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的最后几天，唐之海和学校告了假，回家一门心思陪着唐夏。
  若不是唐绚自己也快进入期末复习，估计他同样会买了机票火急火燎飞回来。
  高考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斗，也不止是考生们的战斗。
  所有家庭，整个海城，乃至全国。
  就像迎面强大的对手，严阵以待。
  这时候最冷静的，反而是即将踏上战场的孩子们。
  齐回躲在卧室里给韩誉发消息，“什么时候考试啊，赶紧吧，我快憋死了！”
  他刚发完，就急匆匆跑去个人空间更新了状态，原话如下——
  “我妈这几天把我当国宝一样供着，受之有愧……”
  齐回绝对没有夸张！
  他最近基本上都是八点起床，一日三餐营养均衡，下午还要被强迫着睡个午觉，晚上九点前家里全面熄灯。
  因为齐母严格按照罗老师所说的“健康作息”在执行。
  齐回都快疯了！
  以前一天里他把最多的时间奉献给了作业，总是渴望着毕业了能睡个畅快。现在可好，能睡了，他却睡够了。
  突然这么闲散自由，齐回有点不习惯。
  有人很快就给他的状态点了赞，并评论——
  “+1，我妈都不跟我发脾气了，生怕影响我考试的心情，说话温柔得我都害怕。”
  齐回抱着手机感叹：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了半天，不过也才十点。
  秒针不停走动的声响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有节奏，滴答滴答，划过一圈又一圈。
  渐渐的，齐回有了困意，打个哈欠，翻身将脑袋埋进枕头里。
  夜深了，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时针指向数字“12”。
  六月七日，到了。
  考点安排在辰大附中，距离唐夏家小区有点远，以防路上堵车，唐之海提前了一个小时开车出门。
  唐夏临出发前，特地给韩誉打了电话，一是担心他睡过头，二是提醒他记得带好准考证，三嘛……自然是打打气加加油了。
  那会儿少年正在收拾文具，闻言笑道：“你也加油。”
  唐夏应声，在父亲的催促下结束了通话。
  辰大附中相邻的街道都已经被封锁了，再远一些，还竖着禁止鸣笛的告示牌。警车停了好几辆在东西两个路口，往里走，学生和家长三五成群地站着，人头攒动。
  大家都早早地在考场外面候着了。
  “嘿！唐夏！”
  于漫在马路对面瞧见了一身纯白的女孩，兴奋地直摆手。
  唐夏扬起微笑，看到于漫身边有几个熟人。
  徐雅瑶、裴晓、傅寒。
  都是之前十班的同学。
  唐夏转身对唐之海道：“爸爸，你回去吧，太热了。”
  六月初的日头已经开始发挥出强有力的能量，路两边有树荫的地方被人占满了。
  唐之海点了点头，“我到后面那家馄饨店等你，去吧。”
  唐夏背着书包往前走，走到一半听唐之海在喊她。
  “别紧张，就和平时考试一样，没关系的。”
  “嗯，”唐夏眯起眼睛，笑容明媚，“我不紧张。”
  她的确不紧张。
  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到高考的时候，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结果，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不过是平静，不过是释然。
  于漫和裴晓两个人都是话痨，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唐夏，韩誉还没来吗？”
  唐夏刚要回答，徐雅瑶就指了指她身后，调侃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女孩转头，果见韩誉跟齐回从另一边姿态散漫地过了来。
  六班的同学大部分扎堆在一起，罗老师没有来，因为她是班主任，海城教育局有规定，任课老师是不能出现在考点的。
  徐雅瑶和傅寒跟于漫等人打了招呼，便回到自家队伍中去了。
  唐夏没走，倒是韩誉主动靠近，歪着脑袋低问：“不过去？”
  “过去干嘛？”于漫听了，立马扯住唐夏的胳膊，生怕韩誉直接把人给带走，“让唐夏陪我说说话，考完试就还给你。”
  少年哭笑不得，见于漫像只小老虎似的瞪着自己，无奈道：“行吧，明天考完试一起吃饭。”
  “这个可以。”于漫满意地笑了。
  预备音乐响起。
  辰大附中的校门“哗啦”一下打开，门卫举着扩音喇叭提醒道：“进场了进场了，按照准考证号找考场和座位。”
  “走走走，”于漫勾了唐夏的手臂，扭头招呼裴晓，“我应该在二楼，你们呢？”
  她说着话，目光无意间往后一瞥，却瞧见对面那棵树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于漫一愣，下意识凝神。
  树下没有人。
  树旁边却有个一身黑衣黑裤，头戴着黑帽子的男人，正蹲着在抽烟。
  太阳刚好在他头顶，于漫想细看，但是阳光太刺眼，她只看了两秒钟，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光圈，晃得太阳穴疼。
  不管了。
  于漫心宽，步伐轻快地进了考点。
  校门再度关闭，外头等候的家长，却没有任何人离开。
  那个在树下抽烟的男人，大抵是蹲得累了，把烟头往旁边一捻，手扶着树干，慢慢起身。
  也不知是不是蹲久了腿麻，他走路不太利索，将烟蒂丢进垃圾桶的时候，身子还有些踉跄。
  外面很热，蝉鸣声渐起，他转而走进了一家馄饨店。
  店里开着电扇，风呼啦啦地吹，恣意凉快。
  唐之海坐在靠里的那张桌子旁，见来人脱了帽，抬手冲老板道：“一碗小馄饨。”
  他寻着声音看去——
  那不过是个二十上下的少年，利落的板寸，棱角分明的轮廓，尤其是一双眼睛，凌厉又坚定。
  唐之海若有所思。
  这男生看起来和唐绚差不多大，却是瘸了腿，怪让人心疼的。
  老板的馄饨上得很快，他吃完了结账，并没有打算离开，一直等到上午的考试结束，唐之海走了，他还没走。
  而下午场的考试开始时，唐之海又在店里看到了那少年。
  他似乎是在等人，又似乎不是。
  一连两天，四场考试，唐之海场场都能见到他。
  却不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