苏溪睡得极其难受,她梦见了今天才在手机里见过的叶兆。
  时隔七年,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变,斯文体面,眼角笑纹不多不少。
  这个梦很短,大多数时间都是无声的,以至于沈苏溪格外记得那句阴冷至极的话。
  “你逃不掉的。”
  像是藏着一把冰刀,扎进人心里却不留痕迹。
  硬生生将她疼醒。
  睡眼惺忪间,她瞥见身旁的一团白影,吓了一跳。
  “你回来了。”
  江瑾舟应了声,指指茶几上的泡芙,“先吃一个垫垫肚子,晚些我带你出去吃。”
  “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沈苏溪撇撇嘴。
  说得好像她想吃他就给他吃一样。
  江瑾舟看穿了她的想法,踟蹰几秒,妥协道:“只能吃一点。”
  沈苏溪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忽然觉得为嘴献嘴这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羞耻。
  她环住他脖子,两腿缠在他腰间,轻轻咬了下他耳垂,“那晚上一起洗澡吗?”
  没等到晚上,当下沈苏溪就洗了遍澡。
  最后,还是江瑾舟将她抱回的沙发。
  沈苏溪像个软体动物,黏在他身上不动,“我饿了。”
  江瑾舟将泡芙递到她嘴边:“先吃这个。”
  她咬了一大口,而后将他的手轻轻往外推了推。
  恶作剧般的,在他唇上印下奶油渍。
  江瑾舟看穿了她的意图,抿了抿唇,声音哑哑的,“甜的。”
  “……”
  他的眼神太过正经,以至于沈苏溪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说泡芙,还是在开黄腔。
  江瑾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身子微微前倾,抽出一张纸巾。
  见状,沈苏溪理所当然把脸凑过去,由他指腹刮去自己嘴角的奶油渍,眼睛笑成漂亮的月牙状。
  一副被人伺候到飘飘然的神情。
  她看着他的眼睛,又一次说道:“我要是能再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早点享受这种被宠溺的感觉。
  那个时候,也就不用自己一个人提心吊胆了。
  江瑾舟低低应了声。
  “?”
  嗯?就这?
  “你这次怎么不夸我眼光好了?”
  “想自谦一次。”
  “……?”
  -
  周一,沈苏溪去医院复查,意外在大厅碰见陆礼。
  问过后,才得知他是过来代替夏母照顾夏禾的。
  沈苏溪心里一噔,忙不迭问:“夏禾出什么事了?”
  陆礼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拳头却不自觉一紧,“意外坠楼,肋骨多处骨折。”
  沈苏溪呆住,“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前。”
  沈苏溪默了默,迟钝地捕捉到“意外”这两个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不知怎的,她心里的恐慌在慢慢扩散。
  可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具体情况,我们都不清楚。”陆礼低垂着眉眼,慢慢说,“问她,她也只是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长达两分钟的静默。
  沈苏溪咬了咬嘴唇,“我想去看看她。”
  -
  夏禾的皮肤非常白,是接近病态的颜色。
  躺在床上,被白色的被子裹着,安静得毫无生机。
  看见沈苏溪时,只是稍顿,什么都没有说,重新阖上眼。
  见夏禾这副状态,沈苏溪也不好再打扰到她,没多久就离开了。
  之后,她连着去了五天的医院,可对方依然是那副模样。
  清醒地望着窗外,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无悲无喜。
  就在沈苏溪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苏溪姐”。
  她突地愣住,这是夏禾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哑得可怕。
  沈苏溪抬头。
  几乎在同时,她看见荏弱的少女淌在脸上的晶莹。
  “我该怎么办?”夏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