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粗糙宽大的手掌就在自己眼前，略微伸手就能触到的距离。至于那两根烟，很明显，对方想看韩誉如何选择。
  一上一下，混的人都知道，这是道儿上的“潜台词”——
  选下面那根，很好，承认自己在他之下，以后撞面了，韩誉得叫对方一声哥。
  选上面那根，那也很好，打到你不得不将这根烟退回来，说拿错了。
  男生眯着眼睛，颇有些期待韩誉的选择。
  他听说这个新来的少年十分狂妄，想见识见识，到底有多自大。少体校从上到下这么多人，连老师都给他几分面子，就不信不能治了这小子，灭灭他的威风。
  楼上围观的人屏气凝神，了解韩誉的都觉得，他会选择上面那根，可转念一想，对面站着的可是少体校的“知名”人物，好汉不吃眼前亏，韩誉选下面那根，才是明智的。
  一群人各怀心思，各有揣测，反倒是当事人，坦然而毫不犹豫。
  韩誉伸手，面上带笑，仿若并不在意这是一场无声的挑衅。
  那男生眼睁睁看着，自己食指与中指间一空。而下一瞬，那根预想里应该会留在自己指间的香烟，已经被韩誉给攥在了手里。
  身后一帮小弟瞪大了眼睛，惊到没办法再做出其他的表情。
  我靠！竟然有胆子拿上面那根烟！是不懂规矩还是真的张狂？
  男生霎时间便火了，把手里剩下的那根香烟狠狠往地上一砸，纵然没砸出什么声音，但用的力道依旧大，还将脚踩了上去，重重一碾。
  他大手一挥，眉目冷冽。
  阳台上还保持着瞠目结舌状态的人，下一秒就看到几个男生朝着韩誉围了上去，然后一群人打了起来，尘土飞扬。
  韩誉宿舍的同学一看不好，同样踩着拖鞋跑了下去，说什么也得帮一把。
  那次打架，规模不大，人数也不多，但因为韩誉公然拿了那男生放在上面的那根烟，当众甩了他脸色看，所以几乎是“一战成名”。
  或许就是那次，奠定了韩誉骄傲自大的脾性与他人印象，演变到最后，谁也不敢轻易惹他。
  因为这少年，根本不怕任何。
  “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唐夏皱眉，轻轻问。
  韩誉微怔，刹那收回思绪。
  “我刚刚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呀？”唐夏上前一步，眉头拧得更厉害了。
  “你说什么？”韩誉垂眸，视线里女孩的容颜温柔浅淡，像五月开放的栀子花，素雅清丽。
  唐夏不悦，但将情绪控制得很好，没有表现在脸上，只微微撅了嘴，语气软侬道：“能不和姜彻然起冲突，就尽量不起冲突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以吗？”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韩誉耸肩，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你得看姜彻然他肯不肯。”
  很明显，姜彻然不肯。
  唐夏吸气，忍不住埋怨，“你当时为什么要在论坛留言呢？”就知道逞强，现在可好，她担心得要命，“韩誉，你的骄傲，不该用在这个方面。”
  韩誉定定看着唐夏，有良久的沉默。
  直到他轻道——
  “你在担心我？”
  唐夏别过脑袋，却还是偷偷拿余光在看韩誉，心口不一地回答：“我只是不想你去打架。”
  “怕我打输了丢人？还是怕我打输了受伤？”
  “……”
  唐夏咬牙，末了挤出两个字——“都有。”
  她有时候也是嘴硬的，这点和韩誉很像。
  少年终于噙了笑，露出了连日来唐夏所期望看到的舒缓俊颜。只不过他的语气还是冷的，“我会处理好的，你别管，准备好去参加明天的补课吧。”
  韩誉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唐夏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韩誉倒比自己清楚，明天物理补习班开课了？
  女孩挠挠头，后知后觉地跟上韩誉的步伐，往教室去。
  下午的课，唐夏依旧没什么心思听。虽然韩誉终于是肯和自己说话了，但架子还没完全放下，仍旧要花时间去哄着。
  反观邹子妤，这两日倒是和韩誉走得挺近的。以前他不喜欢邹子妤下课了老转过去趴在王祎泽桌子上闲聊扯皮，现在邹子妤这样行为的频率比之前高多了，可韩誉反而没多说什么，算是默许。
  唐夏不是个小心眼的女孩，但老实说心里却是的确有不舒服的。
  可邹子妤没察觉到自己的不舒服，下课闲聊的时候声音可大了，似乎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唐夏憋屈，又拉不下脸去跟邹子妤说小声点，只好拿胳膊撑在耳朵边上，或者干脆趴倒在课桌上休息。
  和韩誉对自己的态度一对比，他对邹子妤可真是说得上友善了。
  唐夏莫名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沧桑感。
  放学时，罗老师照例在班级里交待最后事宜。那天是齐回他们组打扫卫生，唐夏走的时候，韩誉还坐在座位上等齐回。
  女孩心底登时便是一空，转身幽幽叹了口气。
  唉，以前韩誉可是经常和自己一同出校门的。
  现在……
  唐夏兀自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出了教室。
  习惯是很可怕的一件事，越是习惯，越是难以失去。而一旦失去，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是用任何东西都无法填补的寂寞和苍凉。
  就像她已经习惯了韩誉的陪伴，有那个少年在身边，最枯燥乏味又煎熬的高三时光，都好像变得温柔了不少。
  唐夏捏紧拳头。
  真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尝这种味道。
  女孩踏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座位上的韩誉这才抬了抬眼，目送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里，随即从课桌抽屉里掏出手机。
  收件箱里静静躺着一条未读短信，是昨天罗老师发给每个参加物理补习班的同学的。
  没错，他也收到了。
  “韩誉，明天去市体馆打球吗？听说，那儿新建了个夜光球场，咱们要不要去试试？”齐回原本在扫地，不一会儿就抱着笤帚挤到了韩誉身边。
  “不了，明天有事。”韩誉简短拒绝。