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们要去劫尸？”
  这时候一道哽咽的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二人转身看去,只见妇人站在雨中双目盈泪定定看着他们，忽而冲着他们双膝一跪。
  “求好汉,救下我儿孟山。”
  这人正是方才与那年轻小将对峙的孟山之母。
  荀柳忙上前扶起她道：“孟大娘,先起来说话。”
  孟母起身擦了擦泪，看着二人，“好汉刚才所言可是当真？”
  荀柳郑重点了点头,“我们千里迢迢赶来为的就是见云大将军一面,纵然他已经……我们也必会拼死夺回他的尸身安葬入土。”
  她说着看了眼距离不远的士兵，转头对她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找安全地方再说。”
  孟母点了点头,“去老身家中吧。”
  说着她便转身引着二人钻入了一处偏僻的巷子之内。
  不多时,荀柳便看见一扇木门出现在眼前,孟母推开门往里边走边道：“先进来暖暖身子吧。”
  孟母将二人引进厅堂之中,然而一转头却见眼前少年发丝湿乱,方才的两条剑眉被雨水晕染出一片乌黑，竟变成了一对形状美好的柳叶，而她全身此时也因为衣裳湿透显出女儿家曼妙的身段来。
  这哪里是她以为的好汉？
  明明就是……
  “你是女儿家？”
  孟母睁大了眼惊讶道。
  荀柳闻言神色一惊,和轩辕澈对视了一眼,见他目光往自己身上瞥了一眼脸色有些微微泛红忙瞥过眼去,她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才明白是为什么漏了馅。
  她毕竟是个正值妙龄的少女,且这四年在宫里她从未在吃食上亏待过自己，所以发育的也着实比同龄少女要玲珑有致得多,之前换上男装用布条勒一勒还能像点男人的样子,但现在一经雨水打湿,身上特属于女子的柔软曼妙的身段便尽显无遗，是人都看得出端倪。
  她想上前解释,但孟母却失望至极跌坐在凳子上，笑着自嘲道：“我竟急病乱投医到这种地步，一个女儿家，如何能救回我儿的尸身？”
  她说罢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们并没有骗你，孟大娘，纵然不是你请求，三日后我们也必会这么做。”
  “你一个女儿家家，纵然是他也不过是个孩子，为何要这般送死？”
  孟母放下手，满目泪水的看着二人。
  荀柳刚想说话，却听轩辕澈突然道：“若不试一试，怎知一定就是去送死？”
  少年抿着唇又道：“难道就因为会送死，就要放弃？
  孟将军每次上沙场，可会如此想过？”
  孟母闻言一愣，半晌想了想抹了抹脸道：“你说的对，是老身失礼了。”
  她慢慢起身走进了内室，不一会又捧来两套衣服递给他们，“这一套是我儿生前的旧衣服，这一套是老身年轻时穿过的，姑娘如不嫌弃的话，就先换下来吧，旁边就是房间。”
  荀柳谢过她之后接下那衣服，但却先对轩辕澈道：“你先进去换。”
  轩辕澈也没说什么，抱着衣服便进了侧室。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
  “我叫荀柳，他是我弟弟荀风，与云大将军有些亲故，本来这次是特意来找他的……”
  荀柳话还没说完，这时却听大门外传来一道敲门声。
  “孟大娘！开门，是我，壮子！”
  孟母松了口气，快速走过去开了门，只见一名皮肤黝黑的壮汉浑身湿透的钻了进来。
  “孟大娘，我听说了今日的事，我和弟兄们打算……”男子转头一看，见还有不认识的外人便问警惕道，“这是谁？”
  孟母连忙道：“哦，这位姑娘叫荀柳，跟咱们一样的。”
  这时候轩辕澈也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孟母接着介绍道，“这位是她的弟弟荀风。”
  孟母转头对荀柳二人解释：“这位是壮子兄弟，他曾是云大将军麾下将士，这一条腿当年就是在和昌国交战时被敌兵砍断的，后来是云大将军见他伤重才劝他解甲归田，告诉他也是多了个人帮忙，姑娘别介意。”
  荀柳和轩辕澈闻言低头向男子的腿上看去，果然见那右腿膝盖以下空空荡荡。
  见荀柳点了点头，孟母这才对面有怀疑的男子道：“他们打算三日后劫尸，是来帮咱们的。”
  那男子打量了荀柳一眼，却突然嘲笑一声，“就你们，竟要去劫尸？
  你们知道那城门是什么地方，随随便便就敢扬言劫尸？”
  轩辕澈目光沉定的看着男子，“为何不敢？”
  男子定定看着少年半晌，最终微微笑道：“好小子，够胆量，云大将军若是泉下有知你这般不畏生死的少年都敢背后挺他，也该瞑目了。
  但这种送命的差事总不能让你们两个孩子出手……”
  他说着转身对孟母道：“大娘，我和兄弟们打算三日后动手，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把云大将军和孟山给带回来！”
  “等等！”
  男子正准备离开，荀柳却喊住他道：“你们难道打算硬抢？”
  那男子转过头看了两人一眼，“这件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回去找父母安生过日子，这是我们这些云家旧部才该做的事情。”
  “你怎知我们跟云大将军就没有关系？”
  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少年声音响起。
  男子的目光瞥向少女身旁，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这才想起前不久从京城传出来的谣言，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异道：“你们难道是云家人？”
  虽说云家九族已经被抄，但若有人帮衬，成功逃出来一两个也不是不可能，这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又都是一副风餐露宿的模样，十有八九就是云家人。
  不然这么大点的孩子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要去劫尸？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位居然就是二皇子。
  轩辕澈见他误会也不解释，就当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荀柳见此上前一步，“答应让我们参与你们的计划，不然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一定会动手。”
  那男人想了半晌，最终咬牙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们，但你们得听我的安排。”
  说着他转身看向孟大娘，“大娘，就先让他们在你这里住几天，一切等明天大家伙儿聚齐再说。”
  孟大娘点了点头，等男子走了之后这才转身看向二人，“你们真的是云家人？”
  她说着笑中带泪，“真好，云大将军好歹未绝后，他若是泉下有知定会高兴的。”
  荀柳看过去，只见少年微微撇开脸，眼角似有泛红。
  事实上他们也不知道云家是否真的还有活口，就算有又能怎样？
  依照萧家的狠辣，怕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口。
  晚上，荀柳和轩辕澈自然歇息在了孟家，孟母考虑到荀柳毕竟是个女儿家，而大汉七岁不同席，十四便可谈论婚假，所以便将轩辕澈安排在了原来孟山的房间里，而荀柳则和她将就一夜。
  然而安排是安排好了，三人却毫无睡意。
  荀柳洗漱完见孟母不在房内，便披着衣服走了出去，只见院子里正亮着一道火光，伴随着啜泣声，是孟母在替云峰和儿子祭奠头七。
  背后传来一道细微的开门声，荀柳转头看去，见轩辕澈正站在那里看着孟母的背影，忽而走了过去跟着一起蹲下烧纸钱。
  她心头酸了酸，也跟着走过去一起烧起来。
  孟母抬头朦胧的泪眼，见是他们便将旁边的一大摞纸钱都递了过来。
  “烧吧，多烧点，让这三万壮士的英魂走的舒坦些。”
  三人默然无语，只见灰烟袅袅随风直上，散在邵阳城的各户人家里，若是上天有眼，便能看见这一夜整个邵阳城半数人家整夜无眠，小儿啼哭男儿落泪，不知是在哭那苍天不仁，还是哭那三万已随风消逝的铁胆英魂。
  ……
  邵阳城巷子深处的一座院子里，十几个男子正争吵不休。
  “不行，若照你说的这么做，没等劫到二位将军我们就已经暴露了。
  他们这么做就是故意设套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届时定有不少人在城门附近埋伏我们，你说的这个法子不行，不能硬冲。”
  说话的是一名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他瞎了一只眼，脸上带着独眼罩，不只他，其他十几个人身上皆多多少少有些残疾。
  荀柳和轩辕澈也在列，只不过他们没有被同意参与讨论的权利，只能听着他们争论。
  另一人闻言泄气道：
  “那要怎么办？
  我们只有十几个人，不论怎么设计都得先杀上城门。”
  一时之间众人都沉默起来。
  这时候荀柳忽然道：“你们当中谁会射箭？”
  “射箭？”
  带头的壮子忽而眼睛一亮，“对，用箭射断绳子，届时只要安排人在城门下接住二位将军。
  我准头好一些，腿脚也不便，这箭我来射。”
  其他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异议。
  如此计划便初定下来，那十几个人按照计划各自去做准备，而壮子却在众人走后对荀柳二人道：
  “你们两个，此事不论成不成功，之后也莫要再留在这里，往西走，走的越远越好，不要被董长青的人发现你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