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唐夏比赵烊还意外，愣愣地指了指自己，“我？”
  赵烊递过来，用眼神示意，信封上面有名字。
  唐夏低头，果见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直挺挺躺在浅黄色牛皮纸质地的信封上。一横一竖潇洒不羁，一撇一捺收放自如，完全是大开大合的落笔风格。
  她盯着看了几秒，随即似意识到了什么，慢慢转头，将目光投向身旁少年精致的侧颜。
  韩誉应该是感觉到了，故意避开唐夏的眼神，凑到齐回肩膀处嘀嘀咕咕说着话。
  “这字……”
  女孩抿唇，忍不住想笑。
  他是得认为她有多傻，才能认不出他的字迹？
  “喂。”
  唐夏憋着，拿胳膊肘撞了撞韩誉。
  后者仍然贴着齐回，手臂还拼命往里缩。
  “喂！”
  唐夏笑得眼底生光，干脆伸手扯韩誉袖口。
  少年终于偏过脑袋。
  她扬了扬手里多出来的一封信，佯装不解道：“这是什么？”
  韩誉神色正常，波澜不惊地回答：“不知道。”
  就料到他会一路装傻到底。
  唐夏嗔怪地瞪了眼韩誉，干脆不去执着，把那封自己带来的、装有空白信纸的信封塞到背后，然后小声道——
  “那……我要看咯？”
  “给你。”
  韩誉突然给了她一包纸巾。
  “嗯？”唐夏诧异。
  “我担心你感动，会哭。”少年眨眨漂亮的双眸，眼睫毛一扇一扇，灿若星辰。
  “你到底写什么了？”唐夏被他说得好奇。
  韩誉却不答，摇头晃脑。
  教导主任在前面组织成人礼流程，声音透过话筒扩散，传进耳朵里，嗡嗡震人——
  “自古就有成人礼，年满18岁，就象征着你们已经迈入了成人阶段……刚才几位家长发言时就说，他们十分激动，也十分自豪！而老师，也一样感到自豪……虽然很多同学的家长没有来到现场，但他们一定也有话想跟你们说……”
  主席台的大屏幕上继续播放着轻缓的音乐，仿佛拉开仪式的序幕。
  纸张被展开的悉索声从阶梯教室的每个角落响起。
  唐夏亦如此。
  她撕开了信封上的封口，小心翼翼，尽量不去破坏韩誉那比书法家还豪放的字迹。
  信纸还未拿出，女孩就看到了左上角规规矩矩的五个字——“亲爱的唐夏”。
  好像突然被戳中了心头最柔软的一块位置，唐夏微怔，下一秒，红晕爬满面颊。
  这应该是韩誉写字最工整的一次了吧。
  虽然还是配不上他出众的长相。
  唐夏将空信封放到腿上，然后慢慢抽出信纸，半点也不敢弄皱。
  周围的同学都在认认真真看自己父母写的信，她斜眼偷偷打量，发现大家的表情各不相同。
  音乐是催化情感衍生的最佳方式之一。
  许多人面上动容，明显被父母的字句给触动到了，眼眶泛红。不管男女，此刻都仿佛还是那个会倚在长辈怀中撒娇的孩童，而不是被压力催着拼命成长拼命成熟的应届考生。
  父母的信中，有感慨，有抱歉，有期盼。
  更有爱。
  整个阶梯教室安静得如波澜未起的湖水。
  韩誉不动声色斜眼瞥唐夏。
  所有人都低着头，手里捏着薄薄的一张纸，神情或被微垂的碎发遮掩，或被厚重的镜片阻隔。
  少年此刻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旁边女孩认真的模样印刻在韩誉脑海，让他不得不开始猜测，这会儿，她该读到哪一句了呢？
  是“很高兴认识你，在最需要陪伴的岁月”，还是“以后的岁月也需要陪伴，陪伴的人必须是你”？
  韩誉不确定，但却听到了唐夏细微的动静。
  他偷偷摸摸打量。
  女孩吸了吸鼻子，眼尾有晶莹在泛着光。
  信很长，黑色的水笔字迹占据了整个页面。那大段的篇幅，那并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突然就生出了几分震撼。
  韩誉说——
  “唐夏，你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女孩。”
  “很好很好的女孩，是值得很好很好的男孩对待的。”
  “你觉得我有资格吗？有的对吧？”
  韩誉还说——
  “18岁代表了成人，成人则代表了责任。”
  “责任是什么呢？在我看来，就是说的任何一句话，你都可以无条件相信。”
  “你相信我吗？相信的对吧？”
  唐夏攥着韩誉提前给的纸巾，想哭，又想笑。
  信的最后，少年说了这样一段话——
  “前几天你问我，是不是你说喜欢我，比我说喜欢你，要更早一些？现在回答你，不是，真的不是。”
  “你那天睡着了，错过了很多。但是没关系，我再说一次，也不迟。”
  唐夏手一抖，呼吸陡然一窒。
  她顺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往下看——
  “唐夏，我喜欢上你了，你怕不怕？”
  白字黑字，只一行，却似乎能透过每一个笔画，看到少年眉眼弯弯的表情。
  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一举一动。
  唐夏怔怔出神，未及反应，一只手突然探到了自己身后。她惊，下意识转头，目光与韩誉对上。
  少年竖起食指，“嘘！”
  随即，他抽走了唐夏那封并没有任何内容的信，低声而又快速地解释：“罗老师过来了，借我，我装一下。”
  话音刚落，韩誉“嘶啦”扯开信封。
  唐夏瞳孔猛然便是一缩！
  “咦？”
  同一时间，少年发现了不对劲。
  原本他还有些抱歉，不该私自看唐夏的信，结果……
  信是空白的？
  韩誉皱眉，心底打起问号。
  罗老师在旁边的走道停步，转而又绕到了前头。趁着这功夫，韩誉赶紧扭头，问：“你爸爸没给你写信？”
  唐夏贝齿咬着下唇，极低极低地应了。
  韩誉想了想，突然又笑眯眯道：“没事，我给你写了，今天我就是你家长。”
  他的玩笑很冷，但意外的，却把女孩逗笑了。
  “家长？”
  韩誉一本正经地点头，暗自却嘀咕：家属才对。
  “那……这位家长，你妈妈也没给你写信对吗？”
  “嗯？”韩誉挑眉。
  唐夏突然笑得开怀，“没事，现在，我给你写，今天我也当你的家长。”
  女孩学着少年的口吻，末了取过后者手中的信纸，然后掏出备着的圆珠笔。
  韩誉微愣。
  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