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不早，教学楼里静悄悄的，唐夏转了一圈没碰见什么同学，便转念往罗老师的办公室去。
  她猜测会不会是老师找韩誉有事情，想着不如去试试，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呢。
  办公室离教室不远，唐夏没走几分钟就到了。只是，屋门紧闭，她看不清老师是否已经下班。
  女孩抿唇，没敢敲门，思索须臾后猫着腰小心翼翼凑到了窗台下，借着没有拉严实的窗帘，偷偷朝里面瞄。
  果见罗老师坐在座位上。
  但令人失望的是，办公室里并没有韩誉的身影。
  可唐夏还是惊了一下，呆呆眨了眨眼睛，似乎有点疑惑。
  办公室里的确不见韩誉，然而却有着另外一个人。
  杜若。
  韩誉的母亲。
  唐夏愣住，再度凝神细看。
  没错，是她。
  那个女人唐夏见过两次，贵气而端庄，绝对不会认错。
  一窗之隔，罗老师背对着唐夏，看不到她的表情是如何。但从杜若脸上的神色来看，想必两人谈论的话题，并不会太过轻松。
  女孩皱眉，没再多做停留，转身快步离开。
  找不到韩誉，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厉害，仿佛预兆着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这种感觉很难受，压抑极了，唐夏现在只想赶快回家，用手机跟少年取得联系。
  而办公室内，谈话还在继续。
  “嗯，情况我大概了解了，”罗老师推推眼镜，眉头未松，看起来无端严肃，“只是韩誉妈妈，这样下去，对韩誉的影响实在是不好。”
  杜若并没有将自身的家庭和盘托出给罗老师听，毕竟家丑不外扬，她只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讲。譬如，自己和韩父的感情不好，所以导致那少年小小年纪，便性格古怪得厉害。
  见女人不说话，罗老师叹口气，透出了一丝遗憾，“其实韩誉最近上课很用功，成绩也进步得非常快，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他的性子，这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改变的，主要得看您这边。”
  杜若点点头，有些无奈，“老师，你说的我也明白，但……”她说到一半又停止，大概是不知如何措辞，“如果能改变，那孩子早就变了，又怎么会一直延续到现在？”
  再怎么说，她也是韩誉的母亲，杜若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并且正在失去第二个。
  这第二个甚至失去得愈发彻底。
  办公室里，气氛低沉，一中校外，剑拔弩张。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剑拔弩张的画面，到底是怎么样的。
  唐夏等不及公交车，干脆打了出租，一路回了家。快跑上楼后，她直奔卧室，拿了手机就给韩誉打电话。
  她如今早就不需要在通讯录里找韩誉的联系方式，少年的号码，早已滚瓜烂熟。
  电话很快便通了，可却一直没有人接，唐夏有些着急，心中不停默念：韩誉，快接啊，快接电话。
  然而，直到手机里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音，韩誉也没有接电话。
  提示音那般冰凉又不带感情，唐夏心底也随着这机械女音，仿佛被灌入了一整盆凉水。那股不安愈发强烈，连带着右眼皮狂跳，手指微颤。
  唐夏不放弃，又连续拨了几个电话过去。可毫无意外，少年都没有接。
  女孩握着手机的指尖一点点变冷，嘴唇发白，强自安抚情绪，稳定下来后，抖着手编辑了短信发过去。
  没事，可能韩誉在忙没听见，等一会儿他就会回电话了，很快的。
  可是，这一等，就是一整夜。
  一整夜，唐夏都没有睡。
  她不洗澡，两手握着手机，在床上呆呆傻坐到天亮。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没有拉上窗帘的卧室，唐夏才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脖子，恍惚发现，原来已经是周六了。
  今天，要补课的。
  她记得韩誉说，晚上再约时间，要一起去罗老师家的。可是，从来不对自己食言的少年，在哪里呢？
  我的来电你没有看到吗？我的短信你没有收到吗？你好不好？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唐夏颤巍巍放下手机，这一放，感觉一直支撑着自己的力量突然一下子消失，整个人瞬间松懈了下来，软得几乎要直接倒下。可她强撑着，屈膝，死死抱住自己的双腿，像抱住那个少年，再也不想放手。
  她从来不是什么坚强的人，所以眼泪说流就流，汹涌而下，担忧极了。
  但唐夏不敢发出声音，爸爸在家，并且现在正在为她准备早饭，不能让他担心自己。
  花十分钟努力平复了下，唐夏冷静，简单收拾收拾便出了卧室，进卫生间洗漱。
  抬头，镜子里的女孩憔悴不已，眼下一片青黑，精神状态十分萎靡。
  唐夏赶紧低下脑袋，匆忙洗了把脸，坐到饭桌上的时候将脸埋得低。
  “小夏，你怎么了？”唐之海奇怪，伸手摸了摸女孩额头，“身体不舒服？”
  唐夏摇头避开，“没有，昨晚失眠了，觉得累，”她起身，咬了两口的面包放下后，想了想还是拿了另外两片干净的，用保鲜袋仔细地装好，“万一等等饿了，我再吃。”
  这话像在解释。
  唐之海能察觉到自己女儿有点反常，但思考片刻还是没多问，只关切道：“那今天上课别去了吧？”
  “要去，”唐夏回答得很快，仿佛在执着什么，“我一定要去，”她说完，当着唐之海的面，将豆浆倒进自己的保温杯，自言自语道，“我想喝喝看，豆浆是不是真的还不错。”
  唐之海愣住，目送唐夏穿鞋离开，总觉得女孩变了。
  路上，唐夏还是忍不住给韩誉打了几个电话，这回，电话没通，显示已关机。
  彼时女孩正在穿马路，听到提示关机，一下子慌了，眼前一黑，突然什么都看不见。
  耳边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夹杂着司机气急败坏的大骂——
  “不要命啦！没看见是红灯啊！”
  对方骂骂咧咧，颇有点恨恨地啐了一口，“妈的，想死也别往我的车上撞啊，倒霉催的……”
  唐夏一个激灵，吓出一身冷汗，一边道歉一边疾步跑到对面，后背发凉，心头却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