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窗外一声响雷，半空里撕开触目惊心的闪电。
  唐夏抓着手机，被韩誉一句话给弄得直接呆愣在原地，“你说什么？”她似不太确定，追问道。
  电话那端的少年摘掉挂在脖子里的头戴式耳机，踢了身旁的齐回一脚，随即避开后者，一路匆匆往网吧内的卫生间去。
  “兰大，总分444，刚好够兰大的录取分数线。”韩誉一边走一边解释。
  唐夏心一沉，当下也不管唐之海和唐绚异样的目光，十分默契地同样跑进了卫生间。
  她把马桶盖子朝下放，接着一屁股坐上去，满脸着急：“韩誉，你舌头捋直了说话！”
  “……”少年噎，须臾无奈回答，“兰大，lan兰，da大。”他一字一顿，听来有些滑稽。
  可唐夏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她甚至垂头丧气，精神萎靡。
  “韩誉，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了。”
  自己填了哪些志愿高校唐夏很清楚，而韩誉是完全照着她的内容写的。
  当时唐夏把兰大填在紧随南大之后，也就是说——
  仅仅差了两分，兰大的录取线却刚好将他们给拦在一上一下。
  韩誉脚步一顿，停在男厕所门前。
  “你……”他张嘴，说完一个字就大脑空白了。
  “446分，我在南大。”唐夏轻轻道，嗓音透着遗憾。
  少年恶狠狠蹙眉，没憋住，“我靠！”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下来。
  其实他们心里清楚，全国成千上百所大学，哪怕在填报志愿时将范围缩小到了十所以内，高考成绩也是不可控因素，无法保证两人就一定能被同一所大学录取的。
  只不过，当面对现实，还是挺懊恼。
  唐夏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没事韩誉，我们考得都不错呢，而且好消息是，南大和兰大，在一个省。”
  少年皱着五官，英挺的鼻子不满地拧着，看起来格外不高兴。
  “你等一等，我先挂下电话，五分钟后找你。”
  唐夏疑惑道：“怎么了？”
  “很快，你等我。”
  韩誉说完，待听到女孩应了，便结束了通话。
  然后她坐在马桶上撑着下巴等他。
  唐绚在外头敲门，“小夏，你到底是跟人打电话呢，还是便秘呢？”
  唐夏原本心情低落，这会儿差点被自家哥哥逗乐。
  “你才便秘呢！”
  唐之海好奇地凑过来，附着唐绚的耳朵小声问：“韩誉是谁？”
  他可以肯定是个男生，并且是个和唐夏关系不错的男生，否则这丫头怎么还跑到卫生间偷偷摸摸躲着他们接电话呢？
  唐绚眼珠子一转，为了维护妹妹，最终还是一脸严肃地扯谎道：“就是她的同学，出成绩了，自然免不了互相询问。”
  “同学？”唐之海狐疑。
  唐绚连连点头，故意抬高音调，好让里头的唐夏也能听见。
  “一般的同学关系而已，我担保！”
  她气得在马桶上直翻白眼。
  这担保还不如不担保！
  唐夏磨牙，若不是攥着手机等韩誉回电，她绝对会冲出去跟唐绚据理力争！
  “爸咱们早点去睡吧，别管小夏了，高考考得不错，让她嗨一会儿。”
  唐绚弯唇笑开，隔着一扇门都能想象到唐夏气鼓鼓的模样。
  唐之海纵使怀疑，倒也没打算深究。
  算了算了，女儿已经长大，成年人了。
  唐夏竖起耳朵偷听，好不容易听见爸爸和哥哥离开的脚步声，吁出一口气，伸手摸摸自己不知何时已然开始发烫的脸颊。
  掌心里的手机刚好传来震动。
  她慌忙接起，“你去干嘛了？”
  “查了下地图，南大和兰大高铁距离不到两小时。”韩誉闷闷道。
  唐夏愣，“你刚刚就是去查地址的？”
  “嗯。”
  他简短有力的回答，却令她心头一动。
  “那……”
  唐夏刚要再问，韩誉又接过了话头——
  “以后我去找你。”
  有些人，还没和你分开，就已经开始在想你。而他想你，从来不是嘴上说说，他会用行动告诉你，想你，就要见你，哪怕有着地理局限。
  她低头，突然就不觉得压抑了。
  “好。”
  余生很漫长，他们会经历几十年的厮守，又何必惧怕这几年的分离？
  半个月后。
  一中的考生陆续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唐夏和韩誉没有什么意外，分别被南大以及兰大录取。
  齐回高考发挥稳定，去了更南方的一所一本院校。听说是进了医学专业，五年制。
  而于漫，她在看到成绩的一刹那差点就抱着自己的母亲感动落泪。
  要不是当时于母好说歹说威逼利诱着让于漫把北方的学校一个一个删去，她这分数，直接就被北师大录取了。
  那儿跟海城隔了十万八千里，一学期只能回一次家。
  于漫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乖乖，现在秦远回来了，她要真去了北方，能哭晕过去！
  所幸，当时自己一个赌气，把所有填上的学校全换了，现在被录取的地方虽然离海城也不近，但保证一个月回来两次，还是可以的。
  一中的本科录取率达到了92％，打破往年最高的88％记录。沾了这一届高三生的光，一中在市重点里面的排名，瞬间挤入前五。
  确认录取信息后，唐夏和韩誉、齐回结伴去看望了一趟罗老师。
  彼时罗老师正在家备课，书房的桌面上堆着厚厚一叠参考书，旁边还有一摞试卷以及习题。
  今年，她还是会带毕业班。
  新高三在八月初就要提前上课，罗老师抓紧准备着资料与教案。
  连着几年上高三课程无疑是疲劳的，唐夏注意到，不过三十多岁的罗老师，鬓角已生出了几根白发。
  但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这次高考，六班有四分之三的同学上了本科院校，成绩最高的赵烊，更是被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录取，不仅超了一本分数线一百多分，据说还有资格申请全额奖学金。
  唐夏坐在韩誉身边，和罗老师闲聊着，偶尔扭头去看看客厅旁安安静静做作业的小男孩。
  那是罗老师的儿子，很懂事，很认真。
  “不如留下吃个饭吧，都这个点了。”
  日落时，三人起身告别，罗老师挽留道。
  韩誉摇摇头，婉言谢绝。
  他以前对于罗老师，是说不上喜欢的，但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人的看法。
  罗老师对他们的好，慢慢就能感受到。
  单说一个，她在韩誉毕业前求着校办把少年的处分撤销，就足以看出。
  临出门时，罗老师叫住了走在最后的韩誉。
  齐回和唐夏站在楼梯口，回身望去，刚好瞧见罗老师冲他们这个方向瞥了眼，随即凑近少年，低低说了一句话。
  韩誉有明显愣神的表情闪过，而后——
  他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