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狄金森(二)
作者:青莲门下    更新:2022-02-26 13:27
  〔当所有人入座
  仪式开始,敲鼓的声音
  沉重有力,敲打着,敲打着
  直到我的意识变得麻木〕
  他被绑在椅子上,惊恐地听着离地下室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那声音是死神敲打着的死亡的鼓点。
  吱呀――门开了。
  地下室里是那种发霉的、潮湿的气息,很暗。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站在阴影里。
  但他还是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
  他想往后退,却仅仅让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了一点声音;他想大声呼救,嘴里却被塞了东西,粘上了胶布。
  那人优雅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用修长的手指打开它,像是在问椅子上的羔羊,也像是在自言自语:“382,27,117,你的学号是27吧?”
  他也没有指望椅子上的人回答,而是露出了一抹高高在上的笑,拿起了一把钉锤。
  沈怜家又换了一面镜子。
  沈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板着脸,镜子里的那个他笑着。
  他坐在镜子前,歪了歪头。
  “诶,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镜子里的他笑着不说话。
  “你说那个医生他竟然活下来了,是不是很神奇?”
  镜子里的他依然笑着不说话,躺进了冷冻箱里。
  嗯……就像在嘲讽他自杀了这么多次还死不了,竟然还有脸说别人活下来很神奇一样。
  沈怜用手撑着头:“这个世界不恐怖呀,还没有新手村恐怖……”
  镜子里的那个他还是笑着不说话。
  “笑笑笑,你就知道笑。”
  沈怜又想卸了镜子把它从三楼扔出去了。
  然后他忽然福至心灵地坐直了身子,面瘫着一张脸,以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
  这面蠢镜子只会显示他的影像,这个答案岂不是板上钉钉?沈怜心满意足地想。
  镜子里的他突然不笑了。
  镜面上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像。
  这个人沈怜不认识,但他却觉得眼熟。
  是谁呢?他想不起来,越想脑袋越疼,就像把医院里的那种抽骨髓的针插进脑袋里一样。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他给镜子里的人拍了一张照片,拿出了一把钉锤,砸碎了镜子。
  “谁让你不认为我是最英俊的男人的。”他嘟囔着。
  他又看了看照片里的人。
  真熟,肯定在哪儿见过。
  “也没比我俊多少啊。”他摸了摸脸,然后瞥见了墙上的钟表。
  “……迟到了。”
  他总是忘记自己现在还是祖国的花朵,民族的未来。
  他提着书包匆匆奔下了楼,跑去南街买了一杯豆浆,又走去北街买了两个牛肉包子,然后慢悠悠地挪去了学校。
  “报告!”沈怜一声报告,打断了数学老师画圆的手。
  那个本该完美的圆便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看着教室门口的沈怜。
  “出去。”
  全班哄笑。
  沈怜像是要被教皇加冕的国王一般,昂首挺胸地进了教室,坐在了座位上。
  这个世界里“沈怜”的人设就是这样呢。
  同桌撞了撞沈怜的胳膊,塞给沈怜一样东西。
  “喏,小胖给你的杏仁巧克力。”
  沈怜把巧克力放进了兜里,问:“他人呢?”
  “好像是昨天晚上发烧去医院了,不过我估计明天的文艺演出他肯定来,他最爱看热闹了。”
  “嗯。”沈怜心不在焉地翻开了书。
  学校的礼堂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建筑了,它有着斑驳的墙面、红色的幕布和木质的地板,在一堆现代化的建筑中格格不入,就像母鸡进了鹤群。
  大家都舍不得拆它。
  毕竟在鹤越来越多,鸡越来越少的情况下,谁更珍贵,一目了然。
  舞台上的姑娘跳着芭蕾,足尖轻点,优雅美好。
  男生们看舞看漂亮姑娘,女生们的心却不在舞台上,她们的心跟着刚才的主持人下了台,飘到了粉红泡泡的国度里。
  那个主持人穿着考究的西装三件套,挂着黄铜怀表,上衣的口袋露出方巾一角,窄腰长腿,兼具着少年的青涩和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温柔。
  还戴着一副看起来就很斯文败类的金丝边眼镜。
  沈怜看着节目,听着坐在旁边的同桌激动地叽叽喳喳:“啊,那个小哥哥是高三的郑清,好帅啊,我要嫁给他!”
  “哦。”沈怜回她。
  他没想到医生也在这个学校。
  台上的舞已接近尾声,姑娘终于跳到了天鹅之死,凄切哀婉,美艳绝伦。
  毕竟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一曲终了。
  主持人又上了台,用磁性的声音道:“下一个节目,《贝加尔湖畔》。”
  “他哪里会主持了,”沈怜吐槽,“他把主持人生生干成了报幕员。”
  “帅就行了啊。”同桌继续花痴着。
  红色的大幕拉开,全场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