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征伐南匈奴时，抓了不少俘虏，如今都在采石挖矿，随便找来几个会说汉话的，就用刀子逼迫他们开始了第一次试验。
  这几个匈奴士卒，早就在皮鞭下变得神情麻木，不复昔日的狼性和凶恶，不管陆宇和史子渺要求什么，他们都会照做，就是动作有些生疏，不太熟练。
  但反正只是技术验证，对产品质量暂时不作要求，所以倒也无妨。
  只见坩埚里，玻璃液融化之后，几个毫无防毒设备的匈奴俘虏先按照吩咐，扔了一些研碎的硝石到坩埚里面，进行脱色作业。
  然后又遵照指示，开始不停地扭动手臂肌肉，对玻璃浆进行搅拌。
  在他们面前的大坩锅可是有盖子的，因此搅拌的时候，长长的钢钎也只能通过盖子上的洞进行，非常的费力，不一会就把他们这些在采石场和矿产里天天干重体力活的猛人累得满头大汗。
  陆宇和史子渺隔着大老远进行观察，每搅拌一个时，就下令再放些砒霜进坩埚里面去，然后继续命他们用力搅拌。
  费了不少功夫，终于有了成果。
  陆宇和史子渺得到了一批品质极高，色泽澄清的上品玻璃，虽然形状乱七八糟，但晶莹剔透，宛如最完美的水晶石，透光性十分优秀。
  但问题却也不少，第一点就是原料的消耗实在让人乍舌，整整用掉了差不多整整一公斤的砒霜！
  这可是一公斤的砒霜，全洛阳城的砒霜年销售额度总共加起来都没个五六公斤，这玩意儿可是剧毒，制备和存储都相当麻烦。
  因此按照这样的效率进行生产，天工坊在制作玻璃之情，恐怕还得建立一个完成砒霜工业生产链才行。
  这不闹吗？
  更何况第二点更加致命，那就是这技术不禁费材料，还特么费工人。
  史子渺这个道士本身也擅长医术，上前看了看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几个匈奴俘虏，检测了一下心脏和脉搏之后摇了摇头：“没救了，抬下去吧。”
  一次实验，六个匈奴俘虏死了四个，超过一半的伤亡率，这哪个顶得住？
  材料的问题，想想办法总能解决，可死人就不行了，就算用死囚和战俘来生产，不是个事儿啊。
  陆宇也表情凝重：“看来用砒霜做澄清剂是有用的，可这条技术路线我们用不了，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技术研发的道路就是这样，前期也只能不断试错，才能找到一条最终的康庄大道。
  若是一般的统治者，恐怕既没有如此耐心，也不愿意这么烧钱，毕竟无论是皇帝还是各路诸侯，凡是官僚体系出身的人，都不重视技术发展，他们习惯了直接伸手拿，投入研发什么的，太多不确定性了，因此而深恶痛绝。
  不过陆宇不是官僚，或者说，他还没有官僚化，因此知道科学研究，没有投入是不行的。
  “继续实验，需要什么直接去卫将军府申请就是。”
  留下这么一句话，陆宇便离开了玻璃场，开始去进行销售方面的宣传造势去了。
  玻璃产业虽然还没完善，但已经可以准备将产品推出市场了，这玩意儿在眼下的时代，绝对能因此天下人的轰动。
  是时候又薅一波世家豪族的羊毛了，之前用新式家具从他们身上弄了不少钱，已经让陆宇食髓知味。
  现在当然是要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陆宇离开之后，玻璃场，临时组建的联合技术小组里，史子渺和翟宬，两人一位是道门版的化学家，一位是墨门传承的物理学家，现在都开始拿着陆宇给他们的基础《化学》和《物理》教材，研究怎么解决眼前的技术难题。
  翟宬翻着书，眉头拧紧：“砒霜挺好用的，可惜这个办法太不经济了，大家有没有别的想法？”
  想要破解技术难关，天工坊已经习惯了群策群力的头脑风暴模式，其中一位在学习物理学和化学时，都展现出超高数学天分的年轻工匠，提出了一种全新的澄清法构想：“在水中，小气泡会被大气泡吞噬融合，我们不如顺着这个思路走怎么样？只要用钢钎将水泡木强行插入玻璃液中，使其沸腾，或许带走其中的气泡。”
  史子渺听完之后，觉得有道理，还很欣赏地问道：“不错的建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杨，单名一个磊字。”
  杨磊表字波叔，比翟宬还要年轻几岁，身材高高瘦瘦，是徐晃的远方亲戚，在老家听说徐晃发达之后，就跑到洛阳来投奔，因缘巧合之下接触到了物理和化学，仅仅半年时间，就展现出了强大的学习和理解能力，被天工坊给特招了。
  而他所提出的方法，也被戏称“水泡木强迫沸腾法”，却是是个不错的路子。
  有了思路，大家立刻开始进行技术验证。
  杨磊的这个实验，需要的水泡木倒是比砒霜好找得多，孟津港这边，靠河的码头多如牛毛，泡烂的木头更是随处可见，随便就能找来一大堆。
  为了保证安全，工匠们都是隔着老远用钢钎戳着往玻璃液里按。
  结果第一次实验，就差点弄炸锅了。
  现场特别热闹，那场景简直就好像在除夕节放烟花一样，红热的玻璃熔液四处乱飞，原地炸裂开来，上千度高温的灼热汁水喷得到处都是。
  幸亏在场的人，都有穿着特制的石棉防护服，而且站在安全距离之外，否则怕是今天又要继续死人了。
  提出这个建议的杨磊差点没被下个半死，连连道歉认错。
  史子渺安慰道：“哈哈，波叔不必如此，想当初道爷我在家炼丹，隔三差五就炸炉，玩火的都这样，乱烧东西哪有不冒风险的？”
  翟宬也没有要怪罪杨磊的意思，毕竟眼下还在技术研发阶段，具体的工艺流程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也只能不断试验继续试错了。
  搞研发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其实能有现在的进度，他们已经足够逆天了。
  若非陆宇提供了玻璃配方，还传授了现代物理和化学知识，真要任由这门技术自然发展，怕不是还得等上十几个世纪才能逐步完善到可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