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洛阳，飘荡着棉絮似的小雪。
  醉月楼二楼，一处临街的包间里，郭嘉、荀彧和戏志才三人正在饮酒闲聊，讨论着眼下的局势。
  三人皆属当世第一流的顶级谋士，因此陆宇的种种举措，落在他们眼里，很快就被分析得七七八八。
  杯中美酒醇厚甘冽，经过炭火加热，郭嘉拿起就被一饮而尽，身体顿时有股火辣辣的暖意：“当真是好酒，洛阳，果然是个好地方啊。”
  戏志才则在一旁笑着说道：“奉孝这贪杯的毛病，怕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诶，人生如果缺了美酒，那还有什么意思？”
  一口气痛饮三杯之后，郭嘉笑道：“畅快啊，这酒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贵。”
  “嘿~，贵是酒的缺点吗？这分明是你的缺点嘛，缺钱的话，不如早点谋个一官半职，到时候拿着朝廷的俸禄和奖赏，害怕喝不起醉月楼的酒吗？”
  戏志才一脸戏谑的表情。
  郭嘉则是笑了笑，没有反对，但也没有立刻答应：“不急，还得再观察观察，洛阳的变化，我看懂了一些，但很多东西却又没完全看懂。”
  很显然，郭嘉对陆宇的许多举措非常好奇，想要确认他是否是自己心中所想的明主，是否真的拥有统一天下的志向和能力。
  郭嘉的话，让戏志才沉吟了片刻，然后自己到了一杯酒暖了暖胃，才开问道：“根据消息，种家以种拂辞官为代价，换取到了神武侯的既往不咎。”
  荀彧也说道：“不仅如此，此战中并未响应种辑和王服叛乱的世家与豪族，也开始正式倒向神武侯，纷纷派出族中子弟，为其效力。”
  “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捏着酒杯，任由温热的酒水，倒映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挟天子以令诸侯，非常高明的手段。”
  戏志才笑问：“哦？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当初董卓不也曾经做过吗，与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
  提及董卓，郭嘉却是露出不屑的表情：“董卓虽是西凉猛虎，但政治手腕实在太差，没有准确判断时局的眼光。当初他率兵进驻京师，威势不足，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拉拢各方名士，为其效力，这种做法，何等愚蠢？”
  戏志才显然非常同意郭嘉的观点，但随即又笑着问道：“那奉孝你认为，董卓他错在哪里？”
  郭嘉想也不想，直接回答：“他的错误，就在于做事的顺序不对。与之相比，神武侯的做法就显得高明了许多，立威之后，才释出善意，让世家豪族感恩戴德。”
  无论是郭嘉还是戏志才，都将这件事情看得分明。
  当初董卓刚出西凉，虽然军力不弱，但名望不足，因此整个洛阳根本没人会愿意向他臣服，甚至许多出身名门的文武大臣，根本不把董卓放在眼里。
  董卓的错误，就在于没有人清楚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分量，所以还抱有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陆宇就显得干脆得多，也不费心思拉拢谁，直接打，把不服的人先挨个捶一变，捶完之后，剩下的人就彻底服了。
  郭嘉的这番论调，让戏志才忍不住笑出了声，揶揄他道：“奉孝，你这是嘴下不饶人啊，难不成在你的眼中，世家豪族和塞外蛮夷都是一样的畏威而不怀德吗？”
  “人性本就如此，哪里分什么内外。”
  郭嘉出身寒门，因此对待世家的态度向来冷淡。
  倒是两人的一唱一和，让旁边的荀彧听不下去了，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我说，你们两个，别当我不存在啊好不好？好歹荀氏一族，也在世家的行列，你们就算要说，麻烦也别当着我的面说啊。”
  “文若谦谦君子，想必不会介意。”
  “抱歉，我十分介意。”
  三人说笑一阵，又聊起了关于行会的事情。
  “文若，此前委托你调查的事情，结果如何了？”
  郭嘉目前最想不通的，就是陆宇设置行会的真正用意。
  荀彧其实也不理解，他回答道：“绵织行所发起的计划，荀家确实也参与其中，利润确实非常惊人，几乎是种田的五倍以上。”
  “诱之以利？若单纯只是这样，未免也太儿戏了一些，单纯的金钱，能够将所有的世家拉上战车吗？”
  虽然得到了答案，但郭嘉心中的疑问太多了。
  其实不止郭嘉抱有疑问，荀彧和戏志才同样没能看出陆宇的计划目标究竟是什么。
  在他们看来，争霸天下最重要的是兵马钱粮，而单纯有钱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而陆宇大力发展商业，好扶植工匠的做法，在当前这个时代，太过非主流了一些。
  毕竟此时的华夏文明，还是一个纯粹的农耕文明，主流意识还是重视秦国所建立起来的耕战体系。
  耕种，涉及粮食。
  而战争的潜力，又直接受到人口多寡的影响。
  反倒是商贾之道，历朝历代，都受到打压和排挤。
  结果现在陆宇反其道而行之，这就让郭嘉和戏志才有些摸不准了，因此进入洛阳好多天，都没有拜托荀彧向陆宇引荐。
  因为他们现在还想多观察一段时间，再看看情况。
  两人的心情优哉游哉，然而有一个人的心情却很郁闷。
  洛阳，县衙。
  大病初愈的刘备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仿佛一条失去了生机的咸鱼。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刘备当即大圣问道：“二弟，三弟，是你们回来了吗？”
  结果关羽和张飞都没出现，走进来的是管家：“县令大人，关、张二位大人还在卫将军府上，不曾回来。”
  这是刘备最不想听到的消息，明明是自己的二弟、三弟，为啥整天往陆宇家里跑啊！
  难道他们两个已经变心了，忘记了兄弟三人的桃园之义？
  越是细思，刘备心中越是苦闷，厚黑的人，当然看什么都是黑的，但让刘备郁闷的是，心中的不满和愤怒，又不能表露出来，否则就是在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老好人人设。
  二弟，三弟，希望你们能快点迷途知返，回到大哥我的身边啊！
  刘备看着屋外的大雪，心情却是比地板还要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