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被一个刚及弱冠的小年轻给比了下去，皇甫坚寿心中就分外不爽，因此不满地瞪着射援：“文雄，你难道就真的这么看好他？别忘了，你也是世家出身，射氏更是三辅名门，扶风郡望。”
  “唉，正因为家大业大，才需要摒弃个人情绪的干扰，做出准确而客观的判断。以史为鉴，逆势而动者，大多数皆是死无葬身之地，难不成你想成为后世之人的前车之鉴？”
  射援的话，说得皇甫坚寿哑口无言。
  射家与皇甫家，都是大汉帝国的名门望族，两家更是世交，因此关系颇为密切，许多话都不用太过避忌。
  皇甫坚寿年期气盛，又崇拜自己的父亲，因此心中对陆宇才会这般不爽，总是下意识地想要与之比较一番。
  可射援却觉得这种想法太过危险，因此不得不暗中提醒了他几句：“孙子兵法有云，先为己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眼下陆宇占领地盘的速度虽然放缓，可却是根基扎实，一步一个脚印，任你风吹雨打，他自归然不动。这样的成功，绝非侥幸，而你更不能对他有任何的轻视。”
  连续几日，射援走访过洛阳地界上的不少地方，一路走走看看，留心观察种种细节，自然是看出了不少东西：“刚才在商务局那里，情况你也看到了，种种迹象表明，洛阳一地钱粮不缺，百姓仓禀殷实，王业基石已成泰半，神武侯陆宇，天下无敌矣。”
  “文雄，我还从未听过如此赞赏一个人。就算神武侯纵横南北，未逢一败，你这赞誉也太过了吧？”
  射援却是摇头：“不过不过，这赞誉，恰如其分，实至名归。”
  皇甫坚寿鼻子猛吸，哼了一声，就对射援吐槽起来：“文雄，你就算想拍马屁，也要当着本人的面吧？背后说人好话，他能听到吗？还问如今乱世还刚刚开始，你为何断定陆天明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唉，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射援长吁短叹之后，便开始为皇甫坚寿剖析起如今的天下大势，只见他侃侃而谈：“袁绍困于内战，袁术枯守祖地，其余刘焉、刘表等汉室宗亲，虽有实力，但想要速胜陆宇军，却是绝无可能，所以他们的败亡，早已注定。”
  皇甫坚寿不解：“这是为何？益州天府之国，易守难攻，荆州带甲十万，兵精粮足，刘焉与刘表二人，更非无名之辈，难不成真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射援举头望天：“岁月无情，英雄迟暮，再有纵天之志，又怎敌那时光的消磨？”
  皇甫坚寿终于明白了射援的意思，而事实也却如射援所说，刘焉和刘表的年纪太大了，就算再有才干，再有雄心，终究是不敌天命。
  这两人还活着的时候，或许能稳住局势，借助地利优势，与陆宇划江而治，自在逍遥。
  但是只要他们一死，而继承人又不够优秀，那原先的局面便再也难以维持，不是败亡，就是投降。
  一念及此，皇甫坚寿都忍不住慨叹，果真是神通不敌天数，天意难违啊。
  天时不对，再有才能和野心，是龙得趴着，是虎得蛰伏。
  而就算遭逢乱世，过了最合适的年龄段，也只能为王前驱，难成气候。
  三国历史上，讨伐董卓时期的各路诸侯，最后稍微成一些气候的，都是在三十岁左右，最多不能超过四十岁。
  无论曹操、袁绍，还是刘备和孙坚等人，都是这个年纪，正值盛年，精力旺盛，能够参与到争霸天下的激烈对抗之中，倾尽心智与敌人交锋，绽放自身的夺目光彩。
  反观刘表、刘焉和陶谦之流，垂垂老矣，暮气沉沉，纵使能够横行一时，最后也还是很快就被淘汰，半点机会也无。
  原先的射援，更看好刘焉，打算一旦长安事不可为，就举族搬迁，经由蜀道前往益州。
  刘焉虽然老迈，但益州天府之国，在这乱世之中，倒也算是个较为安稳的去处。
  可这次的洛阳之行，射援却亲眼看到了京师之地的惊人变化，心中的想法，也开始产生变化：“益州虽好，蜀道却是艰难，若事情还有转机，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而射援所认定的这份转机，便是落在了陆宇身上。
  他心中正不断思索利弊，权衡得失：“想要说服家里人改变原先的决议，单凭我手上的情报信息还不够，我需要更有说服力的东西。”
  看到好友陷入沉思，皇甫坚寿拍了拍射援的肩膀：“文雄，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射援捏着下巴，回答说道：“我还想去孟津书院看看，你要一起来吗？”
  “啊？走了半天，我们午膳还没用过呢？”
  “我要看的东西，只有这个时候能看到，快走吧，别抱怨了，路上给你买烧饼吃。”
  “靠，烧饼哪有烧鸡好吃！？”
  皇甫坚寿摸着饥肠辘辘的肚皮，却拗不过射援，只好舍命陪君子，陪他走这一趟。
  在街边随手买了个带肉馅的烧饼，填饱肚子之后，两人便沿着大路前进，很快就看到了孟津书院的门牌。
  自建立之日起，随着入住的新生增加，书院的规模也一再扩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占地超过两千亩的巨大建筑群，拥有不同的分区校舍，还有自己的实验室和住宿区，甚至还有人工湖泊！
  学院内部，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可谓是风景清幽，环境宜人。
  就算是出身于名门世家的皇甫坚寿和射援，也被眼前的美景所彻底震惊：“这里究竟是书院，还是帝王行宫？”
  两人发现，孟津书院的整体规模和内部装修，别说和寒酸的商务局相比了，无论占地面积还是内部陈列，竟然比卫将军府还要豪华得多，足以与当年灵帝刘宏斥资修造的西园一较高下。
  不知为何，射援忽然回想起了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副对联。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仅仅从孟津书院的建造规格，射援就看得出来，陆宇对教育的重视，绝非仅仅只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