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誉瞬间拧了眉。
  什么意思？换座位？
  唐夏也是一愣，咀嚼了一下罗老师话中之意后，才恍然。而当她明白过来，第一反应是回头，讷讷地看向韩誉。
  从少年的眼中，她也读出了吃惊和意外。
  所以他们不能再做前后座同学了？
  唐夏忽然心里一空，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不是难受，不是失落，毕竟仍然是一个班级的同学，但就是……闷闷的，胸腔里仿佛被堵了一团棉花，压抑到令她呼吸不畅快。
  “为什么？”
  突然，那少年开口，语气里透着凛冽，毫不迟疑地质问罗老师。
  他的声音不高，人又是站在最后，但尽管如此，前方站着的罗老师还是听见了韩誉的声音。
  的确是质问，因为他那般不客气，完全不考虑自己是学生，而对方是老师，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才正确。
  罗老师原本就在气头上，听韩誉这么说，更加恼了，冷言冷语回答：“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纪律，还称得上是纪律吗？”
  韩誉不说还说，一说就跟点燃了罗老师似的，霎时间就炸出了她的愤怒，逼得老师将满腔的不满发泄出来。
  “别的班的自习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别的班的同学为什么就有自觉性？”
  “别的班的老师为什么比我省心得多？”
  罗老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嗓门极大，若不是现在是上课时间，估计隔壁班的学生听到动静都得探出头来看了。
  学生们一个个都埋着脑袋，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什么，没人敢顶嘴，也没人敢再去撩拨罗老师的怒火。
  除了不怕死的韩誉。
  “可这跟换座位有什么关系？”少年反问，眉宇间充斥着不满，“都已经坐了那么久了，突然换座位，老师你就不能考虑下大家的感受吗？”
  “还要考虑你们的什么感受？”罗老师彻底火了，嗓音陡然拔高了几个度，惊得隔壁班的班主任倒从教室里跑了出来。
  “罗老师，你们这是怎么了？”那老师没搞懂状况，见六班一群学生都在外面，罗老师的表情又黑沉得厉害，不免好奇。
  罗老师勉强收了下情绪，微微垂眸解释，“一点没有纪律，今天给他们抓一下。”
  “这样。”那老师也不好多说什么，点点头便又进了自己班级。毕竟那是别的老师的事情，管不得。
  被这么一打断，罗老师盯着韩誉看了几秒，一肚子刚才要冒出来的批评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干脆咬咬牙不予理睬，直接进入主题。
  “当初开学的时候，不清楚你们每个人的性格，现在了解了也掌握了，知道怎么安排座位才最适合你们，”罗老师绷着脸，一边指挥几个同学先进教室，一边冷道，“这是为了我们班的纪律和学习，而不是为了满足你们的什么‘感受’。学生的任务就是上课！你们以为每天就是来聊天胡侃的吗？”
  罗老师说着说着又生气了，尖利的嗓音穿透云霄。
  唐夏耳边嗡嗡嗡的，说夸张了点，还莫名觉得有些耳鸣。
  韩誉的脸色不比罗老师好看多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想换座位，他觉得现在的座位就很好，和唐夏前后座。
  可是怎么说呢，在学校，老师的话就是高于一切，容不得你任何反驳。
  走廊里站着的学生越来越少，唐夏从窗玻璃中朝里面看，见许多人坐在了新的座位上，还有人在整理着课桌，把原来自己座位上和课桌抽屉里的东西全部搬过来。
  她甚至看到别的女生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别的男生坐在了韩誉的座位上。
  心里怪不好受的。
  “唐夏，进去，你坐那里。”
  正恍惚间，罗老师在前面喊她。
  唐夏一凛，下意识便抬脚往前走，身后却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校服下摆。
  女孩慢慢转过头，视线里少年的容颜带了点莫名其妙的朦胧，不太真切，却有着她记忆里最固执的轮廓。
  他说——“唐夏，别走，别进去。”
  教室外的同学寥寥无几，几乎所有人都蔫蔫的垂着脑袋，只有韩誉站姿挺拔，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模样。他暗暗决定，不管罗老师怎么说，只要自己坚持态度，不进去，不去坐老师安排的座位，那么说不定，他就还能和唐夏做前后座。
  当然这还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唐夏与他同样坚持。
  “韩誉，”女孩愣了一下，面容上是素来的柔和，但不过须臾，她却无奈笑了笑，道，“你放手。”
  少年怔，漂亮精致的五指揪着她的校服，将她的衣角给揉得皱皱巴巴。
  “不放。”
  纵然是清俊高冷的韩誉，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在，他不放手，甚至攥得更用力了。
  “唐夏，”罗老师又喊了一声，语气里透着不耐，“快点进去，坐傅寒旁边那位子。”
  罗老师给她安排的座位在第一组第二排，同桌是理科成绩优秀的傅寒，而前后座都是女生，话不太多的那种。
  一边是罗老师的催促，一边是韩誉的挽留，唐夏贝齿咬着下唇，抽搐不前。
  但她终究是听话的学生，抱歉地看了眼韩誉，然后缓缓抬起胳膊，白皙小巧的手掌覆上韩誉的手背，令少年不免一震，指尖微颤。
  女孩轻轻用力，扣住少年的手。
  她的手比较小，温度却滚烫。他有一瞬间的出神，一个不注意，自己的手就被唐夏给扯了下来。
  这是韩誉和唐夏的第一次握手，那般难忘。
  “我们还在一个班级，又不是走得远了，对吧？”她小声安慰，但又有些不太敢看少年的脸，只匆匆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小跑进了教室。
  傅寒在座位上兴冲冲打招呼，“唐夏，这儿！”
  其他人对于换座位没多大的情绪，只是觉得有点突然吧，只有韩誉和唐夏的心情不太一样。
  或许也包括了邹子妤。
  “傅寒。”唐夏礼貌地回应，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不知何时，走廊外就剩下了韩誉一人。他始终站在原地不动，任凭罗老师如何叫他。
  可少年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女孩身上，从外到里，直到她坐在新同桌旁，笑容依旧。
  但如此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