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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衾久    更新:2022-03-02 03:29
  忽然的虚影让沈苏溪眼睛有一瞬的不适,她微微眯眼,半晌视线逐渐恢复清明。
  女人挂着碧玉镯子的手腕上嵌着另一只白皙宽大的手。
  她视线稍偏,这张和林安相似的脸,让她先是一怔,随即升起本能的抗拒,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并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突然出现的男生身上。
  他皮肤很白,像是被水泡久了的病态的苍白,极薄的眼皮下眸色黢黑,若有若无的警告含义看得女人心里发怵。
  但腕上不断传来的痛觉很快将她激醒,见对方仍然没有放手的意思,她彻底被激怒,空出的那只手拿起搁在书架上的包就往他脸上砸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不多时,李晓乐喊了声:“你的脸流血了!”
  沈苏溪稍怔,上前一步后侧身看向他。
  男生左脸被划开一道细长口子,血滴一路流至下巴,在白净皮肤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瘆人。
  女人刚才在气头上,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这会被李晓乐的一嗓子吓到意识回笼,继而心虚地别开眼,“我…这可不关……”
  沈苏溪没给对方机会狡辩,转头交代赵晨:“报警。”
  女人一听要报警,自觉理亏,先前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二话不说抱起孩子就走。
  一场闹剧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结束,看戏的人群渐渐散去。
  沈苏溪重新把目光转投身后,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她问正在低头收拾的李晓乐:“有看到人去哪了吗?”
  李晓乐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谁,“好像是往右边的方向去了。”
  -
  沈苏溪是在不远处的马路牙子边上见到的男生。
  在书店时,光想着应对眼前的纠纷,这会才注意到他其实穿得很少。
  入冬的天,气温跌至十度以下,他就跟不怕冷似的,只穿着一件薄衫。
  裤腿也被他挽上去了一圈。
  他还没看见她,敏捷地抬腿跨上自行车,一脚踩着脚踏板,一脚点地,裤腿又缩上去一截,露出的小腿肌肉匀实。
  沈苏溪微微闪神。
  不单是这张脸,他给她的感觉太像林安了,看似荏弱,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感。
  “伤口还是处理一下吧。”沈苏溪停在他身后。
  男生转过头,微显错愕,没有接过她递来的袋子,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那眼神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沈苏溪按了按指骨,硬着头皮继续说:“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先替你简单处理一下,或者现在就去医院。”
  良久,对面的人才回:“你来。”
  “……”
  沈苏溪噎了噎。
  其实她也就是意思一下。
  上沿街商铺林立,沈苏溪率先走到其中一家尚未营业的店铺门口,在台阶上坐下,然后看着男生利落地将车停靠在花坛边,快步向她走过来。
  在他即将坐下的时候,沈苏溪忽然往另一侧挪了一步。
  “你在怕我?”他的嗓音照旧又沉又哑,“你为什么要怕我?”
  小破孩问题还挺多?
  沈苏溪自然不承认,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怕你?”
  她撕开棉签包装袋,语气有些无奈,“多读书多看报,没事少给自己加戏。”
  刚拣起一根棉签,还未侧身对着他,远远听见一阵局促的脚步声。
  而后,落在地上的脚步越来越重。
  她下意识抬起眼皮,一愣,手就这么定在半空,“你怎么过来了?”
  江瑾舟攥着手里的西装,他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少年,然后定在沈苏溪身上,“秦宓打电话给我,说书店出事了。”
  他说话时气息还有些不匀。
  江瑾舟这次没说谎,接到秦宓电话的时候,他刚从外地应酬回来。
  秦宓当时的原话是:你如果还活在越城的话,现在赶紧去苏溪的书店,有人在那里闹事。
  等他赶到书店,店员说事情已经了结。
  他沿着书店外围找了半圈,才看见沈苏溪。
  却不止她一个。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又斜了过去,在空中与带伤的少年短短相撞,不由暗嗤。
  不自量力的小屁孩。
  玩的还是他当年玩剩下的苦肉计。
  “我来吧。”江瑾舟上前,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沈苏溪往旁边挪去,偏头看他扒拉了两下药品袋,跟着装在里面的棉签蓦地全散了出去。
  三个人都顿住:“……”
  沈苏溪下意识欸了声。
  怎么感觉他是故意的?
  “刚才没注意到封口袋是开着的。”江瑾舟神色自然地解释了句,然后低身捡起已经沾上灰尘的棉签,“我再去买一包。”
  沈苏溪拦下他,“你不认识路,我去买。”
  他顿了几秒才点头,“路上小心。”
  江瑾舟慢慢收回视线,眼尾一垂,随手甩下成袋的棉签。
  男生眯眼看过来。
  他懒散地笑了声,“谈谈。”
  -
  沈苏溪买完棉签回去的路上,余光瞥见榕树边的半截蓝色校服。
  校服很眼熟,是她高中时穿过的。
  今天不是周四吗?
  北城一中的学生怎么会在这儿?
  走得稍近些,她看见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正探头探脑地往马路对面瞧去,目光递去的方向正是江瑾舟他们所在的位置。
  ?
  她在看江瑾舟??
  居然又是江瑾舟???
  这个到处沾、花、惹、草的狗男人!
  “看什么呢?”
  冷丝丝的声音打在女生脖颈处,让她不自觉缩了下脖子,回头看见来人,愣了半晌,眼里的光一下子蹦了出来,“姐姐!”
  “……”
  “谁是你姐姐了?”沈苏溪立马撤下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爪子。
  这就叫起姐姐了?
  她是梦回大清,把自己当成姨娘了吗?
  女生没把对方的疏离放在心上,自顾自说道:“姐姐,你能不能帮我劝他回学校啊?他已经快半学期没去上学了。”
  “谁?”沈苏溪有些莫名其妙,而后顺着女生所指的方向看去。
  “他是来越城找你的,所以只要你让他回去,他一定会听的。”
  闻言,她眉心拧起,“你认错人了,他不是来找我的,我不认识他。”
  女生嘴角忽然垮了下来,以为她嫌麻烦,不愿意帮这个忙。
  “你怎么能这样呢?”
  “……”
  这样是哪样了?
  知道女生看的人不是江瑾舟后,沈苏溪懒得继续和她刚下去,撇开她径自往马路对面走去,没多久又鬼使神差般地折返回来,“他叫什么名字?”
  “陆礼!”女生响亮地回道:“陆续的路,礼貌的礼。”
  “哦。”
  “你想起来了?”
  “确实,”她正儿八经地接上:“不认识。”
  -
  沈苏溪在拐角处和陆礼打了个照面,“你去哪?”
  没等他回,江瑾舟快步上前,截下他的话,“他说要自己回去上药。”
  陆礼脚步一顿,面上轻哂,随即头也不回地绕过他们往花坛走去。
  沈苏溪狐疑地抬了下眉,“你是不是和他说什么了?”
  江瑾舟牵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
  他其实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也不想知道,只是单纯地看这动机不纯的小屁孩不顺眼。
  所以就真情实感地对这人进行了一顿普普通通的口头上的爱的教育,哪想到对方这么不经挑拨,三言两语就缴械投降。
  沈苏溪瓮声瓮气地哦了声,没再问下去。
  陆礼连人带车停在路边,他左手插兜,右边胳膊搭在车把手上,两指夹着一根烟。
  烟丝顺着火星徐徐升起,模糊了前面渐行渐远的两道背影。
  倏地,他想起男人刚才说过的话。
  用着极为冷静却散漫的腔调——
  “装可怜这套在我这里没用。”
  “我那女朋友心肠软,就算路边的小猫小狗受伤了,也会带它们回家疗伤,”
  “所以你最好收起你那点心思,别再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现在你只有脸上的这点伤,但保不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
  等到沈苏溪傻乎乎地跟着江瑾舟上了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还在气头上。
  怎么就上了他的车了?
  这也太没骨气了吧!
  江瑾舟分出半个眼神看去,见她板着脸,一副“别和我说话,我还在生气,哄都哄不好的那种”的模样,没忍住低笑出声。
  车里很静,这一声显得尤为清晰。
  沈苏溪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偏过头,男人唇边的笑意还未彻底散去。
  他笑了!
  他居然还敢笑??
  是她平时脾气太好了吗?都把他惯成了这德行?
  江瑾舟把车停在路边。
  冬季的天暗得稍早,不过六点,天色已经完全沉下来,昏黄的灯光被黑色轿车隔绝在外。
  车顶灯忽然亮了起来,沈苏溪看见他的眼瞳跟着一亮。
  本来以为刚才那笑声已经足够让她提前进入更年期,哪知他又说,“我很开心。”
  “……?”
  那你最好一口气开心死!
  停了两秒,江瑾舟说:“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生气。”
  秦宓先前打来的那通电话,还提到了一件事:林叶舒有意无意地在沈苏溪面前扭曲七年前的真相。
  结合这个信息点,不难猜到沈苏溪现在生气的原因。
  ——吃醋了。
  沈苏溪没听懂。
  江瑾舟看着她说:“我和林叶舒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他没有过多地解释,而是给出了一个承诺,“过不了多久,她就没有办法再打扰到你了。”
  沈苏溪受到秦宓影响,看过不少撒狗血的言情文,再者有江瑾舟现在这明晃晃的太子爷身份在,很难不将他同那些霸总对号入座。
  而霸总常说的话是什么?
  ——你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所以,他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要请小婊砸滚啊!
  想通后,她忍着笑,假惺惺地说:“这样不太好吧。”
  最好能送她到外太空。
  “我向你妈妈保证过,一切以你至上,至于其他没有关系的人,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他唇角弯起来,笑得斯文又败类。
  紧接着,啪哒一声。
  沈苏溪压着波澜的心跳,匪夷所思地看向他,“你怎么把安全带解了?”
  “这个姿势会舒服点。”
  “?”
  “……”
  -
  沈苏溪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蜜色口红已经溢出唇线之外,看上去就和肿了一样。
  她之前是有多有眼无珠,才会觉得自己男朋友是个克己复礼的谦谦君子?
  就冲着她现在的这张嘴,说是被狗啃了也不过分。
  妆补得差不多后,沈苏溪才敢进门。
  一进客厅,就看见沈清坐在沙发上,脸色晦暗难明。
  目光下垂,对上她身侧的一沓照片,心里一惊。
  “妈,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但沈清没给她机会解释。
  “你跟我回北城,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