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夏和韩誉约了时间一起去爬山。
  可惜天公不作美，到了约定的那一天，放眼望去雾蒙蒙一片，夏末秋初的雨仿佛要洗涤这污浊的世界，将道路冲刷得干干净净。
  唐夏打着伞从家里出发，运动鞋在水潭里采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裴晓和齐回同行，四人在长途汽车站碰面后，便买票上了车。
  目的地是邻城最著名的景点，早上八点前往，晚上五点返回，前后耗时四小时，留给唐夏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这个天气，出去的人还挺多啊。”裴晓看着几乎不剩几个座位的车厢，如是感慨。
  “来这边坐啊，”一马当先冲在前头的齐回转身朝韩誉招手，“最后一排正好还有空位，来来来。”
  他一边说，一边一屁股坐到了靠窗的位置。
  韩誉便在齐回身边坐下，唐夏跟上，然后才是裴晓。
  因为下雨，大巴车关着窗，司机也没有开空调，导致车厢里闷得很，还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难闻气息。
  像馊掉的泡面，又像腌制过度的咸菜。
  唐夏寻常是不会晕车的，但今天一上车就犯了恶心，无精打采地倚靠着，将背包紧紧搂在胸前。
  左边的裴晓情绪高涨，两手扒着前排座位的椅背，目光投向窗外，“唐夏唐夏！你看那边，下雨下得像不像海市蜃楼？”
  女孩勉强抬了抬眼皮，软绵绵道：“嗯，好像啊……”
  韩誉一听这有气无力的嗓音，瞬间察觉出了不对，“你怎么了？”他转头，眉宇间透着疑惑与担忧，“不舒服？”
  齐回闻言也看了过来，“晕车啦？”
  “晕车？”裴晓赶紧伸手摸上唐夏的脸颊，随即喃喃道，“有点热，唐夏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没有没有，”唐夏连忙摆手，三个同伴全部盯着自己，倒令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能车上太闷了，闷得心里难受。”
  像一直在吸着汽油味儿，胃里翻江倒海。
  韩誉又转头，视线落在齐回脸上，锐利极了。
  “你干嘛？”后者被看得头皮发麻，试探道。
  “跟唐夏换个座，她靠窗会舒服点，”韩誉拿胳膊肘撞齐回，言辞间满是不耐，“动作麻利点，把你的包也一起拿走。”
  “嘿！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齐回又好气又好笑，“行行行，我让，我肯定让啊。”他说着背上包，长腿一跨，直接就从韩誉膝盖处半走半坐了过去。
  好不容易和唐夏换了位置，齐回坐下后，一个人偷偷摸摸嘀咕了句——
  “我不让你也会把我赶走的……”
  “你说什么？”
  少年斜眼睥睨。
  “我说今天天气不错啊，是吧裴晓？”齐回打马虎眼儿。
  裴晓哈哈大笑。
  “谢谢你啊，齐回。”唐夏微微弯腰冲齐回笑，她的确是有些身体难受，所以没逞强，他让了，她便坐了。
  韩誉帮女孩开了窗子，留一条缝儿，能让风吹得进来又不会惹人头疼。
  “要不先睡会儿吧？”少年凑过去轻轻道，“到了我叫你，好吗？”
  “嗯。”唐夏乖乖点头，正准备向后躺去，闭眼时，突然感觉自己后脑勺上伸来一只手。
  韩誉把她的脑袋往自己肩膀处一按，神态自若。
  女孩脊背一僵。
  齐回和裴晓很有默契地朝着相反方向看去。
  “天气的确不错啊。”裴晓颔首表示赞同。
  “我也觉得。”齐回大声回应。
  裴晓憋笑，小心翼翼将目光又转移到了韩誉身上，然后暗戳戳跟齐回咬耳朵，“这么美的画面，我们不记录记录？”
  齐回了然，给了裴晓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随即偷偷在口袋里掏手机。
  韩誉懒得管他们，身子一歪，脸颊枕着唐夏的额头，缓缓阖上了眸。
  女孩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肌肤带着一贯的凉意，如今紧紧贴着，反而令人心静。唐夏从最初的紧张，到后来也便释然了，靠着韩誉的肩膀，感受他凸起的骨骼与纤瘦的身材，慢慢入睡。
  齐回和裴晓挤在一起，碎碎议论——
  “你这个角度不行，都没把唐夏照进去。”
  “可是按你说的，那拍出来也太丑了吧？什么姿势啊？”
  “那从这个方向来，不会显唐夏脸大。”
  “但会显得韩誉有双下巴……”
  两人叽叽喳喳，半天没商量出结论来，倒是把韩誉吵得皱了眉。
  齐回匆忙噤声，也不管裴晓的质疑，抖着手随便拍了张照片下来。
  然后他转身背对着韩誉，跟做贼似的偷看照片。
  “还可以啊，”不看不要紧，一看倒把齐回弄惊讶了，他得意地把屏幕递到裴晓眼下，“能拿国际摄影奖吗？取个名字，就叫……嗯……”他挠挠头，纠结了许久也没想出个词来，干脆放弃。
  照片里，少年与少女互相依偎，黑发融合在一起，与两张同样白皙的面庞形成强烈反差。画面后，湿气在窗玻璃上染了氤氲，白茫茫的，更添几分旖旎。
  “真好……”裴晓恍惚道。
  是啊，真好。
  正当好的年岁，遇上正当青春的一个人。
  大巴车继续悠悠行驶，上了高速后，昏昏沉沉的唐夏终于感觉心口处松了松。
  她慢慢直起腰板。
  “唐夏。”
  韩誉喊她。
  女孩揉着眼睛茫然道：“嗯？”
  少年莞尔一笑，嘴巴朝着她背后努了努，“你看。”
  唐夏奇怪，下意识转头。
  背后就是一面窗，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呀？”她疑惑，声音吸引了齐回和裴晓，后者也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韩誉淡定道：“你再看。”
  唐夏犹豫，觉得少年并不是一个无聊又爱开玩笑的人，于是又非常信任地转过了头。
  而与此同时，一条胳膊忽然从她肩膀上方横来。
  然后，韩誉莹白的指尖轻轻点上玻璃，水汽立马消散，现出圆润的一点。他食指往两边一勾，不过两秒钟，车窗上就显出一个令人脸红心跳的形状来。
  “哎哟——”齐回拖长了音调，啧啧感叹，“太肉麻了，我受不了啦！”
  唐夏羞得都不敢抬眼。
  因为……
  韩誉在玻璃上画了一个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