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湛说的这几个人，智谋计略并不差，可却是私心太重，都有自己的利益和盘算，并非完全为大局考虑。
  如今冀州面临危局，郭图等人皆为冀州世家，自然与推动新政的陆宇不共戴天，是袁绍的坚定支持者。
  毕竟陆宇在洛阳玩的那一套，明摆着就是要革了世家的命，要打破世家对思想、资源和权力的垄断。
  可守冀州，郭图等人尽心尽力，让他们去帮助刘虞守幽州，那却是千难万难，甚至绝无可能。世家要是肯顾全大局，牺牲自己，就不是世家豪门了。
  因为在世家之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家族，才是大局，要牺牲，要奉献，那也是别人去牺牲，去奉献才对，否则就是不忠不义，不当人子。
  荀湛和沮授自己也出身世家，而且是世家当中最为显赫的士族，也正是这样，他们才最了解世家的思维模式，以及各种做派，预见到了事情的必然结果。
  接下来的话，荀湛闭口不言，可他想说什么，沮授早就心中明了。
  袁绍好谋无断，他们这些谋士，岂会不知？
  自入主冀州以来，袁绍已然保持着当初天下太平时的政客官僚做派，遇到事情必然召集麾下文武，共同商议讨论。
  说好听的，这叫群策群力，兼听则明。
  可人多口杂，决断军机大事，又不是官场扯皮，哪能这么面面俱到，谁也不得罪？
  在这一点上，袁绍就比曹操差远了，这不是智商上的差距，更不是情商上的差距，而是意志力的差距。
  不知道抓住主要矛盾，不知道解决关键问题，这种和稀泥一样的管理手段，适用于和平时期，却不适用于战争年代。
  当初夺取冀州之前，袁绍还有几分临机决断的魄力。
  正是因为看中这一点，荀湛才愿意尽心尽力，辅佐袁绍。
  可入主冀州之后，袁绍性格上的许多弱点，就立刻暴露出来，让荀湛差点大呼上当。买了假货，还可以要求退货，可这拜错了主公，就没办法重头再来了。
  而得到了大量谋士与文臣的袁绍，也在有意无意地疏远荀湛，尤其是当袁绍知道了荀彧和荀攸都在陆宇麾下效力之后，更是许多重要的大事，都不在咨询荀湛这位谋主的意见，显然已经默默给他打上了“不可信任”的标签。
  沮授也看得出来，更替荀湛感到不值，却也没法为荀湛打抱不平，只能极力劝慰说道：“不管如何，此事都当告知主公一声才是，希望这最坏的局面，不会发生吧，也许只是我们多虑了呢？”
  “也许吧。”
  对此，荀湛面容惆怅，不置可否。
  ……
  经县，守城第三日。
  连续的高强度进攻无果，公孙纪麾下的幽州兵，开始人困马乏，无力再战，只得回撤修整，却依旧保持着进攻的态势。
  “主上，三日来，敌人疯狂进攻，我军伤亡不少。”
  赵云找到了陆宇，认真汇报军中士卒的状态：“若再有战斗，预备队就必须投入战场了，否则新附军的军心必然动摇，难以弹压，说不定还会闹出哗变。”
  八万敌军，三面合围，连续强攻作战，不仅攻军伤亡惨重，作为防守的一方，同样有些吃不消。
  尤其是这一次，陆宇带出来的主力部队，基本都没有参与战斗。
  在城门和各段城墙上参与防守作战的士卒，都是所谓的新附军，这些士兵的来源十分复杂，有收降的幽州兵，有冀州本地豪族投献的义勇，还有不少陆宇沿途招募的散兵游勇，以及莫名而来，想要搏一个出身的草莽豪杰。
  虽然说起来很残忍，但是在陆宇眼中，这些人都是可以牺牲的“消耗品”，至少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这些人损失起来，不会太过心痛。
  可人也不是傻子，不会故意执行必死的命令，这几日血战下来，看到陆宇麾下的神武军和渔阳骑兵一个个完好无损，军中难免出现一股对立的情绪，若不及时处置，怨声载道都是轻的，严重一点，怕是直接闹出哗变都不稀奇。
  想成为名将，那就不仅要关心士卒们的生理状态，还要看顾底层士兵的心理状态，知道他们的内心想法，以及个人诉求。
  “嗯，我知道了。”
  陆宇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心中却是在回顾着眼前的战局。
  眼前的格局，有点像历史上的官渡大战，不同的是，陆宇不仅取代了曹操的位置，还在战争中处于上风，而没能顺利统一河北，还因为内战而消耗巨大的袁绍，在与陆宇的对阵中，不仅处于劣势，还是防守的一方。
  为了打这一仗，陆宇在洛阳种了两年的田，才积攒下足够多的粮草和军械。
  这一战若是败了，伤筋动骨不至于，但统一冀州的步伐，至少要被延缓两年以上。
  两年啊，期间不知道会出现多少变数和麻烦，因此陆宇看似浪得飞起，实际上却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与郭嘉和荀攸等一众谋士商议了许久，才制定出来眼下的战略和战术安排，并且至今为止，都还算顺利。
  甚至为了保密，总体的战略计划，连赵云和陈动这样的统兵大将，都不知情，他们只知道当前的作战任务和战术目标。
  赵云不知道陆宇守在经县是为了什么，但凭借着自身敏锐的感知，他能感觉得到，陆宇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陆宇确实在等，不过他等的不是郭嘉和荀攸派来的援兵，而是来自幽州的消息。
  “主上，有来自渔阳的紧急军情！”
  “呈上来！”
  “是。”
  陆宇很快就看到了来自渔阳郡，由王傲亲手所书的密信。
  信上只有十五个字：“人已出发，是成是败，三日内便见分晓。”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是陆宇等候许久的好消息，原来在出战之前，陆宇与郭嘉早就预谋了眼下的局面，并且根据形势变化的方向，部下了这瞒天过海，声东击西之计。
  明着要攻打冀州，实则是要先拿下幽州！
  只要拿下了幽州，那么冀州就不过是陆宇碗里的肉，什么时候吃，用什么佐料，吃几分熟，都随他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